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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术的精进，以傀儡丝的颜色为准。最普通的傀术，傀儡丝是黑色的，而后变淡变浅，成了白色，再后来连白色也看不见。 他的傀儡丝是白色的，甚至都无法长时间控制众多的人，这根傀儡丝却是透明的，好像对他很依赖，有生命地游走，就是不放开那根手指。 黎牧如遭雷击。 而唐无惜忍过那仿佛抽髓般的痛，脑海中出现了很多画面，变得清晰可感。他一把抓住黎牧，潇洒恣意的安王爷抖如筛糠，惶恐道：“阿黎……阿黎她，她回去了，她回去了！” 听到黎黎的名字，黎牧才回神，却听不懂唐无惜的话，“什么……回去了？” “黎牧！”唐无惜怒发冲冠，“你是她哥哥，你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人！这么多天，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她就不会为了你去死吗！唐无昧是个骗子，是个疯子！你和阿黎不是他的朋友随从，连仆人他都嫌弃，你们是他的实验品你明白吗？！” 黎牧往日灵光的头脑再也装不进去任何东西，曾经的猜想和怀疑浮出水面，刀光剑影里他遍体鳞伤。 唐无惜揪住黎牧的领子，恨铁不成钢，“你以为唐无昧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凭自己，都他妈是屁话！你和阿黎是逆旅，早就被他计划得干干净净了！你以为他会放任两个逆旅修炼得越来越强大，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你别做梦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是拿捏你们，他要你们做第一个修炼出灵珠的逆旅，然后被他杀掉！他想通过这样的方法获得更多的灵力！你明白了吗？！你还去为他卖命……简直愚不可及！” “小黎……给你种了傀儡丝……”黎牧迟钝地消化着一切，“她……她早就知道，你们早就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重要吗？现在纠结我和她什么时候认识！”唐无惜简直要气疯了，“很早就认识，很早就喜欢，够了吗！早知你如此畏缩，我便不该听她的！她很厉害，我拦不住她，我以为至少你能看出来！你不是她哥哥吗？！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黎牧，她回去找唐无昧了，她去还一笔本不该她还的债了！若我能，若我能拦住她……” 唐无惜悲凉一笑，“我拦不住她！她比你厉害，她看得比谁都清楚。黎牧，两情相悦，我还是比不上你。兄妹之情，她把命都给了你，你呢？！” 面对唐无惜的质问，黎牧一直保持沉默。不知黎黎早就知道唐无昧不安好心，和黎黎与唐无惜早已互诉衷肠这两件事，哪一个对他的冲击更大。 他如此欢喜黎黎，却不得不受她控制，亲眼看她慨然赴死。现下明知道已经毫无希望，他却不能去找罪魁祸首拼一场，要安安稳稳护着她想要保护的人，要息事宁人，要韬光养晦。 黎牧现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刺痛了唐无惜的眼，他举起拳头要打醒他，黎牧却一道傀儡丝缠住了他，钻进了他的后颈。 唐无惜浑身一震，意识却很清晰，然依旧又惊又怒，“黎牧你干什么！！！” 黎牧收回手指，擦干净唇边的血，“她想护着你……我也不能容你去冒险。你说得对，我比不上小黎，她想护的，我必定替她护好。我会去追小黎，我也会去见唐无昧。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逆旅分得清楚。”
第66章 诛心 唐无惜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给了这对兄妹他很弱的错觉，在此前的几十年，他最知道唐无昧口蜜腹剑，兄弟中唯有他能和唐无昧抗衡，而不像那个蠢笨的二哥，钻进了别人的套子里。 他殚精竭虑数年，与唐无昧旗鼓相当，手下能人众多，谋士客卿纷至沓来，皆奉他为主。 却只有这两个人认为他不堪一击。 黎牧没有黎黎那么厉害，傀儡丝种下，唐无惜除了不能动，思维还保持着清醒。 他几乎是出离愤怒了，“黎牧，本王命令你解开傀术！” “我会去救小黎，我要把她带回来。”黎牧平静地看着唐无惜，方才的剑拔弩张换了位置，狼狈的不再是他，“唐无昧真的意图不轨，我便是有违天道也要杀了他。多半……我是回不来了，小黎交给你，你之前答应过我，别反悔。” “黎牧！” 黎牧平静地像处理着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务，唐无惜见过身处绝境的人，有的像泼妇骂街，声嘶力竭，追悔莫及，有的就像现在的黎牧，平静地一潭死水。 但唐无惜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平静会被打破，到时黎牧会做出怎样不可挽回的事 那绝不是黎黎想看到的。 然而傀儡丝束缚住他的手脚，唐无惜只能眼睁睁看着黎牧堂而皇之地离开了他的别院，离开青州，而他的幕僚在傀术下无一能反抗。 一如当初。 — 老实说，黎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要唐无惜的帮助，单枪匹马地返回京华。 兴许是觉得至少给唐无昧留一根刺，如果他真是唐无惜所说的那般心机深重。 他快马加鞭，路上花光了盘缠买了恢复的丹药，之前唐无昧给的一颗都没有动，在即将到达京华时恢复了七八成。 糊弄唐无昧大概是够了。 黎牧照常回到王府，经姚鑫承通报，唐无昧才姗姗来迟。 “阿牧，怎的回来这么早？”他往后看了看，疑道，“阿黎呢？你……你不是把她一个人留在青州了吧？” 黎牧叹息一声，“姑娘家家的大了不听话，令人头疼。前几日大清早就跑没影儿，留个信儿告诉我采药去了，没空陪我，让我回来。小白眼狼的。” 唐无昧轻搡他一把，“胡闹，怎么能这样说阿黎？当心她又和你闹。一路回来劳碌，姚叔，看茶。” 黎牧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殿下，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个白玉雕的花灯，是前些年陛下赏的？我想讨那花灯，回头哄哄那丫头。” “这是自然。” 黎牧揉了揉眉心，疲惫地抱拳，“殿下……我实在疲累，失礼了。” 唐无昧：“且去歇息吧。” 黎牧让过了姚鑫承的奉茶，客气着退下。路过唐无昧身边，黎牧佯装无事，自认为毫无破绽。 然而他听见唐无昧的声音如附骨之疽响在耳边。 “唉……怎么不听话呢？” 黎牧心头警铃大作，迅速退开，再回首时唐无昧温文尔雅的笑容一如往昔，却像讨命的恶鬼。 “本王都叫你喝茶了，怎么不喝？你和黎黎一样不听话。” “果然是你带走的小黎！”黎牧手指一扣，傀儡丝蓄势待发，“把小黎还给我！” “那可不行。” 唐无昧抚扇而笑，“一个给我找麻烦的小丫头，就听话了这么一次，本王怎么能放了她？何况现在……什么也还不了你。” 黎牧没细想这话的意思，只知道唐无昧不会把黎黎交出来，心念一动，万千傀儡丝织成天罗地网，钻人神识，且削铁如泥。大厅中杯盏桌椅霎时一片狼藉，离他更近的姚鑫承躲闪不及，被削去了好大一块皮肉。 而黎牧只看见唐无昧不慌不忙，轻轻吐了一个字。 “砰。” 砰。 唐无昧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在人群的嘈杂声中如此微弱，他看得清其他每一个人的脸，却唯独看不清唐无昧。 一片狼藉中，那声音根本听不见，却有如惊雷。 是他自己。 那颗原本运转在他丹田里的灵珠，他辛辛苦苦修炼许久，甚至久到要忘记自己心脏里还有一颗灵珠才得到的依仗，随着唐无昧的声音，炸裂成了飞灰。 “噗——” 手里的傀儡丝化为乌有，无数刀枪剑戟压下，黎牧被压得抬不起头，他的丹田比突袭唐无惜时还要痛，一口热血忍不住冲出了喉咙，成了今日王府里的第二滴血。 他气势汹汹，也兵败如山倒。 没了灵珠，手无寸铁的逆旅与普通人无异，而他眼前是团团包围的人族修士。 一双做工精致的鞋停在他面前，黎牧被迫俯身下跪，赤红着双目去看他追随了多年的人，面如冠玉，却面目可憎。 唐无昧居高临下地看黎牧，同看一只畜生没有区别，“真是可怜。你妹妹让你跑，你怎么不跑呢？盘缠都给你留下了。我那色令智昏的五弟，连当今天子的话都不听，却听你妹妹的话留下你，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他也真是没本事，这点事都做不好，枉你妹妹喜欢他。” “唐，无，昧，”黎牧从牙缝里挤出见血的字眼儿，“你这，卑鄙小人！” 姚鑫承搬来一张椅，唐无昧落座后，用鞋尖挑起黎牧的脸，啧啧称奇，“当人当了这么久，还没学会什么是人。到底只是个炉鼎，非我族类。你忘了吾等有一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黎牧心中五味杂陈，眼前的唐无昧这样陌生，多年来他眼中的唐无昧，是陌上公子，是众皇子中最仁善的那一个。他给了自己和妹妹功法，让他们能够不受身份的掣肘，他纵容着黎黎胡作非为，甚至多年前的第一次相遇，小小的少年说要靠自己，不靠别人。 是他们不曾见面的那几年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们是朝夕相处的主仆，连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不恃外物的唐无昧，变成如今心狠手辣的模样。 枉他自觉阅人无数，放松了警惕，让黎黎落入这种畜生的手里！ 黎牧的眼神像要吃人，没了灵珠，他也没有顾忌，管它什么暴虐灵流，耳后的云纹放出金红的光芒，连同皮肤都灼热得烫手，热血涌动，他不堪一击的身体硬是撑起了沉重的兵器，隐隐有起身的趋势。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唐无昧嗤笑，踢开黎牧的头，“看来你是真的很恨本王，本王未雨绸缪，先碎了你的灵珠，果然是没错的。背主的东西，让人恶心。” “呵，”黎牧含着血笑了一声，“心术不正、口蜜腹剑的畜生！” “看来，你不太想知道黎黎在哪儿。” 黎牧登时暴怒，剧烈的挣扎使得背上的刀剑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你把小黎怎么了？！你把她还给我！要杀要剐你冲我来，不许伤害她！ “是我识人不清，她什么都没做错过。唐无昧，小黎她从未对不起过你，你要逆旅，我也是，有什么东西你冲我来，别对她下手！” “嘘，你太吵了。”唐无昧俯身拍拍黎牧的脸，“……那怎么行，你知道本王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养出来你妹妹这一个逆旅吗？你可不行，你太吵了，品质不好，连灵珠都让本王废了，你还有什么资本同本王谈条件？” “唐无昧！”黎牧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所依仗，他也感觉到唐无昧比之前更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从心里长出来，但没见到黎黎时，都被他一个个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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