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老媪与白衣男子显然都不是凡人。江屏寻思若是老媪要害人,白衣男子要救人,断不能丢下他离开,一壁观望,一壁安抚吕黛道:“娘子莫怕。” 吕黛当然不怕,却做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躲在他身后发抖。 斗了几个回合,老媪自觉不是对手,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夜色中,撂下话道:“白亦难,明晚再来取你狗命!” 白亦难,方才白衣男子自报姓名时,江屏便觉得耳熟,这时才想起来,走上前作揖道:“阁下莫不是白记蜡烛铺的东家?” 弯刀变回折扇,白亦难收入袖中,从容一笑,还礼道:“正是鄙人。” 江屏连声道:“失敬失敬,在下江屏,这是拙荆卢氏。不想白老板纵横商场,武艺也如此精湛,真是智勇双全,叫人好生佩服。” 白亦难道:“江公子过奖了。白某曾有幸拜高人为师,学得一点皮毛罢了。那乐姥姥是个恶鬼,常在城中游荡,假扮卖吃食的老媪害人性命。白某早有耳闻,今晚才碰见。” 江屏道:“原来如此,好险好险,幸亏白老板及时赶到,不然我与拙荆也要被她害了。”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又道:“若她明晚真来报仇,想必会带帮手,白兄可有胜算?” 白亦难道:“江公子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江屏道:“白兄毕竟是因为我夫妇二人惹上麻烦,我怎能袖手旁观?我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帮助白兄,请白兄到寒舍坐坐,我备几杯薄酒,略表心意。” 白亦难笑道:“如此,白某便叨扰了。” 回到评事街的宅子里,江屏陪白亦难在花厅饮酒,吕黛在房里卸了妆,困意难当,径自上床睡了。 送走白亦难,江屏回房,揭开帐幔,见那天仙似的人儿散着黑漆漆的长发,抱着一个玉色纱绣花引枕睡得憨态可掬,竟不忍吵醒她,坐在床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亲了亲她淡粉色的樱唇,走到外间盥洗过了,熄了灯,轻手轻脚地上床,钻进被窝。 酒香混着熏香氤氲满帐,江屏抱着一团软玉,心神荡漾,终于按捺不住,做些勾当。 吕黛嘤咛一声,梦中醒转,贴身穿的亵裤已被褪至脚踝,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耳畔,阵阵酥痒。 江屏知道她醒了,环着她的手臂收紧,挺了挺腰,道:“娘子,痛不痛?” 她下头湿滑滑的,吃了酒,感觉又迟钝,摇头道:“不痛。” 江屏放下心,吻着她光滑细腻的背,款款弄将起来。床稜摇戛,此一番与昨晚滋味大不相同,快感层层上涌,吕黛攥着枕头,渐渐气促声喘,体骨酥软,十分得趣。 江屏亦是如鱼得水,直弄到黎明时分,方才尽兴睡去。
第十七章 只此一鹊 白亦难住在集庆门外的一座宅子里,江屏在门前下了马,从闲云手里接过一只黑漆木匣,跟着管家走到厅上。 坐了片刻,白亦难进来见过礼,坐下笑道:“江兄来帮我捉鬼,尊夫人可知道?” 江屏笑道:“怕她担心,我是瞒着她来的。” 白亦难道:“尊夫人也是杭州人氏么?” 江屏点点头,道:“改日我让她来拜见嫂夫人。” 白亦难笑道:“我光棍一条,哪有什么嫂夫人?” 江屏甚是诧异,昨晚叙年庚,他说他今年三十二,怎么还未成亲?想必有些隐情。 江屏没有问,除非做生意,别人不想说的事,他从来不问。 闲话间,丫鬟摆下饭桌,端上酒菜,两人吃了几杯,天边霞光收尽,廊下点起一盏盏绛纱灯。白亦难让下人都回房,鸡鸣之前不许出来。 他端起一杯酒,打量着江屏的脸色,丝毫看不出紧张害怕,笑道:“我阅人多矣,似江兄这般胆识的凡人当真少见。” 江屏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怪事见的多了。我总觉得鬼是最不值得怕的,打赢了,他连鬼都做不成,打输了,我也变成鬼,怕他做甚?只不过我现在有了妻子,心里多了牵挂,没有从前那般无畏了。难怪人家说,高手往往是无情的。” 白亦难看他片刻,目光移向门外夜空上那一轮明月,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都说真情难得,殊不知情越真,越累人。” 这句话里感慨良多,江屏见他脸上浮起一层沧桑之色,霎时不像个三十出头的人。 半空中忽然传来吱吱吱的叫声,一大片黑影飞速移动过来,竟是成千上万只蝙蝠,密密麻麻倒挂在不远处的树上,扇动着翅膀,似乎随时准备出击。 白亦难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烛台,凑近面前吹了口气。只见火光大涨,好像街头艺人喷火的戏法,烛火变成一条气势汹汹的火龙,呼啸着扑向那些蝙蝠。 蝙蝠们躲闪不及,眨眼间被火龙吞没,散发出阵阵肉香,树却安然无恙。 江屏惊奇不已,一个尖细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恼意道:“狗杀才,有两下子!”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出现在院中,是昨晚卖糖芋苗的乐姥姥和一名枯瘦细长的黑衣老汉,他耳朵尖尖,一双绿豆眼,颧骨高凸,獠牙露在唇外,活像一只大蝙蝠。 江屏道:“白兄,他是蝙蝠精?” 白亦难点了点头,低声道:“待会儿听我吩咐。”说罢,手中寒光一现,折扇又变成弯刀。 乐姥姥和那蝙蝠精也各自亮出兵器,白亦难身形一闪,人已在院中,持刀与他们打斗起来。三道身影迅疾如风,交手间银光闪烁,叮叮当当。蝙蝠精使的是一双银钩,与乐姥姥的银箸配合默契,一时和白亦难斗了个不相上下。 白亦难忽叫道:“江兄,打开那幅画!” 江屏旋即从手边的黑漆木匣里取出张天师的《紫藤图》,展开对着院中。画上的紫藤被恶鬼气息唤醒,闪电般伸出两根手腕粗细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了乐姥姥。 乐姥姥和蝙蝠精大惊,白亦难趁机砍中了蝙蝠精的手臂,刀锋染上一抹猩红。 藤蔓收缩,乐姥姥拼尽全力,挣脱不得,大叫道:“玄公救我!” 蝙蝠精被白亦难缠住,哪里腾得出手,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入画中,心想好厉害的法宝!骇然之际,一个不察,弯刀划过脖颈,凉意沁肤。须臾,鲜血喷涌,倒地显出原形。 白亦难擦干净刀,将血污的汗巾丢在蝙蝠尸体上,取一支蜡烛点着了,走到江屏身边,看画上的天师印隐隐发亮,紫藤花叶颜色愈发鲜艳。 “不愧是张天师的墨宝,虽然只能祛鬼,也算难得了。江兄收好了,将来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添酒回灯,两人坐下接着喝,鸡鸣时分才散。自此,似有通家之好,往来无间。 却说江屏将赁下的铺子收拾一番,还叫映月斋。开张这日,白亦难亲自登门道贺,送了许多厚礼。江屏推辞不得,次日在家备下酒席,专请他一人。 花园里鸟声啁啾,近乎吵闹,白亦难与他坐在卷棚里,奇怪道:“江兄,你家为何恁般多鸟雀?” 江屏道:“拙荆喜欢喂鸟,吩咐下人每日撒米,故而如此。”因见白亦难神色不喜,道:“白兄若是嫌吵,我们换个地方罢。” 白亦难摆了摆手,道:“不必麻烦,我只是有些不惯,难为你日日忍受。” 江屏笑道:“我倒觉得很热闹,并不是忍受。” 白亦难笑道:“你这是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换做别人,恐怕你也受不了。” 江屏并未反驳,确实关于佛鸾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可爱至极。 吕黛在吕明湖身边时,并不喜欢喂鸟,因为他身边只能有她一只鸟。 犹记那年吕明湖从外面捡回来一只受伤的鹦鹉,毛色艳丽,能说会道,十分讨喜。吕明湖给它上药包扎,养了几日,吕黛心里不是滋味,水也不喝,果子也不吃了。 吕明湖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小喜鹊背对着他,立在枝头,酸溜溜道:“你有新宠了,还管我做甚?它比我俊俏,比我聪明,我明日便离开这里,省得碍眼。” 吕明湖没想到小喜鹊也会吃醋,愣了半晌,道:“既然你不喜欢,我把它送走就是了。” “此话当真?”小喜鹊跳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恨不得他现在就把那只鹦鹉送走。 吕明湖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纵容又无奈道:“真是小心眼。” 因着她小心眼,没有一只飞禽走兽能在吕明湖身边待过三日,就连珍贵的火羽山雀也被他送给了别人。 修士们都喜欢本领高强的奇禽异兽做灵宠,灵宠越厉害,自然越得主人欢心。像吕明湖这样偏爱一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小喜鹊,便有些不可理喻了。 长乐宫的弟子时常下山除魔卫道,十多年前,有鳖精在长江一带作祟,千年修为,神通广大,极难对付。派去的几名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子元真人大怒,命吕明湖去诛杀这该死的妖孽。 吕黛要一起去,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吕明湖还是带着她来到江边。 他本就不需要帮忙。 银汉清霁出鞘,白虹一般贯入江底。少顷,江水煮沸了似地翻腾起来,一缕鲜红在江面晕开,隐隐听见下面的怒号,好像滚滚雷声。 江水越来越红,血腥味扑鼻,一道身影飞窜出江面,吕黛还未看清他的模样,便被吕明湖一记掌心雷打得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金光闪闪的内丹。 小喜鹊眼巴巴地看着,吕明湖道:“等禀明师父,再给你吃。”
第十八章 紫金古镜 千年鳖精的内丹,搁在海市可以换一座宫殿,外加十几个美貌的炉鼎。没有人会拿这样贵重的东西去喂灵宠,除了吕明湖。 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他总是不屑一顾,别人不屑一顾的东西,他反而视若珍宝。天赋异禀的他,就是这么一个怪人。 回到飞霜院,吕黛吃了千年鳖精的内丹,懒洋洋地立在窗台上晒太阳。 吕明湖坐在榻上看一卷经书,她扑棱棱飞到他宽阔的肩上,跟着看了一会儿,因见书上有缘法一词,便问道:“明湖,何为缘法?” 吕明湖沉吟片刻,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假使你来到一片果园,吃了一枚果子,这枚果子与你便是缘法。” 吕黛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么庐山鸟雀众多,明湖偏偏收养了我,我与你也算缘法么?” 吕明湖惊讶于她悟性之高,目中流露出一点赞许之色,颔首道:“当然算。” 吕黛知道佛门还有因果一说,今世的缘法或许是前世的果,亦或许是来世的因。不知她和吕明湖前世种下了什么因,才得来今世的果。 会不会前世他是一只鸟,被她好心收养,是以今世来报恩?若果真如此,他一定是白鹤,风度翩翩,羽衣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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