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 沧魂生命周围的人下去,而后摘了冠放在桌上,伸手便将阿树的手抓在掌心, “唐父很好,你的家人都很好,青梨也在,什么都没变。” “只有芳瑜死了。” 阿树麻木得说着,眸中不见悲戚,唯剩冰寒。 沧魂生见着阿树这般模样,心中蓦得抽痛了一下,说出的话有些不自信,却又强行宽慰于她, “只是一个奴才而已,你想要,满宫中多的是,或是你想要家里的,让将军送过来几个?”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何况这些都是假的。” 阿树斜斜看了沧魂生一眼,没理会他说的一切皆是虚幻,反而固执道, “就像你找我一样,这世上只有一个芳瑜。” 沧魂生见她这般顽固,收回了手,声音也不似方才温和, “她就这般重要?值得你作践自己?” 阿树惊了一惊,眉头轻轻一挑,沧魂生道, “你难道不知,只要你随着幻境中人的喜怒哀乐,自己的魂灵便入了幻境的阵法,会愈发损伤吗?” 阿树看着沧魂生的眼神,沉默不语。 沧魂生瞧着她的反应,突然就知道了答案。 他嘴角一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你知道,但还是顺从了,阿树,你太过心善,你把自己当成唐斯归。” “我没有!我只是想,我只是想,”阿树先是矢口否认,而后才找出理由,“我只是觉得她不该死罢了,凭什么她说让人陪葬就让人陪葬,凭什么上一世没了青梨和孩子,这一世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阿树委屈说着,原强撑的克制似乎瞬时崩塌,苍白脆弱的面颊很快便泛了红,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正好落在沧魂生手背。 沧魂生瞧着她的模样蹙了眉,心头有万句话说,到嘴边却又只剩下一句, “阿树,她们都是假的,只有你我才是真的。” 他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摸阿树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要抚去阿树的悲伤,可轻抚两下之后这动作将他自己都惊住了,索性阿树正沉浸在痛苦中没注意他。 阿树心中知道沧魂生是对的,但脑中忆起和芳瑜的点点滴滴, “对唐斯归来说,虽然李昭是她的爱人,但芳瑜,是比李昭更重要、在这深宫中陪伴她最多之人。” 阿树转眼目光停留在沧魂生面上,“也是伴我最多之人。” 阿树数了数日子,“我自从进了这幻境,在唐斯归的身体里,上一世加上这一世,已经七年了,从未和她分开。” 上一世唐皇后的三年而亡,这一世从唐斯归救了李昭,嫁进宫,刚好四年光景。 沧魂生看着阿树这般为一个虚幻的人消沉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一股气, “她们重要,她们一个个这么重要,那我呢?我不是一直都在找你,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你若早早对我言明身份,我何尝苦苦寻你七年之久,她伴了你七年,我不是也挂念了你七年时间?” 阿树抬起泛着水红的眸光看他,瞳孔精致得如一颗琉璃珠子,脆弱又美丽。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弱了一些, “从前你偏爱小石头便罢了,这些幻境中的傀儡,你也要将他们置我之上,我难不成做过对你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令你如此厌弃于我?” 阿树看着沧魂生的眸子,心中一时闪过很多,终究垂了眼眸, “对不起。” 可她心中实则无半分悔过之意,那无尽之日的一刺穿心,给她失望太大,也比任何都要过分。 虽说并不是真的。 倒是这边沧魂生看着阿树很快便低了头,一时也没了话说,他发泄自己的不满是一说,更重要的是想让阿树如从前那般,与他对呛,起码有些精神气儿来, “你……” “我太自大了,我曾以为我可以征服幻境,”阿树眸中湿润,“我原以为只要将九尾狐的怨气症结化解,便可破了这阵,可我就像一个傻子,把幻境想得如此良善。 幻境的本质是九尾狐的怨念所化,她的狠厉大过了凄怨,幻境的存在只是想害死每一个进来的人。” 沧魂生听她拉回了些理智,面上冷静了些,亦正色道,“是的,第二世,幻境进化了。” 阿树点了点头, “这一世程小徊对应的段呦呦,她的容貌与我一般无二,且说话品性,行为举止,不似唐斯归,不似程小徊,更像是唐斯归中时时暴露的我。 况且,她知道‘贝贝’这个名字,却不知道我们经历得其他。而贝贝,也是上一世你最后透露出来得。 这个幻境,只能由我们展示出来的变幻,不能攻心。” “你将程小徊救下李昭的功劳顶下来,后来出现的人皆为唐斯归之替身,若是九尾狐,她应最恨替身二字,此生决计不会让自己成为曾经最恨的人。 所以,这个幻境盘踞念昔山已久,生了灵智,堕了魔道。”沧魂生补充说。 而沧魂生亦知,阿树早就明白,这个幻境本就没有那般体贴,可只看她现在仍在不断消散的灵体。 阿树根本挣扎不了被幻境驯化。 “阿树,其实这个幻境很好破解,只要你无情无义,不入戏中之人,便走不了命定的话本。” 所以,这个幻境只能杀神,不能杀魔。 她失败,是因为太过良善,顺了夺她灵力的魔镜。 而他魂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幻境中愈发强大,皆因逆了魔镜的气运,又因同生魔道,反而起了呼应。 因而阿树消散的灵力,一边滋养着幻境,一边滋养着沧魂生。 夺神仙骨,润我魂灵。 这就是千年来未有一人踏出的念昔山幻境。 阿树听了沧魂生这话,似乎顿时便顿悟了,她消失的魂灵,大多都集聚在了沧魂生身上。 沧魂生这段日子似乎消瘦了些,明黄祥云团腾龙的朝服被他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厚重,但凭着一张桀骜不驯又清贵的脸,这身衣服到底没能压了他去。 阿树心中迟钝得有些慌张,她着力对付着幻境中的一切,往日亦千方百计不让他入了自己识海,却没想到在幻境之中。 神明的痛苦之都,竟是魔徒的兴起之地。 在这幻境中的日日月月,在她毫无防备之时,他就已经得到了她的力量。 沧魂生看着阿树本淡定又悲凄的神色突然有些惊动,而后握着的手指有些蜷曲着微微抖动了。 他伸手过去便抓住了她的手指,阿树身上一抖。 她是恕泽啊,根本不是唐斯归。 “你害怕我?” 阿树蹙了眉头,并不答话,而沧魂生瞧着她这般神色,不知想到什么,愈发冷了脸, “你忌惮我,觉得我会伤害你,甚至你现在脑子里想着,这个幻境,小石头受伤都是我计划好了,为的就是你的灵力?” 阿树还是不说话,沧魂生嘴角扬起,轻笑一声, “阿树,你可以对别人良善,唯有对我,从未卸下心房。” 又隔了片刻,他说,“你总知怎样伤我最深。” “……” 阿树手指更抖了抖,想将手指从他手心中抽走,却被他握得愈发紧了,“你。” “你告诉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沧魂生眉眼下垂,异瞳中不知何时变了颜色,原本琥珀色的瞳孔掺了丝丝血红,而后那血红从最中间一点逐渐蔓延出来,直至布满整个瞳孔。 “我不信什么神魔出身身份有别,你对待那个猫妖,怎么不似对我这般?阿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他的眸子变了,说话时甚至将她抵在床栏之上,一手便将她的两手握得死紧,让她动弹不得。 沧魂生离她逼得很近,又是眼睛死死盯住了她,阿树只觉这般的沧魂生,似乎比从前的每一次都更加可怕。 她自觉现下不能惹他,心知也没有再抵抗的理由,因而没再挣扎,反而看着他的眸子,有些底气不足道, “这,这个事情……方才,已经与你道过歉了。” 被阿树这样蹙眉又无辜得看着,鼻尖尽是他与她重逢那日嗅到过的一样的香气。 沧魂生被这样的阿树打败了。 强硬顶嘴的阿树常见,这般稍稍服软的阿树不常见。 他心中一下便没了气,瞳孔中心蔓延的血丝突然间收紧了回去,很快恢复平常那般的琥珀色。 沧魂生本想发火,让阿树给自己一个答复,甚至做出些什么承诺,日后对他好些,可她这般,自己竟是怎么都生不起气来了。 阿树说完,沧魂生又看了看她,阿树见沧魂生眼中的血红消散了,而后竟是气自己似的很快松开了她,一个人两手支在额头上离她坐远了。 本阿树看着他眼中血红褪散,以为他消气了,可看这举动,他好似还在气头上。 阿树不知做什么好,只好两手抱住双膝乖乖坐在旁边等他。 半炷香时间,同坐在床榻之上的少年似乎想通了什么,突然低笑一声,像在自嘲,而后他眉峰低落,神情柔和。 转头看她时,眸中有一丝豁然。 窗外透进的日光如一道澄明的光柱,映着细细飘飞的尘埃,一柱柱映了满室光亮,也映在他的身上。 沧魂生此时身着的明黄龙袍,被映得金光闪烁,微微有些刺眼。 “阿树,这一世过去吧, 下一次,我就带你回家。”
第42章 告白 ◎我喜欢你◎ 阿树醒来时, 只觉做了一个非常久远的梦,梦中唐斯归的脸依旧是自己,李昭也还是沧魂生的模样, 可她又是在李昭体内。 若让她再说出些其他的细节, 阿树说不出来。 她扶着额头想要坐起身时, 浑身无力, 手掌胡乱一摸,不知碰到什么东西,一声清脆的清响, 将她惊了一惊, 眼前蓦然清晰了起来。 山间小屋, 窗外一枝桃枝殷切探了进来,一枝桃花落了满室旖旎, 随风送来宜人清香。 她碰掉的是盛了清茶的杯盏, 此处竟是她与沧魂生来过的封海的住处。 这声响同样也惊动了里屋中的人,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娃,穿着一身枣红色蝴蝶金彩兰花裙,头顶别了两个小揪揪,笑意盈盈得一蹦一跳出来。 她抬手便将阿树不慎摔碎的杯盏恢复原样, 而后道一声,“公主醒了?”说完便抬起手为她把脉。 很快, 女童将放在阿树手腕的手收回去, 口中轻松道, “公主比刚来时要好上太多,等那个男子回来给公主用了神草, 公主再多加调理, 想必恢复如初还是有希望的。” 阿树本听见封海的话就有些晕晕乎乎, 强撑着听完,却听见她说自己还可恢复如初,心中多少知道她是捡着好话安慰自己。 再怎样调理,她主修治愈之术,怎会不知自己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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