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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迦在呆愣的人群中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开司戈，“你别激动，司帛还小。” 他将粉衣少女护在身后，直面司戈的怒火。 粉衣少女却是眼里噙着泪水，目光落在司戈的左脚上。 阿姐的脚，怎么瘸了……
第38章 空心梧桐 “阿姐……”司帛泪眼朦胧，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与乌瓶城的城主谈过了，他们愿意收留牡丹城的城民。” 古迦转身，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司帛含泪点头，目光却一直小心翼翼地投向司戈。 “天哪！苍天保佑……”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我们要离开这座城了！” “乌瓶城真是救世主！我们有容身之地了！” 牡丹城的百姓欢呼雀跃，四肢健全的人手舞足蹈，缠满绷带白纱的人面露喜色，他们喜极而泣。 一片嘈杂声里，司戈一把推开挡在她们姐妹俩之间的古迦，粉衣少女垂首不语。 司戈一瘸一拐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半个头，她狭长眸子满是悲痛，眼眶已经红透了。 “抬起头，说，乌瓶城开了什么条件。” …… 钦差大臣的高台屋内。 司帛坐在一边，左脸颊上顶着一个鲜红巴的掌印，垂首接受姐姐的审问。 “何时需要司家小姐出面谈判了?你离开了京城，司家怎么办?” “我领命赈济牡丹城为的就是保住司家，现在呢，白给狗皇帝办事了！” 古迦一噎，好歹都是皇帝的臣子，这般说不妥吧，他欲言又止。 蓝舟唇角扬起又压下去，原来司家是这般处境，难怪司戈一心想着要个孩子，去父留子。 司帛手里绞着丝帕，低声道：“我不需要你操心。乌瓶城城主只要求地契钱财。能保你平安，有何不可。” 一掌拍在桌案上，司戈站起身，“所以，你拿司家的东西换了乌瓶城点头?用司家的东西替狗皇帝办事?” 粉衣少女不语。 司戈说着便又要迎上去，再动手，古迦连忙挡在她们之间，“你冷静！” 古家与司家是世交，他与司家姐妹算是青梅竹马，已经习惯做和事佬。 粉衣少女抬头看古迦，娟秀的细眉拧了起来，又是这个邻家哥哥，在姐姐面前晃悠。 古迦劝道：“地契银两的事，等出了牡丹城再谈。现下有了乌瓶城这一个去处，将百姓护送出城才是要务。” 长舒一口气，司戈不语，柳叶眉拧着。 “阿姐，你有孩子了吗?”司帛突然出声，语出惊人。 古迦，蓝舟，米竹，乃至无厄，四人都一脸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她，又转过去看司戈。 这两姐妹的相似之处总算找到了，总如此令人意外。 古迦目光呆滞，落在司戈不屑一顾的眉眼，“司帛说的是什么?什么孩子，你又要干什么?” “与你何干?”司戈头也不转，不回答古迦，而是把视线抛向妹妹，警告的意味浓烈。 奈何司帛选择无视姐姐的警告，她拉长了声音。 “哦——那就是还没有。阿姐先前说过，要寻个聪颖的男子，好生出一个资质过人的孩子，来接管司家。” 她站起身，把玩手里的丝帕。 “古迦哥哥就挺不错。虽然他在京城已经有一位夫人了，但阿姐也就只是要个孩子，也无甚紧要吧。” 蓝舟不禁眉毛一挑，似乎，他不是第一人选呢。紧紧抿着唇，垂首看足尖。 米竹倒是唇角一扬，凑到蓝舟身边，低声问道：“舟舟，这便是你所说的去父留子?” 她眉眼里藏着笑意。见他一言不发，只是耳尖浮现绯红，米竹心中了然。 古迦的拳头紧握。这两姐妹把他当什么东西?勾栏妓院的货色吗? “司戈，你当真要干出这种事情吗?不知廉耻！”古迦气急，脸上一片青紫。 “阿姐，换个人选吧。”司帛又坐回小榻上，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荒唐！” 面色铁青的男人骂道，亏他在京城时还求着父亲去司家提亲，求着娶司戈做平妻。越想越气，古迦夺门而出。 屋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阿姐，你院里的梧桐已死。”司帛低声道，又绞弄着手里的丝帕。 良久，司戈垂首问道：“古迦栽下的那一棵?” 司帛立即起身，神色难掩的激动，“是的！那株梧桐开春时依旧没有长出新枝，想必已经死了。” 空心梧桐，依旧枝繁叶茂，无人知晓它死在了哪个冬季。 奈何司戈并不甚在意，只是淡淡一声道：“也不知何时能回去，回去再砍了它罢。” 粉衣少女欢欢喜喜，提起茶壶要给司戈倒茶。她只是想试探姐姐对古迦的态度，没想到两人早已针锋相对。 是了，阿姐怎么会看上他。司家又算什么，凭什么阿姐要一心操劳，甚至搭上婚姻大事。 司帛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杏眼里噙着泪水，“阿姐，我们不要回京了好不好，我们去边境，去寻个名医治好你的脚……” 说着说着，泪便滴了下来，她的声音也哽咽起来。毕竟年龄尚小。 “司大人，牡丹城的伤者还在等着削掉虫卵，告辞。”蓝舟垂着头，语气平淡。 司戈没有抬眼看他，毕竟上次“求子”不成，怕是还吓到了这个六岁小孩。 她淡淡“嗯”了一声，思索之后，还是补了一句，“小心些。” 米竹便依依不舍地跟着蓝舟离开，出了屋子，她还挺惋惜，本来想试探一下司戈，看看她是不是未来儿媳的。 显然被蓝舟发现了，于是被他强行拉出了屋子。 “稍等。” 无厄紧随其后，喊住他们。他只露出双眼，浑身披着白麻布。 “我听闻今夜，你们要将阳春楼焚了。我，我可以代你们去。” 米竹与蓝舟对视一眼，是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杜无厄的祖母犯下的过错，需要子孙后辈的了结，她颔首准备答应，蓝舟抢先回答。 “不必。现在牡丹城的百姓都在欢呼阳春楼即将被焚烧，若是你去，保不齐楼里的孤魂会对你做什么。” 蓝舟无情拒绝。 “不，不，无碍的。”无厄一双眼里满是急切，他握住了蓝舟的手掌，继续道：“我亲自去，有孤魂索命也无所谓。” 有阳春楼的亡魂吗?那反而不错，他可以亲自去赎罪。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蓝舟轻笑，看着他的眼睛道。
第39章 出城危机 蓝舟笑道，“阳春楼里有十二个死在你祖母手里的冤魂。哪怕现在只剩一个，哪怕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她也能拉你下阴间。” 无厄有一瞬间的怔愣。 的确，蓝舟和米竹本就不是常人，他说有，阳春楼里便一定有亡魂。 他更加笃定要亲自去了。 “我也并非在开玩笑。不论你们是否答应，今夜我会亲自去。” 说完，无厄转身先他们一步离开，被白麻布覆盖的身躯更加清瘦。 米竹还记得刚到牡丹城时，那个领着她进城的少年并不是如此的。 那时的无厄眼底有坚毅，有黎民百姓，有着对尸蝶的厌恶。现在那双白麻布之间的眼睛，满是荒凉。 入夜，五更天。 古迦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阳春楼的二楼阁台，他咬牙道：“为何，是我来脱了衣服?” 蓝舟和司戈守在他的身后，他笑道：“不然呢?让司大人脱了吗?” 司戈站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古迦一噎，“那为何不是你?何况直面对付尸蝶，你来不是更稳妥?” 蓝舟环顾四周，勉为其难回答他，“我即便扒光了，尸蝶也嗅不到我的血液来源，我又不是完全的人类。” “何况，让六岁的人替你来，不觉得臊得慌?” 这一回古迦不语了，他手握长剑，站在阁台上，夜风卷起他的腰间系带。 来了，红色荧光在牡丹城内的蜿蜒山丘出现，徐徐咏向阳春楼。尸蝶潮形成了，比司戈预料到要早了一些。 “凤钗云鬓——牡丹国色——遥遥不可及” “绫罗酥腰——蔷薇沁香——曲曲通幽径” “金钏玉腕——紫罗枝弯——” 琵琶弦一阵铮，弦音一断。可惜只有米竹与蓝舟听得见女亡灵弹出来的琵琶声。 蓝舟抬头，望向阳春楼最高的阁间，牡丹花魁的住房。 牡丹坐在窗口，红色随着夜风飘扬，她的指骨抚在断掉的弦上。 黑洞洞的空眼眶朝着夜空。 只见她抬手握住自己的一根外露的肋骨，咔哒一声折断，带着血肉的白骨插入琵琶琴头。 用作弦轴，调起了音。 “蓝舟，你在看什么，尸蝶要来了。”司戈背对他，出声提醒。 现在蓝舟，司戈和古迦背对背，在阳春楼的二楼阁台上吸引尸蝶靠近。他们是牡丹城里身手靠前的人，才有可能在尸蝶潮里全身而退。 而米竹在楼顶，负责点火烧楼。 红色荧光步步紧逼，是时候了。 “无厄，杜无厄！放火！” 阳春楼内堆满了骷髅，这是牡丹城内近一个月来死在尸蝶嘴下的人。尸蝶吃剩的腐朽尸骨变得可燃。 无厄举着火把，抛进了白骨堆里，阳春楼烧了起来。 一阵阴风吹来，卷起无厄的白麻衣袍，他惊愕地转身却只见米竹一人站在窗边，皱着眉。 “啊——” 无厄被阴风一击，飞进了骷髅堆里，一只脚卡在一具骷髅的肋骨里。 “这是怎么回事——呃——”无厄突然抬手捂着脖子，他无法呼吸了，明明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而米竹站在窗口，握着拳，眉头紧锁。 无厄恍然大悟，大概是阳春楼里的亡灵锁住他的喉咙了。 “牡丹，他是杜家人。但也是牡丹的守城人。”米竹无奈道，终究没有出手干涉。 无厄感觉到脖子上一松，他一把扯下已经烧到后背的白麻衣，露出狰狞的皮肤。 他突然感受到阴风拂过他的皮肤，在削过虫卵留下的坑坑洼洼上来回抚摸。 “对不住……阳春楼的姑娘们。”无厄将眼闭上，不作挣扎。 感受到脖颈上的阴风一轻一重，他的呼吸一缓一急。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地。 无厄睁开眼，只见米竹提着裙摆赶来，一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动物骨，一手提溜起他的前襟，“还不起来，火烧衣服了。” 一阵错愕，他站在骷髅堆里发愣，他还活着。 米竹捡起牡丹消散后掉落的一截狐狸骨，还没来得及看是哪一部分，便塞给无厄，“帮我拿好了这东西，无厄。” 毕竟，拿在自己手里，要是再莫名其妙神魂归位，就又要昏迷个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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