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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还有一个年方十八的妹妹，宁家大小姐。 ——宁鸢。
第88章 番外二：沈昭的往事（二） 初遇宁鸢，也是在一个雪天。冬风瑟瑟地吹着，吹入朱墙高筑的皇宫。 岁晏时节，宫中大办筵席，朝中世家名门子弟也都拿到了拜帖，包括各家的名门闺秀。朝臣与众皇子同坐，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沈昭拈起酒壶，将清冽的酒缓缓注入瓷杯中，而后轻握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宫殿中央舞姬翩跹，他丝毫不感兴趣，而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宁鸢安静地端坐在角落，一身水蓝衬得她肌肤胜雪，细腻如脂。冬日浅淡阳光洒在她身上，薄薄的一层，尤衬得她眉目如画，气若幽兰。 沈昭攥紧了手中的瓷杯，深眸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宫宴散去的时候，原本还算晴朗的天，不知何时飘起了鹅绒似的大雪。宁鸢望向殿外，原本平静如潭的双眸渐渐泛起微波。 ——她来得匆忙，并未带伞。 宁将军宁希尧忙于军务，因此宁家前来赴宴的单她一人。马车又停在宫门外，距宫殿颇远。宁鸢轻抿薄唇，有些为难。 她性子怯然内敛，也未曾向旁人开口求助。渐渐地，殿中众人都散去了，只留她形单影只。 她咬紧下唇，干脆伸手挡在额间，迈开步子冲了出去。谁知自己堪堪跑了三两步，一把宽大的油纸伞就这般稳稳地打在她的上方，遮蔽了一切风雪。 宁鸢下意识地抬眸，就这般撞见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男子身着玄色斗篷，身姿颀长，墨色的毛领尤衬得他眉目昳丽，眸光温柔。 沈昭轻轻开口，一字一句，含着浅淡的笑意：“雪日风急，我送小姐回去吧。” 宁鸢一时怔然，不知如何开口。雪日的风确然刺骨，她身子瘦弱，穿得又单薄，竟有些受不住，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低下头，双臂不自觉地环紧自己，像是这般就能暖和许多。不料下一瞬，玄色的斗篷就这般覆在自己身上。宁鸢一惊，慌忙抬眸，只见沈昭修长的手绕过她细白的脖颈，细心地为她系好。 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她紧紧裹挟。 宁鸢耳尖泛起一层绯红。她望着面前的男子，良久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日之后，沈昭与宁鸢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宁鸢性子沉静孤僻，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可是沈昭全然不在乎，他带她春日赏花，夏日品茶，秋日登高，冬日嗅梅，带她走过四季，给她从未有过的温情。 这样一个人，这样待她好，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宁鸢终是爱上了他。 如他所筹划的一样。 一次偶然间的交谈中，沈昭得知，宁鸢平生最喜丁香花。清丽而多愁，心有千千结，倒是与她颇为相似。 沈昭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其实她的喜好，沈昭一向铭记于心。但是当时的沈昭只是觉得，这不过是接近宁鸢的手段，是握住宁家大权的手段。哪怕他待她的好成为了一种下意识的做法，他也只是觉得，这是自己悉心筹划所形成的习惯。 他的心是冰冷的，从来只会步步算计。 宁鸢生辰那日，五皇子沈昭亲自登门祝贺。庭院深深，春色满园，宁鸢难得穿了一身水红色织金长裙，一改往常的清丽出尘，朱唇红妆，容色稠艳无双。 在看到宁鸢的那一霎那，不知怎的，沈昭忽而怔凝，呼吸有些急促。 但他很快便稳住呼吸，平静了下来。他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泛着柔光，三两步走上前，单手背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阿鸢，你猜一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宁鸢颔首，纤纤玉指由于紧张和期待，不自觉地两相缠绕着：“是……是什么啊？” 沈昭温润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檀木长匣子来。他拉着宁鸢来到水上竹亭，扶着她坐下，而后打开匣子，将一幅画卷在宁鸢面前徐徐展开。 ——紫墨丁香，微微舒展，华贵而又纯洁无暇。它们相互簇拥着，宛若千蝶招展，娇美而雅致。 沈昭还特地费了心思，将画卷用丁香花浸染数日。伴随着画卷的展开，幽若馥郁的花香淡淡地在空中晕染开来，直直地缭绕在宁鸢心间。 宁鸢捧着画卷，惊喜至极。她望着面前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不由得有些哽咽： “阿昭，谢谢你，谢谢你待我这般好。” 看着宁鸢开怀的模样，沈昭亦然轻笑。 生辰宴散，离府之际，宁希尧忽然叫住了沈昭。 “五皇子，留步，”宁希尧身着轻铠，望着沈昭的背影，语气很沉，“在下有事相谈。” 沈昭原本沉缓的脚步悠悠顿住。他敛眸，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清楚的，一切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把控之中。 果不其然，在三两句简单的寒暄过后，宁希尧直截了当地说道：“五皇子，您似乎对舍妹很是上心。” 沈昭依旧伪装成一副真心诚意的样子，声音温雅，轻轻笑道：“将军说的什么话。宁鸢沉静娴雅，气质如兰，在下为之倾倒，也是情理之中。” 宁希尧的指端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良久之后，他又开口：“五皇子，宁鸢是宁家唯一的小姐，宁家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恕微臣冒昧，您若想求娶阿鸢，还须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他的话说的毫不内敛，句句坦诚，沈昭干脆也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想必宁将军心中也清楚，我深得父皇信任，有朝中众臣支援。若能得到宁家相助，今后在朝中，更是能立下不倒的根基。 “能与宁家联姻，我在朝中，便是没有任何皇子能及。” 宁希尧倏而抬眼：“你的意思是……” 沈昭说道：“若能与宁家联姻，那么宁鸢便是我的正妻，天下名正言顺的五王妃。”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我成为太子，那她便是这大齐的太子妃。” 宁希尧看着面前的沈昭，墨眸深深，许久没有回答。 沈昭与宁鸢的婚期，定在六月十二。 盛夏烂漫的时节。 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绿柳拂波，莺飞草长，世间的一切都那般明媚，充满活力与希望。 郊外竹亭中，沈昭端坐在顾闻舟面前，拈起一枚黑子，缓缓搁落。 他看着顾闻舟的神态，敛眸道：“丞相有话请说。” 顾闻舟轻叹一声，言辞恳切：“五殿下，所谓树大则易招风。微臣与你交往密切，满朝皆知，而宁家将门势大，若你再与宁家小姐成亲，恐怕朝中多有非议。” 闻言，沈昭堪堪拿起棋子的手又放了下来。他掀起眼帘，一副温柔谦和的模样：“丞相所言，我也多有思虑。可是丞相也知，我心忧百姓，并无争权夺势之念，既然本心不改，经得起猜忌，又何须顾念那些流言非议呢？” 他字字真诚，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顾闻舟望着他，半晌未发一言。良久之后，他又轻声开口：“殿下有此心志，微臣便也放心了。那微臣便最后一问，殿下对宁家小姐，有几分真心呢？” 沈昭微微怔凝一瞬。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宁鸢的身影。沉静的，寡言的，哀愁的，只有见到他时，那双枯泉般的双眸中才会绽放出不一样的波澜。 挥之不去。 沈昭暗自攥紧了双拳，尽力维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我自是待她一片真心。为了她，我愿意承担一切非议，一切政局中的压力。” 顾闻舟点头笑道：“殿下既然真心待她，那我顾闻舟，定会支援殿下。” 其实沈昭早已牢牢掌握了顾闻舟的信任和看重。他日日伪装，步步为营，将顾家搅入自己的棋局中。听着顾闻舟的话，按理说，他心下当是倍加不屑和嘲讽才对。 只是这次，回想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他不知为何，有些恍惚至极。 他对她，真的没有半分真心吗？ 沈昭不知道，也不愿去深想。 转眼间，婚期已至。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宁鸢一身凤冠霞帔，姿色无双，映衬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她如愿以偿，成为沈昭名正言顺的妻。 而沈昭也如愿以偿，握住了宁家的大权。 新婚之夜，烛火飘摇。沈昭轻轻伸手，挑起了宁鸢的红盖头。 殿内灯火通红，映照得美人倾城绝世。 宁鸢怯怯地一笑，声音很轻，很软，如同初冬时节覆在梅花上的细雪，轻飘飘的。 “夫君，你爱我吗？” 沈昭笑着，一字一字，庄重而沉稳，如同对面前人许下的承诺。 “我爱你。” 当时的他想，这不过是逢场作戏，是步步算计的他最拿手的手段。 只是烛火轻颤，月色迷离。他漆黑的深眸中，分明尽是她的身影。 在顾家和宁家肱骨之臣的支援下，沈昭在朝中声望极高，超出了所有的皇子。再加上他平日谦和有礼，忧国恤民，甚得皇帝青睐。 景宁一十三年，圣旨下达天下，封沈昭为大齐太子。 那一年，沈昭二十二岁，宁鸢二十一岁。 就如曾经他对宁希尧承诺的那般。宁鸢是他的正妻，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在天下百姓眼中，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无双，世人难及，当得上是神仙眷侣，世人艳羡。 宁希尧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有一次，宁希尧来东宫拜访。他给宁鸢带来了一盒饴糖，捧到宁鸢面前，说道：“阿鸢，你快尝尝，这饴糖当真是极甜。” 宁鸢讷讷地接了过去，双目竟有些空洞无神。她拿起一块饴糖，递到嘴边，动作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僵硬。 她低声开口，似是自言自语：“这饴糖确实极甜，却甜不到心里。” 宁希尧微怔一瞬，倏然起身，抬高了声音：“阿鸢，沈昭是不是待你不好？” 宁鸢却是笑了笑，拽了拽宁希尧的衣袖，说道：“哥哥，你想多了，沈昭他……他待我极好，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她其实说的不错，沈昭的确待她极好，凡事都念着她，把一切珍宝都送给她。 只是相处的时间愈久，宁鸢恍恍惚惚觉得，他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愈加看不清他这个人了。 景宁一十四年，沈昭成为太子的第二年，宁鸢生下了一个儿子。 说来也巧，孩子降生之日，正是上元佳节。宫内欢声笑语，满城灯火迷离，明灯三千，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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