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条件重钧答应的很干脆,到了第三个, 他却听不明白了,疑惑道:“为什么?” 李未阳看他一眼, 觉得这人缺的心眼估计都长到了脑子上, 是以心上没洞,脑里有坑。 他拾起银筷, 在盘子上敲了一下, 提点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特殊, 屁股后面追着一屁股追兵,你往哪逃,追兵就往哪跟,这就好比自己身上着了火,还偏偏要去点别人家的房。” “京城里对定边侯府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在少数,多少人等着一个把柄,恨不得将冷侯爷拉下马,瓜分军中重权而后快,何况还有素来就没安过好心的天命司。你每往定边侯府去一次,都是在给那些人可乘之机,你觉得勾结叛军这个罪名,落在头上滋味怎么样?” 他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客气,重钧还迟钝着没什么感觉,倒把自己说了一肚子的气,缓了缓,又道:“郡主年幼不懂事,分不清其中利害,她救了你便对你有恩,不求你知恩图报,但求别火上浇油……还有你刚刚说,她同天命司之间有什么牵扯?” 重钧被他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说得有些懵,迟疑了片刻,才道:“我也不大清楚,她似乎跟那个叫丹渚的天师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们上次去天命司时,她跟丹渚交了手,险些吃了大亏,幸好皇帝老儿及时遇刺,被赶来搜查刺客的禁军救了回去。我趁乱逃出了天命司,后来便被冷家的主母赶出了侯府。” “丹渚……” 李未阳念了一句,想起端午宴上,他在玉藻宫后找到乐岚时,她正同丹渚在一起,两人之间气氛十分紧张,可那时他未作多想,只以为是天命司和将军府之间的一贯看不对眼。 现在回想起来,乐岚似乎从未跟他说起过她同天命司之间的纠葛,自从斧师山一行,两人之间的交流就止于安阳王的旧部和斧师山密室中的神秘信件,即便每次遇见,也只是探讨案情的进展如何,除此之外,再无多话。 甚至于听说她突然病倒,自己登门探望却又遭拒,好不容易请谢颜带她出来,谈及发生了何事时,他的话还没问出口,便被她一句“别问我为什么去天命司”堵了回去。 也是他的疏忽大意,一心只扑在那旧案的线索上,却未发觉细微之中,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重钧那日既然同她一起,理应知道事情的经过,他便问了一句:“你可知那日她为什么要去天命司?” 乐岚去天命司是为了一探蛟龙鼓的秘密,可这一点重钧并不知情,他所能想起来的,只有那天自己同她开了一个有关于溯心镜的玩笑。 于是他道:“我跟她说天命司里有一面镜子,能看见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也能看见她以后的郡马是谁,她许是去照镜子的吧。” 李未阳:“……” 过了一会儿,他问:“她的郡马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重钧说了一句,同李未阳聊了这么久,他的性子里那点开朗的自来熟发挥了效力,言语间放松了许多,“自己的镜子只有自己能看见,她看见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未阳默了须臾,挑开窗帘一看,天色竟已大亮,笑道:“我们可算促膝长谈了半个晚上,竟不觉已是这个时辰了。” 重钧道:“你还没有说到底用什么办法帮我摆脱天命司。” 李未阳微微一笑:“办法总是有的,至于用什么办法,这就是我分内的事了。” “你也没问我现在在哪里藏身。” “你的藏身之处不必告诉我,小心行事,别被发现就行。”李未阳道:“不问你的所在,这是我的诚意,等到事情了结之时,你只要按照约定,随我去见一个人便可。” 将军府喧闹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到了后半夜才慢慢平息下去,未过多时,天色便拂晓了。 乐岚不在房间里,传早膳的丫鬟没有寻见人影,便知她在后花园练功未回,待寻了过去,却见她持着剑站在花池前发呆。 她昨夜未更衣,剑上凝结了一层露水,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衣衫和发上也有些微湿。她素日里和下人十分亲近,丫鬟对她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担忧她在露中站的久了着凉,便问道:“小姐,早膳备好了,夫人正等着呢,快别在这里站着了,仔细受凉。” 乐岚慢慢地转过了身来,丫鬟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她伸出手揉了揉在夜风里凉了一夜的脸,把冷峻的神色揉散了些,说道:“你和夫人说一声,今天的早膳我不用了,等下收拾车马,我要出一趟府。” 丫鬟惴惴道:“小姐要去哪儿……” 她动了一动,剑身的露珠随之滑落,剑尖点地,露水顺着剑锋在地上淌成一片小小的水渍,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水迹向外扩散,直到露水流淌干净了,把剑一收,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天命司。” 从温先生的小院里回来,乐岚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的真身被识破后,如何在不影响到将军府的前提下,将此事大事化了。 温先生嘱咐她要克制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是他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并非是将军府和天命司的历史罅隙,而是她和丹渚之间的私人恩怨。 照此前的情形来看,丹渚是非要除掉她不可的,而对于这个胆敢逆天弑神的妖道,她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怎奈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靠着手里的三尺铁剑,如何破得了他的千年道行? 即便在京城之中他不敢贸然下手,可日后将军府岂有宁日? 都说下界一旦有妖孽作祟,神界都会降下一个法力通天的神仙来降妖除魔,可丹渚在凡间肆虐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有什么高人来收了他? 她下凡这么久,别说活的神仙,就连土地都没见显过灵! 将军府是她的家,府里的人于她而言亦亲亦友,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他们因自己而受了牵连。 她同丹渚的恩怨一码归一码,这些人有何辜,要受这池鱼之灾呢? 悲天悯人了片刻,她回去换了一身行头,左脚刚踏出房门,便被冷夫人堵在了门口。 “你这是要去哪儿?” 乐岚愣了一愣,扯谎道:“我出去走走,找谢颜。” 话一落音,她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拿谢颜当借口说顺嘴了,哪有全身扎缚停当找谢颜的?找谢玄还差不多! 冷夫人把柳眉一竖,道:“你哪里也不许去,待在家里看看书,绣绣花,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再出去胡闹了。” 她昨夜一点也没休息好,眼下隐隐一抹乌青,上了年纪的人,哪里经得起昼夜颠倒的折腾,乐岚把剑握了一握,终又放下,只得道:“娘亲不愿意,那我就不去了。” 冷夫人放了心,眉头才一松下来,疲态便席卷而上,她叹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倦意道:“娘这两日不大舒畅,你且留在家中陪我一陪,好么?” 乐岚依言点了点头,“好。” 冷夫人的病是心病,病因是忧思过虑,积郁成结,太医请了脉,开了两帖安神固元的药,并叮嘱不可劳心伤神。 乐岚心叹,这病来得可真是时候,天命司的事情不放也得放了。 冷夫人在病中,日日都要看见她在身边才能安心,她只得将自己的计划暂时搁置,命府兵加强巡卫,留在家中专心侍疾。 但她到底闲不下来,侍疾的这些日子里,她围着将军府画了一圈法阵。 法阵十分低端,是她幼时拿来开蒙用的,其程度大约等同于给刚学会拿笔的小孩子练习用的“大”字。 高级的法阵她没有法力,画出来也没用;低端的法阵不需要法力,但因其太过低端,防不住东西,画出来也没什么用,只是权当作个警报,再有异物闯入时,好歹能及时发觉,早做准备。 冷夫人的心病逐渐好时,半个月又已蹉跎过去了,乐岚这次谁也没告诉,挑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收拾妥当,便出了府。
第36章 .茶炉竹简 她做了万全的准备, 到了天命司门口,却一眼看见了某个人。 李未阳站在门首, 同一个白衣的年轻道士正在说话,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那白衣的年轻道士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交在了他手中, 李未阳朝他拱了拱手, 便笑纳了。 两人又谈笑了一会儿,道士进了门,李未阳在门口站了片刻, 转身离开。 他来天命司干什么? 鉴于他最近一直神出鬼没, 她已经习以为常, 谁知是不是又在查什么案子的线索, 便没多管他,径直朝天命司的大门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咳嗽了两声,乐岚回身一看, 竟是李未阳。 他前脚走,她后脚到, 原想着刚好能错开, 却不料他又半路折了回来。 李未阳看着她,目光里却似喜又似忧, 问了一句:“怎么到这里来了?” 乐岚张张口, 意识到自己没那个临阵编瞎话的本事, 但又不好跟他多说,便笑了一笑,反问道:“我刚刚看见你从天命司里出来,你何时同天命司的人有交情了?” 他一挑眉梢,带了点恍然的神色,却敛了敛左手的袖子,方才那年轻道士给他的东西便在那里放着,乐岚盯着他袖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表情渐渐狐疑,李未阳却笑道:“你随我来。” 乐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此行本来是要找丹渚摊牌的,鬼神神差地就跟着他到了常来光顾的老茶楼,在常坐的隔间里坐下,他从袖袋里将那样东西取了出来,却是一卷竹简。 竹色尚青,显然是新刻不久的,他把竹简在手里轻巧地转了一圈,眼角挂了两分笑,“你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喜欢卖关子的人有很多,乐岚觉得无可厚非,但她唯独看不惯李未阳卖关子,他想勾她的好奇心,她偏不逞他的愿,于是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冷漠道:“不想。” 李未阳仍不死心,道:“当真不想?” 乐岚道:“不想。” 他故作遗憾地长叹了一声,把竹简展开了半寸长的一片,唏嘘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费了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讨来的消息,可是人家一点都不稀罕。” 他说着把竹简拿起来抖了一抖,似乎在欣赏青竹的色泽,“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竹子,生而无用,比之柴薪还不如!” 他拿起来的这个角度,乐岚刚好扫见那半寸长的空白上,有两个极其眼熟的小字: 渚、丹。 不对,是丹渚! 他说这是“好不容易讨来的消息”,莫非这封竹简上,竟有丹渚的信息不成? 乐岚大喜过望,激动道:“快给我!” 她说着伸手去接,李未阳却轻飘飘地把竹简移到了另一边,道:“想看可以,咱们先开诚布公,把之前的事情说清楚了。” 乐岚一头雾水:“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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