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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前要高上一倍的花车从红塔出发，大家翩然下落，一身红衣炽烈，在这样的天气仍旧披着薄纱，妩媚得像漫山遍野的山茶，冰肌玉骨，美若天成。 不知何时黎黎和黎牧被冲散，但黎黎知道黎牧并没有离自己太远，便也不急着找他，一股劲儿挤到了距离花车很近的位置，飘扬的山茶花不经意落了满身，落了满眼的星河。 黎黎被迷了眼，好像那漫天落雨般的飞花化作了数不清的光点。愣了下神儿，已经有碗大的山茶从花车上掉落。 人们去抢，拥得黎黎也挪了三步，但那花翩然飞旋，就是不落于手。黎黎也不慌，所幸她非常人，手段总是多些，只要能争一点空间，取那山茶绝对易如反掌。 “哎呦！” 人们抢得太疯，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脚，人群便又开始了推搡。黎黎被一肘子怼在背上，山茶几乎擦手而过，人群耸动，竟让开个缝隙，黎黎不自觉就往前摔。 黎黎：“......”好一个无妄之灾。 没等黎黎作出反应，已经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再也不会摔下去了。 黎黎第一下感觉是黎牧，但一想黎牧哪会这么温柔，一定是一把把她拽过去抱着，一面推着人流一面数落她。 隔着帷帽，黎黎看清了对方的白狐面具，让了一步出去，在嘈杂的人群里用足够让对方听清的音量道谢。 “多谢公子。” 白狐：“小姐客气了。花神祭百姓众多，小姐竟没有侍女陪同吗？” “家兄在侧，不过如公子所说，人太多了，冲散了。” 白狐“啊”了一声，犹豫道：“这里人多，易出危险……小姐的兄长既然在这附近，可介意在下陪同等待……啊我我我只站在旁边，绝对不逾矩。” 黎黎笑了下，“当然可以了，我还要感谢公子呢，怎么会怪罪？”她扬了扬手里的山茶，“花已到手，剩下的我都不感兴趣，只需要在这里等我大哥就好了……啊！大哥！” 黎黎看见了寻来的黎牧，立刻招手示意。 “既然小姐家人找来，在下便告辞了。” “哎……”黎黎伸手拦了一下，“公子怎么不说清名姓呢？我也好日后感谢公子。”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白狐从面具下传出来笑的气音，“花神祭越晚越是拥挤，小姐切莫离开家人。” “哎……” 黎黎没拦住白狐，有些懊恼，显得没精打采。黎牧好容易来到黎黎身边，却见自家妹妹仿佛被打湿了羽毛的燕子，飞也飞不起来。 但黎黎自我恢复能力很强，眨眼功夫就不再沮丧了，把红山茶献宝似的捧到黎牧面前邀功，“哥！你看，我拿到了！我看过了，这绝对是最大最红的那一个！越红越大越幸运，哥，你要走运啦！” 黎牧失笑：”是你拿到的，走运也是你的运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样！”黎黎无比骄傲，“我抢的时候，想的都是一定要抢到，给我哥哥带去好运，我这不就抢到了吗？” 黎牧：“然后差点摔人堆儿里？” 黎黎：“......哥你不要说啦！” 黎黎的拳头天女散花似的落下来，但跟挠痒痒似的。黎牧毫不在意，把黎黎拉到人少处，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根糖葫芦，微黄的凝固糖浆在通明的灯火里晶莹剔透。 “啊！糖葫芦！” 黎牧故意举高高，“玩好了吗？” “好啦好啦！” 黎牧把糖葫芦递给黎黎，“回去吗？” 黎黎拿到糖葫芦，山楂在口腔里爆开，酸得够味开怀，山茶也拿到，便也觉得没什么再好玩的，欣然随着黎牧返回王府。 跳脱的妹妹就在身边，因为一根糖葫芦就能高兴得窜上房顶，手里摇着拨浪鼓，草蚂蚱随着铃铛声一蹦一跳，活脱脱是个被宠坏了的疯丫头。 但黎牧又觉得黎黎实在听话，她的敏感远远超过一般人，她的心思比寻常人多长了七窍玲珑，但几乎从不主动去问。 最先忍不住的居然是他。 快到王府时，黎牧落后黎黎几步，还是停下了。 黎黎的帷帽还带着，她似有所觉，回首时白纱扬开，疑惑的神情一闪而过。 “哥？” 黎牧：“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不立刻去找你。” 黎黎歪头，“人那么多，你怎么挤得过来啊。” 要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第64章 夜语 好似修为不高的小妖突然被踩了不小心露出来的尾巴，黎黎轻讶一声，不自在地绞着手指。 “大概……知道吧。” 黎牧逼问：“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去找你吗？真的是因为人太多吗？” “不是，我知道不是。”黎黎走上前，捧起黎牧的黑色面具，“……哥哥？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在害怕。” 怎么了。 黎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人群中他抓不住黎黎，从那一刻心跳就漏了一拍，一种预兆似的感觉涌上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好像有一天他再也抓不住黎黎了，他心爱的妹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会在某个时刻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回来。 ……会吗。 那白狐面具的男子是谁他一眼就认出来，所以才没有贸然上前，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认不认得自己，他害怕牵扯上被保护得很好的黎黎。 但是那挥之不去的遗失感在顿住脚步时如影随形，他开始猜测黎黎为什么会要离开。 或许就是因为现在，他没有立刻去找她，因为害怕被认出来？ 一旦有一个可能的念头，就像干渴的种子遇到了久违的雨水，从此肆意生长。 黎牧伸手拥住黎黎，他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妹妹，“……小黎。” 黎黎被抱得莫名其妙，但感觉到黎牧现在很不安，于是哄孩子一样拍拍他的头，“怎么了哥哥？我在呢。” “……别离开哥哥。” 黎黎一下就笑了，“说什么呢哥哥，我怎么会离开你？”她抬起头，看漫天于一呼一吸间闪烁的繁星，开怀笑着，“我啊，最喜欢最喜欢哥哥了，就是你赶我，我也不会走，我要让你给我收拾一辈子烂摊子！！！” 黎牧：“……” 好一个收拾一辈子烂摊子。 黎牧哭笑不得地敲了黎黎一个爆栗，“没大没小……走了，回去了。” 唐无昧早就回了府，但由于花神祭的召开，三天不必朝语，因此唐无昧也没有按往日的作息安寝，终于等回了黎家兄妹。 看黎黎眉飞色舞，唐无昧就知道这一趟小姑娘玩得很开心了，“看起来阿黎是玩得尽兴了。” “是啊是啊！”黎黎点头如捣蒜，“殿下您没有去真是太遗憾了！山茶花神真的太美了，好像真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我还抢了一朵最大的山茶给哥哥！还有还有，糖葫芦也好吃，草蚂蚱好难编但是我学会了，花神庙今年也好好看……” 黎黎说起来就没完了，唐无昧安静地听她讲了一刻钟，期间还搭上一句“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这样的话，连黎牧都忍不住想要打断，他居然能听上这么久。 好容易黎黎说累了，找姚鑫承要水喝，黎牧赶紧揪上她跑路。 “很晚了不要打扰殿下休息了嗯？快去睡觉！” “哦哦哦哦……殿下祝您好梦！！！” — 唐无昧麾下，能人异士很多，黎牧算一个，黎黎只是个充数的。 能轮到她跟着唐无昧的机会不多，春蒐这种大场面一般都是府上的葛老随行。若不是葛老年岁已高，又不是个修士，腿脚不灵便了，这差事也落不到她头上。 黎黎对所谓的春天的围猎是没什么兴趣的，她更喜欢能趁着这时候外出踏青。皇家猎苑辽阔无垠，有京华里没有的自由的味道，黎黎踏入猎苑时，便感觉身心都脱离了束缚。 今年的春蒐由二皇子鲁王和唐无昧共同操持。鲁王修为了得，骁勇善战，猎苑的妖兽都是他筛选的。唐无昧不必去接触这些活计，倒是把其他的东西安排得井井有条。 春蒐第一日，是四皇子兴王猎到的妖兽最多，但鲁王猎到了这批猎物里最行踪不定的黑金鼯鼠，都得到了皇帝的嘉奖。 唐无昧无心于此，捉了只兔子给了黎黎。 黎牧：“殿下如此心不在焉，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唐无昧逗弄着黎黎怀里的兔子，“能有阿黎开心重要？”见黎牧有要说教的苗头，唐无昧立刻正容，“无妨，我在父皇心里，本就是个附庸风雅的儿子。” 那你也不能看起来过于玩物丧志吧？？？ 黎牧只希望唐无昧在剩下的四天里能有点斗志。 意外发生在第三天。 王爷与武臣皆入猎苑去捕被皇帝亲自放入的燕羽跳羚，本该是激烈角逐，但猎苑中冷不防放出了三支冷箭，一支射杀舞女，一支穿了某位贵女的腿，一支在皇帝脚边，箭羽仍在震颤。 自林野中惊飞百鸟，虎啸龙吟声不绝，地面瓦砾沙石跳动，尘土飞扬。 竟然是所有还在猎苑中的被驯服的妖兽，通通狂暴异常，地动山摇地冲向了所有方向，其中就有皇帝所在的位置！ 皇帝到底同样是修士，这样的场面吓住了非修士者但没吓住他，以帝王之威快速镇定，指挥修士们迎击。 黎黎没来得及撤离，她护住了那名被冷箭射穿了小腿的贵女，带着她四处逃窜。未免使用灵力而不小心暴露身份，黎黎只借助着轻灵的身法来回躲避，险些被疯狂的赤狮咬死当场。 一众皇子亲王和武臣从猎苑中脱身，急忙赶来救场。曾经的五皇子，如今的安王唐无惜恰好赶到，救了黎黎和那名受伤的贵女，但黎黎仍旧因为躲闪不及而被赤狮带着火毒的獠牙伤了腿。 兽潮爆发很突然，但由于猎苑中并没有过多的妖兽，因此也容易控制。 黎黎被安排到了单独为她辟的营帐，称自己就是医师，不必其他人插手，让医师们都紧着那些受伤的文臣和小姐，自己躲在营帐里。 赤狮的火毒蔓延很快，黎黎的腿已经有一半都变成火烧的颜色，逐渐浮起火泡。 但黎黎清楚自己并无大碍，逆旅是百毒不侵的，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说来最严重的，不过是赤狮的牙齿豁开的口子。 黎牧给黎黎包扎好就没有再走，沉默着做自己的事。黎黎晓得黎牧是有些生气了，于是抱着黎牧的手来回晃。 “哥哥～我错了嘛，下次不会了，我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黎牧嗤了一声，“你当我会信？”但也没舍得把黎黎推开，怕再伤到她。 “我是有考量的嘛……哎，殿下？” 唐无昧撩开帘子进来叫黎牧黎黎没想到，黎牧道：“方才出事，殿下不宜随处走动，容易被陛下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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