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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太远看不清容貌，能看清的只有他轮廓：男孩明明才九岁，身量却极高又显瘦，竟比女孩们还要高上一两寸。 他上身穿着一件印了粉红猪头娃娃的运动黑T恤，下身是白色紧身牛仔裤，T恤全扎进牛仔裤里，越发显得腰际线很高，两腿又细又长。 男孩左手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大篮球，篮球太大，他身体又太瘦长，一眼望去：“就像动物园的瘦皮猴子抱了个发面用的大饼盆。”说到此处，苏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后来呢？”已经听入迷的解雨洋急忙追问。 “后来嘛.....”苏凌继续轻声又平静的讲述，仿佛那真只是临时编凑用来消磨今夜这满船寂静星光，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男孩按照认主仪式的要求主动走向两名少女，随着他逐渐走近，两姐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灰金交织的刘海下浓眉高挑，深咖色瞳仁深处转着一点奇异碧光，目光更带着几许厌烦与不可一世，那感觉仿佛不是他要来虔诚认主，而是要来跟谁打架，降服什么人。 男孩在她们面前三米左右站定，抱着篮球大喇喇岔开双腿，挑衅味十足。 “请选择你的主人。”仪式官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所有来宾的目光都看向男孩，等着他选择。 便在此刻，男孩突然将手里的篮球重重往下一砸，那颗篮球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两姐妹冲来。 周遭响起惊呼，却没人来得及救援。 反应更为迅速的小女儿尖叫着闪身躲过，而反应慢半拍的大女儿则被篮球正正砸中面门，眼冒金星的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就她了！” 等大女儿捂着满手鼻血晕乎乎的从草地上坐起身，就看到男孩的一根食指不偏不倚指着她的鼻尖，她心下顿时惶恐极了，认主仪式早就暗中定好，绝不该是眼下这种情况。 他一定是之前没有分清父亲私下给的照片，认错主人。 不光是大女儿，周围所有心知肚明这场仪式不过就是走过场的来宾们也都惊呆。一个“影子保镖”还没认主就敢用球砸小主人？这胆子真是反了天去！ 更有嫉妒少女一家幸灾乐祸的暗爽，以后这家人屋里头可有好戏看了。 回过神的大女儿立刻逃避起男孩的手指，但她往左躲，那只手指便跟着偏向左边，往右躲，那根手指也跟着移到右边。 无论她怎么躲，那个男孩的手指头都十分坚定又牢牢指向她：“喂，你，就是你，还不赶快站起来！” 男孩居高临下睥睨着未来的女主人，伸手一掠自己灰金交织的刘海儿，满目不恭：“大姐你年纪轻轻，又不是七老八十，难道还等着小弟来扶你？”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听到此处的解雨洋忍不住攥紧了手心里苏凌那根小拇指，他义愤填膺，嘶哑着道：“那大女儿已经够可怜了，一个小屁孩竟也来欺负她？什么狗屁影子保镖？就这家伙的德行也配？我真想穿进去你那个故事里，把那故意耍拽的男孩狠狠揍一顿。” “你怎么知道他是故意在耍拽？”苏凌奇道。 “我当然知道，那个年龄段的男孩不少都臭屁的很，学到一分鸡毛蒜皮耍帅的花样那是恨不得用出十分的狂妄，没事儿就喜欢怼天怼地，逆反心强，就不顺着大人想要的来。”他扯着嗓子，都快被气出喇叭音。 解雨洋自以为很懂那男孩心思，又有些担心的问：“那应该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后来不会真的就这样定了吧？” 苏凌叹口气：“可不就这么定了。明明是男孩一个看似无心之举，却阴差阳错彻底改变了两姐妹的命运。想要独居高塔的成了家中被独宠的长女，而原本该受到独宠小女儿的却不情不愿成了图腾的祭品。” “众目睽睽下，密切关注那父亲一家想要找茬的亲族们又不少，所以那位父亲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这个结局。” “那，后来呢。”解雨洋又好奇问：“大女儿难道不想知道男孩为什么要那么选？” “她当然想知道，不光她想知道，所有人都想知道为什么。” 可男孩口风紧的狠，虽然和大女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像是最高冷昼伏夜出的野猫，平常不是仆人们三催四请，根本见不着人。 某天那大女儿急了，晚上不睡觉在熄了灯的窗户底下逮住他，连声追问非想知道一个答案，那天到底是故意还是不小心，为什么一定要选我？ 男孩被质问的退无可退，在沉默中爆发一把攥住大女儿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提溜的双脚离地冷声说：“你烦不烦，想让我真心认你当主人，好呀！” 他突然冲她粲然一笑，龇出两排在暗夜中白森森的牙，神情又坏又邪魅：“那主人你可听好了，我就是故意的。因为你看上去更好欺负，所以呀，我当即决定欺负你一辈子罗。” “可恶，可恶，可恶！”解雨洋又被苏凌的讲述气的捏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又讨厌又烦人的小屁孩！”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添油加醋的旧事竟让一条柔弱的人鱼这样义愤填膺，苏凌多少心内有些好笑，却也更来了兴致： “可不，当时那大女儿讨厌死自己的影子保镖了。惹不起，她躲得起呀。再说，他还真以为从黑街长大的少女是什么善茬？不过是顾忌形象这才没跟他计较。欺负一辈子，呵，他不过是一个影子保镖而已，想得倒美！” “但困于族规，大女儿跟男孩最终不得不生活在一起。起初两人互相躲着，后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对彼此改观了。随着两人逐渐长大和一系列共同经历，关系反倒越来越亲密，融洽。” “影子保镖拳头够硬够狠，大女儿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怎么揍人。没过几年，大女儿反倒因此在族人心中树立了深不可测的形象。” “那时，大女儿也知晓了少年当初选自己的另外一个版本理由......” 当年那名私下收了贿赂的少年家人并非他真正的亲人，少年年少不羁爱自由，根本就是被半卖半骗才成为大女儿家族的“影子保镖”。 “那怪不得，若换了我憋着一口恶气，也要为难一下别人。”解雨洋恍然大悟。 “那大女儿起初也跟你的想法一样，认为自己的影子保镖就是被骗了不爽，所以故意选错。可若干年后，她从已经长大成人的男人嘴里，得知了另一个真相版本。” 说到此处，苏凌的声音越来越轻，几近于无。 与此同时，一滴眼泪在星空明月的见证下，无声无息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至鬓发。 这是被龙族皇太女身份枷锁束缚着，苏凌存了整整三年多最为隐秘的痛与哀，就算忍不住，也只敢在这样空旷寂寥看不清前路与未来的大海放肆情绪。 不能，被清风知晓，不可，被太阳看到......
第十一章 明明没有看见，解雨洋却瞬间感受到身旁少女起伏的情绪，他的心情亦难受起来。 她不再说话，他也沉默着装作欣赏满天的繁星。 过了好一会儿，解雨洋还是没忍住，突然冷哼：“不管那影子保镖当年选择认大女儿当主人的真相到底如何，他让女人难过，就不是个好男人！” 本已经陷入自我情绪中的苏凌听到这话顿时不悦，正常人的反应不该是追问她那个真相版本到底是什么吗？ 怎么这条鱼问都不问一句，就开始指责起影子保镖？ “他怎么不是个好男人？” “他当然不是个好男人！” “你......”她恼怒的转过脸，皱眉瞪他。偏在此时，人鱼也正好转过脸看向她，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解雨洋就怂了，飞快将视线垂到鼻尖，几乎看成个对眼。 他结结巴巴气虚声弱重新将脖子扭向天空：“那凌妹妹你说，他好在哪里？” “他，他”本来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的苏凌被这一激，张了张嘴又很快咬紧嘴唇。 苏凌自觉今晚已经说的太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那些压抑在心底从不敢回忆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变成“故事”倾诉。 她从未如此不谨慎，又这么多话过。若是被帝都那帮下属知道龙族皇太女能一口气说上十句话，只怕也要怀疑她是冒充的大皇女。 但那些隐秘旧事说出来，还有个陌生人能当故事听一听，是真的让她感觉心情舒爽不少。 偏在此时，那条人鱼又在她身侧嘟嘟囔囔：“明明就是个坏男人，还是个爱装逼的狗东西。” 这一下让苏凌真气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如果她能坐起来一定会好好揪着人鱼的头发教教他规矩。什么都不知道就背后碎嘴说人坏话是会狠狠挨顿揍的。可惜，人鱼剩下的体力明显比她多，能活的时间明显比她久。 罢了，反正他们也活不成，此时再不说，难道还把那些锥心刺骨的感觉留到下地狱了跟魔鬼去说吗？ 想到此处，苏凌没好气开口：“我故事还没说完呢！当年的大女儿长大了，竟突然继承了父亲的权势与地位。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那是父亲出事她才得到的一切。父亲失踪前一直在调查家族发生的某件极为恶劣的事，大女儿在继承了父亲的产业后，更决心必须要查清此事，并找回父亲的下落。” “无论当初父亲找回她的初衷到底如何，她都切切实实得到了父亲的庇佑跟疼爱，这个世界上，没有父亲也就没有她的今天，她必须要还原真相......” 大女儿的决定不容更改，影子保镖作为她最亲密的下属，自然鼎力支持。 两人一路追查，线索时断时续，可每次都能峰回路转，仿佛有根线头一直故意埋伏在他们寻人的路上。 大女儿这时才发现，影子保镖不知什么时候起野路子超多，混的特别开，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好朋友。在这些朋友们的帮助下，他们单枪匹马一路找到一处神秘之地价值巨大的晶矿坑，但就在调查过程中，晶矿突然崩塌。 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上矿井，两人却在最后往上攀爬的一段双双力竭。 影子保镖用尽余力让大女儿踩着肩膀将她顶上安全地带，自己却再也无力朝她伸手。无论她怎么哭喊，怎样声嘶力竭的求他把手伸过来，他也只是静静地趴在下面，用一双如水的眼眸温柔看着她。 等她哭够了，喊累了，他才用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知道当年咱俩初见时，我为什么会用篮球砸你吗？” “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她摇着头，眼泪像小喷泉似得随着晃动的脑袋四溅：“把手给我！” “笨，当时地上有只大蜈蚣正往你脚边爬呢，我是想砸蜈蚣来着，谁知道你这个傻瓜会把脸蛋凑上来。” 原来，当初被选择竟是这么简单又荒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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