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娑见他这举动怔了片刻,有些急了,“小……呸!慕小兄弟,你同意是不同意啊?” 慕易从窗台上跳下来,腰上佩剑跟着晃了两晃。他再度抬眼,却没有看孟婆娑,只是有些散漫地扫过前方紧闭的木门,唇角很是细微地上翘了一点弧度。 “出门吧。”他发话。 屋内三人一时都有些愣住。 温梁和路今今是没想到慕易会这般容易便被说动,而孟婆娑则是……他方才是笑了吧?她分明看见了!那他是在笑她?不、不可能!他只是想到能将邪修引出来心情愉悦罢了!绝对是这样! 打死不承认她被小上神取笑的可能性。 不过能出门的确顺畅了孟婆娑等人的身心。 一行四人除却慕易外站在日头底下、人身熙攘、叫卖不绝的大街上,都舒展开了眉眼。 潆水县是这人间大一统王朝刘魏王朝的边陲之城,比邻西域诸国,亦是边境商旅贸易的必经之地,因此往来车马商队络绎不绝,头盘白布的外来旅人更是不在少数。 孟婆娑嗅着空气中久违的太阳味道和远远飘来的烤饼香味,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扭扭身子活动开了全身筋骨,带头钻进了街头人流中。 慕易三人紧紧跟在她身后。 莫名有一种拉风感。 沿途挑了些零嘴攥了满满一手,吮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孟婆娑觉得鬼生很是幸福。 路今今则对她的举动很是不屑。 “吃这些东西,你还是三岁小孩儿么?”她摊开手掌,把手心几支漂亮的木簪亮在孟婆娑眼皮底下,有些骄傲,“这才是这个年纪该喜欢的东西。” 孟婆娑的嘴巴停了停,她想说小姑娘我可是活了几百年了跟你不是一辈的,觉得重点不对她改了改又想说酸甜味儿当是老少皆宜的,不对重点仿佛还是偏了。 她于是决定不回话,继续吮起她的糖葫芦来。 路今今倒没有非要她开口的心思,下一刻注意力便又放在了路边卖精致小玩意儿的摊位上。 孟婆娑与慕易温梁三人站在摊位边上等待了还未有一会儿,忽然就听闻远处传来一声高喝: “让道!让道!” 随着这声音传开,大街上的行人纷纷往街道两旁避去。孟婆娑几人随着人流也避在了路边摊位两侧。 大街中央被清出一条宽阔空荡的通道。 有铜铃声隐隐悠悠传来。 远处驶来一架装饰华贵无比的马车,车身由柚木而制,四角皆垂着飞鹤形状的铜铃。行进间流苏微晃、铃音不绝,很有一番雅兴。 看起来是大户人家。 孟婆娑欣赏着这漂亮的艺术品,耳中涌入旁侧众人窃窃的讨论声。 “是太守府的马车!” “也不知这车里坐的是何人?” “瞧这阵仗,车里坐的要么是太守夫人,要么便是太守府的那位嫡小姐!” “太守府的亲信居然会屈驾咱这小小的潆水县?” “嗨,说不准是妇人家来买胭脂香料的呢?” …… 她眼尖地瞧见慕易手中凝了个亮晶晶的小物什,而后指尖微弹,那物什便飞入了经过的马车被风微微刮开的帘隙里。 此举何意? 她有些惊奇地望向慕易,却见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没了下文。 这下可闷坏了孟婆娑。她向来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若不是她此刻两手还攥着糖葫芦,怕就要抓耳挠腮了。与此同时她更是在发扬着她一贯的优良传统——脑补。 方才听人说马车里坐着的可能是太守府的嫡小姐,听起来年纪就不大,该不会还和小上神认识吧?若是真认识,那他们二人…… “回客栈。”是慕易一声将她唤回了魂儿。 “啊,这就回去了?”路今今扭回身颇有些不情愿。看样子是还未逛够。 是温梁首先瞧出慕易这举动的不对劲,出声问道:“小师叔,发生了何事?”。 “回客栈细说。” *** 慕易的狗鼻子从那辆马车上闻见了与几日前在藏人山洞里相同的香味儿。 香味儿? 孟婆娑惊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几日前她在山洞里嗅到的味道——汗臭味、酸馊味、青苔味……总之什么味儿都有,就是独独没有什么香味儿。 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嗅觉来。 “你不必怀疑,我也没闻见。”路今今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只好对她说了一句。 慕易与温梁二人早先时间为这客栈房间施好结界后,便寻着青城派的灵虫方向追查而去了。因此房间内只有水火不和的路今今与孟婆娑二人。 当然,这“水火不和”是路今今单方面的形容。孟婆娑自以为她是长者,不必与凡俗小孩儿一般计较。 “你们小师叔确定没闻错?”孟婆娑怎么想都觉得不大靠谱。 路今今把从街上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在桌上摆做一排,边摆边回答她:“你可真真是小瞧我们小师叔了。我们小师叔的嗅觉,比起青城山中的护山神兽还要灵敏许多。” 她余光瞥见孟婆娑明显带着怀疑的眼神,“啪”地放下手中的一支木簪,开始科普: “我们小师叔自幼同师祖于青城主峰峰顶避世修行,出关前统共就出过两次峰,其中有一回是青城派里出了邪修的乱子。 那时山里混进了试药害人的邪修,山中亦有好几个弟子遭了毒手,可戒律堂迟迟没有把害人的邪修给揪出来。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就惊动了师祖,师祖便带着小师叔从峰顶下来,亲自追查。 当时师祖请动了护山神兽,神兽寻着死去弟子身上的药味儿拎出了几个可疑弟子,可那几个被拎出来的自然是无论如何不承认,还直叫冤枉。后来你猜怎么着?” 见孟婆娑诚实地摇头,路今今颇为得意地一笑,“后来啊,师祖召集全山弟子齐聚于日月台,是小师叔直接将那凶手给指了出来。” “这么神?” “可不是!”路今今很有同感地点头,“我记得那时候小师叔把人指出来以后,那人自然是不肯承认啊,小师叔就说‘你衣裳上全都沾了浅淡的药味,用皂香盖不住的。’那人慌神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小师叔就放大招了——” 路今今话到此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惟妙惟肖的表演:“先前护山神兽找出来的五个人里,皆是衣裳部分沾了药味的,而且药味浓重,刻意得过分,想来是你的手笔吧?” 还别提,这语气端着竟真有几分慕易说话的味道!
第8章 血香篇(五) 孟婆娑“噗嗤”一声笑出来。倒也对慕易的嗅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正在这时房间正门被人扣响。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天字号房的客官,您要的茶水点心小人给送上来了!” 茶水点心?她什么时候叫过了? 孟婆娑有些纳闷,就见路今今欢快地应了一声,赶忙起身蹦到门口给人开了门。 孟婆娑看着她端着木托急不可耐地往回走的动静,一时无言以对。 “方才回来的时候就顺便叫了。”路今今把木托摆上桌,开始斟茶,“你想吃?” 孟婆娑就伸出一根食指,“一杯茶,谢谢。”她在街上解了馋,此刻倒没有吃点心的欲望。 路今今麻利地倒好茶给她推过去,而后开始胡吃海塞。 兴许是两位师兄师叔都不在身侧的缘故,她此时是一点淑女架子都没有了,进食动作凶猛得直比孟婆娑。 孟婆娑惊奇地看着对面姑娘进食看了好一会儿,捻起下巴开始反思起自身。空着的手端起青瓷茶盏。 茶水正待入口,孟婆娑垂眼瞥见冒着股股热气的清茶水底,赫然沉着一小撮白末。 “喂,你……”她犹疑地抬眼看向对面的路今今。 “啊……”路今今咽下吃食打了个大哈欠,眼皮有些耷拉下来,没精神地看向她,“怎么了?” 见孟婆娑只是端着茶盏没有说话,路今今摆摆手,“什么事儿之后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儿困,先趴一会儿啊。”说着人已经扭着扭着伏在了桌案上,留给孟婆娑一个乌溜溜的后脑勺。 已经这样了还没发觉吗?您被人下药了啊姑娘! 孟婆娑此刻只想摇着她的双肩暴喝。 不过人已经中招,再多后话已是无用。 孟婆娑两指摩挲着茶盏光秃秃的盏身,眼眸瞥向房间内紧闭的几个木窗。幸是未发现什么偷窥之迹。 下药这人应当是早就算好了分量与时间。 是那邪修? 可能性非常大。 此时路今今已经昏睡过去,慕易和温梁也查案在外,虽不知那人最后能否破了慕易临行前给这房间下的结界,不过若是结界真被破了,她一人硬抗倒也不是什么明智的法子。 她无法对凡世的任何人施展术法。 不若将计就计?不是有句老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若是在解药送来的这七日内她能将这案子协助着给破了,那么日后请求小上神给她摘链子被应允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吧?毕竟她也算是有功之人不是? 心里飞快地打好了小算盘,孟婆娑端着茶盏起身走到路今今身侧,两指夹起她两根头发,用最原始的方式给硬生生拔了出来。 路今今仿佛吃痛,嘤咛了一声,转而又睡死了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这不术法没法使么? 孟婆娑在心里给人道了歉,看着桌上那人死死睡去的身影,又不由好气好笑。伸手轻轻糊了路今今的脑瓜一掌,她才倒了半盏茶水给手边的花盆后坐回原位。 接下来便是装晕。 这个孟婆娑在行。 她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等了有好一会儿,终于有木制窗被轻轻推开的“吱呀”声音。 听脚步声是两个人,唔,男人?应当是。 她隐约听到那两个男人悉悉索索掏出了什么东西,而后她的身体连同脑袋都被装进了一个麻袋里。 她被一个男人抗在肩上。 感受着那男人跳下窗台而后急速奔跑的颠簸,孟婆娑只觉得自己先前在街上吃的东西都要被颠出来。 难受得紧。 她想反悔了,她不想做什么深入虎穴的功臣了。这样委委屈屈地发泄着想了一小会儿,她最终还是认清了现实——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这样镇静下来,她开始留意起周遭的声响。 起初还有嘈杂的人声,想是他们还离大街不远;后来人声便越来越弱,倒是蝉鸣声愈发刺耳,应当是靠近林子或者进了林子,还能隐约听见水流声;再后便能听见车马木轮碾在石道上发出的辘辘声响,许是进了一条清净的石道。 “何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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