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娑一路沉默着被那娄姨牵进了暗门内的通道,觉着手有些不自在地发凉,她将手动了动,“可以放开了,我不会跑的。” 娄姨倒也顺从地松了手,只是脚步顿住。 “你很聪明。被带回来的这么多个姑娘里,你是第一个找着暗门的,倒是我大意了。”娄姨倚靠在石壁上,慢悠悠朝她道。通道内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脸给照得光影分明。 孟婆娑不知该回她些什么,只好干笑了一声,“多谢夸奖了哈。” “我这可不是在夸奖你,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那娄姨玩着指甲,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该庆幸你没有在那些姑娘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便是卫逢大人下了命令,我此刻也有权让你的脑袋和脖子分家。” 卫逢?是何人?那邪修? “什么命令?”孟婆娑犹疑着问了一句。 女人就嗤笑一声,“这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点为好。”说着直起身继续带路回房。 孟婆娑只好跟上她。 虽然那娄姨并没有告诉她这命令的具体内容,不过照方才那女人话里的意思来看,大约就是暂时不要伤她性命的一类说辞。 这又是为何? 娄姨给孟婆娑换了个房间,房间是没有暗门的那种。 临走把门锁死前,那娄姨还和孟婆娑促膝长谈了一番—— “旁的话我觉着也不必多说,总之你记着,进了这门儿,你便别打逃跑的歪主意。若是你老老实实,这几日卫逢大人未回来前,我还能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但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孟婆娑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枕着自己手臂,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木窗,忽地生出了几分同情的心思。 她想到了方才水池中叫她“妹妹”叫得亲热的那群姑娘们。 都是年纪尚轻的,外有亲人,却不明不白被拐到这样一个地方,还受尽欺骗,最后连能不能留得住性命都是个未知数。最最可悲的是,她们竟对此一无所知,还生活在一片平和幻象之中。 *** 是夜,夜朗星疏,蝉鸣阵阵。 孟婆娑使了个小术法,从房间内掘土掘出了一条连接外院的通道。 钻出通道口的位置在一座假山之后,因此孟婆娑的动静并没有被院中举着火把守夜的护卫给觉察到。 这个情形其实非常尴尬:她的隐身术法因着桎梏于肉身之故不能施展,所以她只能好好藏着不叫人发现。 她在假山后踯躅了半晌,终于抓准两班护卫换班无人的空隙,从院中偷偷溜了出去。 院外的空间稍显空旷,房间再未有院内之多,只是入目尽是排排木架,木架上躺着许多竹筛,筛上晾着各色香料。孟婆娑借着月光将这些香料给瞧了瞧,许多品种皆是她叫不上号的。 然后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孟婆娑挪了几步,猫腰藏在了一排隐蔽的木架之下。 她瞧不见来人的模样,只能顺着缝隙看见有人穿着一双绣着红梅的绢鞋从院内小跑出来,听见跑来的那人的声音将来人迎接着,“娄姨!” 竟然是那精明的女人!怎么就撞上她了! 孟婆娑屏住了呼吸,仔仔细细听着对话。 “兰字房里的姑娘可还安生?”是娄姨的声音,仿佛话里问的那人是她。 有人回答:“安生着的,半个时辰前用了饭,还说不管饱,要求添菜添饭呢!” “哦?那可真是个有意思的,怕是也不会安生太久。”那娄姨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娄姨要去瞧瞧她吗?” “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去梅字房的姑娘们那走一遭呢!” 这话言罢,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远离,很快消失在了阵阵蝉鸣声中。 孟婆娑松了一口气。 这娄姨不仅没有发现她,而且也不打算去探她的房,这真是再好不过。不仅隐身术,她现在就连分/身之术都无法用,所以现在她那间兰字房内除了燃着的烛火,便是一派空荡。 只是正当她松气松到一半时,院内又匆匆忙忙出来了人。 仍是一双绣着红梅的绢鞋,看起来是方才和那娄姨说话的侍女。 孟婆娑脑袋稍稍一抬,便瞧见那侍女手中提着一块在月色下分外醒目的铜令牌自她面前木架旁走过。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色泽暗沉,看起来沉甸甸地,牌身还刻着很有美感的三个字:“一斛珠”。 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信物。 反正现下她也摸不清地形,不若跟着这侍女去看看,说不得会有什么发现。 孟婆娑做好打算,便敛了气息,悄悄跟着那侍女穿过一道又一道小径,还过了几道石拱门,最后见那侍女终于在一座破败的院子中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荒凉之至的院落,杂草丛生,木屋腐朽,其实来时便已初见端倪——沿路都未有护卫把守。 孟婆娑眼瞧那侍女挽袖将木屋后的石壁之上的厚重藤蔓给撩了起来。 石壁上有门。 是很古朴简陋的石门,门身因着打磨粗糙之故凹凸不平,其中还有着一个人为凹槽。这门连门环都未装,能叫人辨认出这是一扇门的标志大约便是两扇巨石中间的缝隙。 那侍女将手中铜牌给按进了门上的凹槽内。 未过多久,“喀咔”声自石壁中传来,那两扇石门抖了两抖,缓缓地笨重地往两旁挪开,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真是随处可见暗道。 孟婆娑有些头疼,眼见那侍女走进了暗道内的身影很快消失。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侍女不会中途返回后,她蹑手蹑脚跑到石门跟前,把卡在凹槽里的令牌给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怕生出旁的枝节,她不敢把令牌抠出来,只得蹲在地上拾了块石头,将其覆在令牌牌身之上,掌中凝术。 她使的是个能复刻物件的小术法,在确定手中石头已经完全成型后,她将石头笼回袖中,忙跑到原来藏身的树后给躲了起来。 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侍女终于从通道里出来,也未见她拿什么东西,只取回铜令牌,确认石门紧合后便原路离开。 孟婆娑目送侍女离去,终于放松了全身筋骨。 大摇大摆地走到石门前,撩起碍事的藤蔓,她将复刻品按进了门上凹槽。 她甚至还有闲心在心中喊了一声“芝麻开门”。
第10章 血香篇(七) 所幸未出现令她尴尬的情形,门好好地打开了。 孟婆娑在洞口施了个小障眼法,而后才放心地探身进入通道。 真的是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就连蜡烛都没有燃一支,起初只能借着洞口处透进来的月光隐约地把路给看清,后来便是摸瞎前行。 虽然做了很久的鬼,但孟婆娑还是本能地对如此环境感到警惕。 她摸着粗糙不平的墙壁,慢慢向前深入,只是走了大约小半会儿时间,面前漆黑阴森的通道忽地分开了四道岔口。其中一道岔口格外不同,因为它自内而外透着昏黄亮光。 看起来如同诱人深入的陷阱。 孟婆娑正犹豫着,一张惨无血色的脸便突兀出现在她眼前。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脚步不稳地后退了好几步,再抬头,她借着一个岔口内透出来的光亮才堪堪将眼前的景象给看了个清楚—— 那突然出现的人是个身着布裙的少女,头发披散,唯一的配饰是一根头巾。少女面无血色,双颊凹陷,双目呆滞,只直勾勾地将她盯着。 宛如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偶娃娃。 “你……”孟婆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那少女竟似毫不在意她一般,僵硬地迈步,绕开她走进了另一个岔口。 有蹊跷! 孟婆娑眼疾手快地侧身,将那就快消失在岔口的少女的肩膀给摁住。 接触的刹那,做鬼差多年练就的感知告诉她,这姑娘三魂七魄竟只剩了一魂幽精! 毫无神志,与活死人无异! 是那邪修做的?莫非这便是被拐来香楼的姑娘最终的归宿?为何?炼魂? 孟婆娑此时脑中涌出千百种诧异和疑问。 那被扣住肩膀的姑娘倒也安分,乖乖停住步子没有动,只是僵硬地抬手覆在了孟婆娑按她肩膀的手上,似乎是在本能地示意身后的人放手。 冰凉的触感令得孟婆娑瞬间回神。 “抱歉。” 她低声给被她唐突的姑娘道了个歉,虽然那姑娘不会接受、不会思考、更不会回应她。 借着那道与众不同的岔口透出的光,她目送着那姑娘如提线木偶般迈着僵硬的步子越走越远,她注意到那姑娘肩头已经消瘦地突出了骨架。 她偏过脑袋。 瞧着那透着光的岔口,忽地就不在意了。 娄姨说那邪修卫逢“大人”近日并不在一斛珠香楼,那么他也必定不会出现在这里。既然如此,这里即便有陷阱也莫过一些虾兵蟹将。 大不了便将这通道给炸了,将路堵死。 这样盘算一番,孟婆娑提步迈进透光的岔口。 起初是一条侧壁燃着烛火的通道,后来通道走尽便出现一方巨大的储物室模样的建筑:空间里密密麻麻排着数不尽的木架,木架分三层,每层都摆满瓶瓶罐罐,延伸不见尽头。 而在这些木架间穿梭着擦拭瓶瓶罐罐的少女亦有十数人。 那些少女根本觉察不到她的到来,擦拭瓶罐擦拭得很熟练,毋宁说是,机械。 皆是失了魂魄的。 孟婆娑穿过木架,想要瞧瞧这储物室的尽头摆着什么。说不得能能发现一些了不得的秘密。 可她失望了。 储物室的尽头仍旧是一排木架,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尽头的木架靠着墙。甚至于木架上的瓶瓶罐罐也依旧是与外沿瓶罐一样的外表。 这里最大的秘密,也许只是那些她遇见的擦拭瓶罐的失了魂魄的少女。 孟婆娑皱皱眉头。 她明白自己应该回去了,她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 *** 孟婆娑并没有被发现夜间外出的事。那娄姨除了吩咐侍女每日按时给她送三餐吃食外,没再管过她分毫,甚至于来“探视”也一次未曾。 仿佛是自动将她划分到卫逢大人的东西那一类里。 而她乐得自在,白日行动不便足不出户便罢,每日夜晚她总要钻洞外出,或是踩点观测地形,或是跟踪什么权重人物搜寻有用信息。 除却第一夜晚她于山洞内瞧见的那些失掉魂魄的少女外,后几夜她再未获得什么有用信息;倒是将这一斛珠香楼内的地形给摸得了个七七八八,她盘算着若是再寻不见什么有用信息,她后夜便可以伺机溜走了。 孟婆娑在“被困”的第三日,那卫逢大人仍是没有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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