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莘想,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阿婵也坐下来,挪在周莘一侧,“过几日我家里兴许要派人来接我,你那日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到时候便随我一同回汾州城吧。” 周莘听的开心,“自是再好不过了。”随后两人静静坐了许久,等汾州城灯火都灭了小半才回了寺里。 周莘回到后院才想起来一整日都没看到卫玘,见他房间灭了灯也不好打扰,摸着黑就回了自己屋里。 · 阿婵回院子里时,禅一和小师傅已经等了一晚上,下山遣来找她的人上了半山腰此刻又被她叫了回去,她向禅一俯身表达歉意便歇下了,这是阿婵在小春山里待的最舒心的一天,她不想再因这些事情恼怒,案桌上摆的满满的信件和经书,她统统都不想看。 周莘和卫玘又在小春山多待了两日,待到后院的月令花彻底落了色成了泥,才等到阿婵要回汾州城的消息。 春山寺这日闭了寺门,一律不接外客。 周莘卫玘二人起的早,在禅一院里用了早饭就要同他道别,禅一也是在这日知道二人要随阿婵一道下山,他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禅一领着二人到寺庙门口,三进庙门外停了浩浩荡荡的仪仗。为首站了两人,一个披了甲袍斗篷的将军,腰间别了把长刀,另一侧站了个身形伶俐的丫头,她靠前站了些,正等着什么人出来。 两人身后是侍女侍卫列了个齐整,中间摆着架华丽的马车,楠木雕的车身,盖上镶腾云纹,四角坠着流苏,素纱遮住窗牖,里头并没有人。 周莘三人刚下来台阶,禅一示意她二人稍等,便上前同为首的丫头和将军说话。 周莘托着下巴,这会子她也猜到这么大的仪仗确实是来接阿婵的,这个阿婵别不真是什么南晋的贵女,身份高贵。 不知禅一同那将领说了什么,那将领往二人这里看了一眼,目露不悦,周莘甚至还觉察一丝杀气。 周莘觉得有些莫名,看了卫玘一眼,他老神在在,手里的长生剑不知从何处套了个不起眼的铁打成的鞘,配着外面洗不净血污的鸦羽长绫,倒真有几份破铜烂铁的模样,并不惹眼。 那将领来势汹汹,两步到了她二人跟前,打量周莘和卫玘半晌,眼里透着危险气息,折回步子就朝禅一摇头,出口中气十足,“不行!这二人来历不明,瞧着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决不可随行!” 那厢将领争论不休,禅一和为首的丫头都一句句劝他,他仍是难以平静。 “席将军!” 庙门有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台阶上站着阿婵,一身织金牡丹长袍,腰间系着玉佩,面容也是细心打扮过,唇上点了胭脂,那一双眸子更是分外明亮,额前描了花钿,长发盘起戴着珠冠,整个人何止雍容华贵。 周莘愣神,前几日还是个小姑娘的阿婵,这会儿惊艳的叫人移不开眼,饶是她不聪明,等后头乌泱泱一群人跪在地上齐声喊郡主千岁时,她也能猜到了,阿婵便是明阳郡主李幼蓉。 她回头看卫玘,卫玘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她惊讶出口,“你早知…早知道?” 卫玘撑着她胳膊,没有点头,可眼神里都是肯定。 “卫侯爷,你这上上吉,真妙啊!”周莘都止不住赞了一句。 卫玘笑的和煦,回夸她,“你的运气一向不错。” 周莘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枷楞山花开便得了花根,碰上朔城叶家谁知竟与父亲相识,樊阳地寻问鲛珠所在,玉无心还是她母亲昔日之友,就算跌到崖底还有卫玘护着能捡上一条命,如今便是上了小春山,也能碰上李幼蓉。 真的是太巧了。 可只有卫玘知道,哪有什么上上吉,他来汾州前就有探子回信,说明阳郡主自三月底上了小春山给李渊祈福,足有四个月,他原来也备着来时先和这位小郡主碰个面,谁知道路上被追杀跌了崖底拖了些时日,今次上了官道谁知往上就是小春山。 也托了周莘的福,二人自山下有人送,上了春山寺也落了塌,却不曾想后院碰到的第一人便是李幼蓉。 李幼蓉叫人都起了身,伶俐的丫头早上去扶着李幼蓉下了台阶,席将军到跟前来,李幼蓉往他身后的周莘二人看了一眼,柔声道:“席将军,小周公子和他兄长曾与我有恩,我因想着他二人也要去城里,便叫了一起随行,不误事的。” 周莘和卫玘也听了七七八八,约摸猜到这席将军正是当年李邕麾下,如今是南晋汾州御林军营统领席灼远,整个南川王府的安危都由他统管,听说他自认的主子也只有一个李幼蓉,李渊倒是不在意,只是那些大臣颇有微词。 席灼远仍是愤懑,却又不得不听郡主吩咐,等他转身时周莘刚伸出手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在马车前头去了,周莘只好悻悻的收了手,那厢席灼远已经吩咐了人前后护着郡主车架前。 李幼蓉倒是略向她欠身,解释道,“小周公子,席将军对人一向如此,性情耿直些,还请不要见怪。” 周莘摆手,“我也听闻过席将军为人豪爽,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李幼蓉立在跟前,反倒盯着她欲言又止,周莘瞧出来了,忙笑着接上,“害~我原以为你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还担心你回去以后受欺负,可你如今是个郡主,回去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李幼蓉正怕她是隐瞒了自己身份惹周莘不开心,不知如何开口,周莘却懂了,她一时心中酸涩,双手交叠行了个女儿家的礼数才算完。 李幼蓉由那小丫头扶着上了车架,帘子还没掀开,便有几支羽箭破空而来,周莘卫玘席灼远都是习武之人,遥遥听见,便立时做出了反应。 席将军飞身护在李幼蓉跟前,周莘卫玘一人闪在车架一侧,周莘已经徒手折了几支箭,卫玘长剑出鞘,羽箭断在地上。 一时间侍卫围在车架前,刀刃对外,望着小春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无人敢动。 在场三人都是高手,一支箭都没到李幼蓉跟前,她年纪虽小,这种场面下却是波澜不惊,等着席灼远将羽箭放在她手里,她无声苦笑,她知道,她这趟回城,终究不得安宁了。 兴许是只试探个虚实,半刻钟后再没有任何异动,车架才缓缓行动,席灼远颇为赞赏的看了二人一眼,没再论她二人跟车一事,派人给周莘卫玘牵了两匹马,叫他们跟在车架后头。 队伍缓缓下山,二人翻身上马,周莘看了车架半晌才遥遥道,“怪道孝成帝这么近的路程也要派席将军和御林军前来,她不过也才是个小郡主而已。” 周莘叹气,一时心中感慨,她侧目瞧了卫玘好几眼,总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她本欲在离开朔城就直奔汾州,谁知陈王宫里碰上了青绾,她就只能先去樊阳一趟,回来时历经千辛,托人打听南晋来的消息还没看到,半道上人就跌了崖。 卫玘早知道她要问的,还是绕有兴致晾了她一路,急的周莘龇牙咧嘴他才佯装看到,笑问,“小周贤弟是想知道些南晋的事?” 他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工具人,周莘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盯着他的眼里都是亮晶晶,脸颊两侧都写着快说二字,套消息竟也理直气壮的很,恐怕也只有她能做的出来了。 若论从前,卫玘管她是周莘还是李莘,他都懒得多说一个字,思及此心头有什么正在沉淀,扰的他心痒,卫玘不加抑制,他又何尝不知,这不是一个好事,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卫玘想起早些年的事,他五岁袭了侯位,十六岁主将率领千军纵马驰骋疆场之时,无人敢阻挠他,他不是厮杀成性的人,荡平戎北的异军也只为了找回当年赤霞关外战死的卫长风主场。 他放纵自己踏平整个戎北境地,戎北集结的几方势力被打的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北晋的冰河大营在赤霞关外扩充数千里,那是他二十三年来,最不加抑制的自己。 十六之后的卫玘,早涤了身上的杀伐之气,他一向自诩理智,此刻却装起了糊涂,任由心中那抹暖意鼓动,只因为他乐意,乐意为她解答所有。
第51章 、青玉玺(六) 说起南晋倒也奇绝的很, 早年南晋诸侯乱成一锅粥,最终嫡系只剩李渊一人,未及冠被推着上了位, 幸而有个诸侯世子李邕一直忠心耿耿的拥护他。 他二十六岁时上位第七年, 三月春猎时满围场里都是当年逼宫的余孽,李邕带着亲信拼死守护他,替他绞了刺客也送了命,听说李渊自个儿都中了一箭, 好在没伤到筋骨,这十几年也没什么大碍。 南北两晋虽分裂多年,可习俗也都相差无几, 也爱在佛道卦象上琢磨, 南晋朝内李渊登基时就请了个大巫师伴在宫里大内,占星楼正是大巫师所在。 前几年开始,大巫师夜观天象都难有笑颜,细问下才知道南晋主位紫薇星移位, 其侧横生帝女星光芒渐盛,有盖过主位之嫌。 这么多年孝成帝除了后宫的宫妃,带在眼前的不就明阳郡主李幼蓉一个, 这等养在身侧的狼于帝王家而言, 可是大忌! 前朝折子一道接一道,说什么妖女降世祸害南晋,说李邕拼着当年辅佐之功给女儿铺路,死后也要孝成帝愧疚, 现在连青玉玺都藏在王府。 本来这几年还消停些, 不知几月前谁又提了席将军只认李幼蓉为主, 又在朝堂上把这事儿吵开了。 李渊身体本就不大好, 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听了这话更气,在朝堂上直接吐了口血就晕过去了。 于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就扣在李幼蓉头上,她年纪尚小,未曾辩驳半句,只提了前往小春山替陛下祈福三个月。 李渊允了,派了不少人跟着,被李幼蓉拒了,全丢在山下。 朝臣以为三月就是无期,陛下定要将她软禁在小春山,谁能想到,只多过了一个月,郡主的车架就出现在城门口。 · 不过半日路程,明阳郡主的车驾就到了汾州城门口,郡主回城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汾州城,李渊早遣了大内的御林军去小春山接人,没成想城门口也是浩浩汤汤一群侍卫,这么大的排场迎接一个郡主,这两年来周莘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也难怪席将军担忧周莘卫玘的身份,听说从前闹得厉害时,南川王府门口还被人泼过狗血,暗地里也有不少人翻墙进去偷青玉玺,都是席将军一个个抓了丢出去。 这番回汾州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李幼蓉,那些朝臣背地里的手段多的数不胜数,席将军若不是亲自带了人一路护送,李幼蓉只怕城门都进不去。 入城时仪仗大的很,周莘和卫玘立在郡主车架后不太醒目,只由于是随了郡主的仪仗,有些人的目光近乎恶毒的盯着他们。 周莘被盯的不大自在,驱马挨在卫玘一侧时不禁怪道:“没道理啊!我听说南晋有些朝臣历经两代君主,明事理的很,若换成是我拼命谏言,等到李幼蓉回京这日必定要在城门口郡主仪仗前撞死,才算把这事儿牢牢钉在人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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