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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魂生将阿树搂得很紧，低头嗅着阿树颈肩的香气，春日百花，夏日清风，秋日红枫，冬日乌梅，世间一切美好滋味都不值阿树一个。 他本拥着阿树入了神。 她的脖颈很精致，嫩如凝脂，又如月光般皎洁，散着令他心动的温热。 阿树只觉少年气息薄薄得散在她敏感的耳后，有些痒，而后很快靠近，紧紧有些发烫起来。 他似乎越凑越近。 快要碰到她了！ 阿树脑中一个机灵，不等推开沧魂生，段呦呦冷冰冰的声音便惊动了二人之间的重逢旖旎。 “皇上，您在唤谁阿树？” 床榻之上本优势在握的段呦呦，瞧了沧魂生对阿树的突然转变，一时有些坐不住了。 她与阿树一样的眼眸此时瞪得圆了，不可置信般道， “皇上，是她害的臣妾啊，您与臣妾相守的这些时日，臣妾深爱着您，您不是不知道的。” 她说起从前，与阿树同一天嫁入后宫，入宫之后李昭从未去见过阿树，尽管又封了一个妃子，却在后宫中的时日，自己陪伴他却是最多。 因而不知怎的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勇气，段呦呦当即歇了锦被下床赤脚跪在了沧魂生脚边，伸手拉住他的下袍， “皇上，求您怜惜怜惜臣妾，处置了这个毒妇吧！” 沧魂生本被她打断便起了心头火，转而又听见段呦呦称阿树为毒妇，更恼怒了些。 因而在段呦呦眼中，上一刻还温柔体贴的良人，转眼便换了脸色，似乎成了欲夺走她生命的刽子手。 他居高临下蔑着段呦呦，声音中仿似淬了毒般， “你骗我？” 段呦呦看着沧魂生压抑着怒火的眼睛，心慌了起来， “臣妾没有骗您啊，臣妾是真心对待陛下的！” 段呦呦冷玉似的面上有两行清泪滑下，如夏风凉潭中随波摇动的芙蕖上掉落的露珠，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 “臣妾是您的贝贝啊？” 段呦呦轻声又哀怨得说着，她看着沧魂生的目光心中已寒凉了大半，这般提起贝贝便是想看沧魂生心中到底对自己还有没有怜惜之情。 可她不提这个便罢，一提这个，沧魂生恨不得立时将她处之而后快。 骄傲如他，怎能容忍被人如此蒙骗？ “福顺。” 他后撤一步，下袍便从段呦呦手中滑落，她一时失了倚靠重重跌在地上，身边的太监宫女连忙来扶，段呦呦却不起来，只满眼通红得看着沧魂生。 “段妃久病，缠绵病榻三月，于今日暴毙于泰康宫，一会儿便折了铺盖堆到乱葬岗去。” 段呦呦心中陡然一惊，一瞬的恍惚竟以为自己听错，而后见了周遭宫人们惊吓又转向怜悯的眼神，便知是真的了。 滔天的富贵，却又倾塌得如此干脆。 “皇上，皇上！” 段呦呦如濒死的鱼去抓沧魂生的衣袍，似要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沧魂生后撤一步躲开，而后又护了被疯癫的段呦呦吓到的阿树，出了泰康宫。 “皇上，皇上您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伴您多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您怎么能这么做！唐斯归，贱人！我死了，变作厉鬼也要杀了你去，拖你入十八层地狱！我要让你与我陪葬！” 身后愈发凄厉的声音令阿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肩头被沧魂生轻柔得揽了一下，她转过头来，沧魂生看她一眼，而后斜睨了身边的太监一眼，段呦呦的嘴便被封堵上了。 程小徊上一世的癫狂至死，连带着这一世的，竟也对应了。 沧魂生将阿树送回祥康宫，屏退了宫女太监，而后便抓住了阿树的手。 少年手掌的温度比她高出许多，将她两手握在掌心时，炙热的温度侵入她手心中的冰冷，让阿树身上一时有些僵住了， “阿树，我好想你。” 阿树心中本只想着出幻境的事，以为沧魂生拉了自己回来只留他们两个说话自然也为的是这事，哪知沧魂生开口便说这些不着四六的。 阿树摇摇头，觉得要把话题掰回来，于是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正色道， “你这般容易杀了段呦呦，李昭不会阻拦吗？” 段呦呦对应着上一世的程小徊，上一世李昭终究对程小徊有情，他上回用自己的孩子偿还了恩情，这一世阿树不信段呦呦就这般容易得死了。 沧魂生见阿树这般动作，眉头微蹙，面上也略沉了沉， “你见我就只想说这些吗？” “……”不然呢？ “你就不想我吗？” “……？” “这么久，怎么没见你来找我？上一世便罢，这一世，你明知和我相认这般容易，为什么就不说一声？” 沧魂生着一袭明黄赤金飞龙袍，面上眉似山峰眼如明星，这般低了眉峰沉声向她发问，着实有一股帝王的气场在。 阿树缓过了神，觉得沧魂生犯起浑来了， “你莫要忘了我们来幻境做什么，赶紧拿了不家莲救小石头才是正事。” “哦？那就可以舍弃了我了吗？“ “我，我没有舍弃你啊！” 阿树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和沧魂生的对话有多离谱。 而这样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保证也没能取悦到他，沧魂生挑眉道， “如若不是今日情况危急，你会想到和我相认吗？” “我……” 阿树刚想还口，话到嘴边又觉得他说的很对。 “你不会，因为你一点都没想到过我。”沧魂生总结道。 “……” 阿树看了沧魂生一会儿，而后倚在了椅背上，脸转到一边，不说话了。 她似乎总与这人说不到正点上。 两人对峙许久，还是阿树先耐不住了，她的魂灵虚弱，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得赶紧把事情和沧魂生沟通了。 “你好好说话。” 沧魂生闻言便又蹙了眉头，看着阿树刚想张口，阿树抢先道， “我最近灵力很弱，一会儿唐斯归就回来了，你要是还想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尽管说。” 沧魂生不甘得闭了嘴，脸转向一边，许久才不冷不热道， “应当不是那般容易，但只要杀的快。” 他转头与阿树对视一眼，而后转开，“还是能杀得了段呦呦的。” “……但后来李昭肯定会回来再处置的是吗？”阿树边思索边道。 沧魂生本被阿树拂了脸色，心中不悦，而后又想起什么，正色了一点， “这些日子李昭出现的很少，不过不是他不能出现，只是在我做一些关键性的决定时会出来干预。” “那杀段呦呦的时候他干预了吗？” 沧魂生摇了摇头，阿树松下一口气。 “但他真的想让人给段呦呦陪葬。” 阿树眸光滞了滞，而后缓缓将眼神转到沧魂生面上。
第41章 幻境杀 ◎“你害怕我？”◎ 那天与沧魂生见面之后, 阿树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临换成唐斯归之前，阿树给唐父写了封信, 让他带着族人回老家游玩, 直到自己通知他时方可回来, 甚至着意交代希望唐父带走青梨。 就因着上一世青梨死得凄惨, 阿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世根本就没有把青梨带到宫中，此般却还是放心不下。 安排好了一切, 阿树将书信交给芳瑜, 安心睡去。 且她与沧魂生分别之前, 沧魂生特意说过，若是李昭行事太过, 他不会坐视不理。 因而阿树有了他的承诺, 更放心了些, 这一觉睡得久，久到阿树都觉得自己再也苏醒不了。 这种在梦中压抑着的感觉令她很是窒息，睡梦中一片漆黑，且难以有精神清醒的时候, 不知时光流逝。 这样总有种未知的恐惧跗骨之蛆般粘黏着她似的，她只觉这般越睡下去, 一觉醒来便天荒地老。 阿树在五个月后的某一天睁开了眼, “芳瑜。” 她从床榻上坐起，下意识唤了一声，而后循声而来的不是芳瑜, 是另一个年纪很小的宫人, 面上稚气未脱。 阿树问了那宫人, 唐父无恙青梨无恙，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而后阿树很快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去叫皇上过来一下，本宫有事与他说。” 阿树脱口而出的便是大不敬的话，身边的宫女是不久前才在阿树身边侍奉的，平日的皇后恪守己礼、温婉恭敬，对待陛下更是敬重有加，因而突然换了阿树一时有被吓到。 那小宫女料想这段时日皇上很是挂念着自家娘娘，想来娘娘随意些也是合理，便稍稍落定了心思，转头去请陛下过来。 可她方才转身，阿树又唤住了她。 “你也去叫芳瑜一下，”阿树说完又转眼看了看尚未明透的天色，妥协道，“不过若是她昨日守了夜，现下还没醒便罢了，别吵醒她。” 那宫女身形一顿，稍稍侧了侧身子面上却是有些僵硬， “回娘娘的话，芳瑜姑姑……不是五个月前便死了吗？” 阿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就很淡的唇色一瞬便更失了颜色， “你，你说什么？” 那小宫女瞧着阿树的样子一时也恐慌起来，跪在地上惊瑟道， “这，皇后娘娘您不是知道的吗？当初您哭了好大一场，还是您亲自送了芳瑜姑姑的尸首出的宫。” “……” 阿树闭了闭眼，脑海中瞬时闪过许多片段，萧瑟冬日，鹅毛大雪，深宫里满眼红墙映着飘飞的刺眼白缎，一行人如白夜中麻木的傀儡，吟着哀歌，送一具棺椁。 走在最前面的，是麻衣素裹的唐斯归，一国之后，不悲不喜，送她出宫。 芳瑜是给段呦呦陪葬去的。 阿树得知消息后，很意外的没有很大的情绪崩溃，或是如唐斯归当知芳瑜死的那一刻嚎啕大哭。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番挣扎，在幻境之中、在司命星君书写的命格之下显得那般渺小，亦是那般可笑。 “娘娘？” 小宫女见阿树神色不愉，很是担心得又唤了一声。 阿树眼眸缓缓，许久才将视线抬起，落在她的面上，眸光变得滞冷暗沉，说出的话亦如死人般没有起伏， “你去叫皇上过来吧。” 小宫女忙行了个礼去传旨意，踏出宫殿前还担忧得又瞧了阿树一眼，这才走开。 待小宫女着急忙慌跑到养心殿，沧魂生上朝去了，因而再赶来有些迟了。 他风尘仆仆迈进祥康宫得大门，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阿树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也相通了很多事情。 沧魂生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是心中窃喜阿树回来了，而后立时感知阿树的魂灵此时虚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似乎从前那般灵力巨大、令自己都感到艳羡的强大魂体，一时衰弱的，仅仅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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