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城外的小散户只要跑得够快,倒也不至于被追回去凑一杯羹。 “比如你?”迟问故意问。 “比如我。”神庙主人点点头,没有否认。 但也没往下多说,是个嘴严的,亦或是在避讳别的什么。 迟问可不允许他嘴严,又继续追着问,“姒姒夫人是什么妖,竟有如此大的能耐,仅凭一人困杀全镇百姓?” 这可是启境啊,藏龙卧虎的启境啊。 “姒姒夫人是人,吃了不老药的人也是人。”神庙主人干脆席地而坐,“不过他们家有一个世代相传的秘术。 “月流小镇的镇长由他们家世袭,缘由便是他们的这项秘术,于守城十分有用。” 此术名曰:固若金汤。 顾名思义,这是个对付外敌十分有效的防御大术,但用来困住城中生灵,倒也一样有用。 “唔~那一晚,啧啧啧,那惨绝人寰的呼号声啊,连片连片地掀出城外,但能出城的,却也只有这些哀鸣了。” 神庙主人一边说一边似乎在回忆什么,身子抖了抖,打了个冷战。 “所以她真的就这么坐在城墙上,把全镇子的百姓都……嗯?”袋袋又翻到了最恐怖的那一页。 那图画中的姒姒夫人面色被月光照得惨白,却是满口的腥红,而更要命的是,她还捧着一段不知具体是什么部位的残骸,一边啃,一边看向了画外的人。 “对啊。”神庙主人的声音都变得哑了,“你们此番可是要进月流小镇?那你们还看这东西,这可不是鬼故事,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惨案啊。” “是啊是啊,关于这个惨案,我尚有几处想不明白的,望兄台解惑。”迟问抬指一点,“这姒姒夫人那会儿为了寻找失踪的人鱼,几乎日日出海,怎么这脸还这么白?” “啊?”神庙主人愣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是画本子嘛,艺术创作,又不是亲身体会的实地写生,有些纰漏也属常事。” “兄台说的是,我还道她与你一样,并非人哉,而是鬼呢。”迟问把话说得十分随意,眼睛却盯住了对方。 神庙主人果然脸色一变,似乎还想反驳,却又僵住了神色。 他也盯着迟问,还瞪红了眼。 他想不明白。 怎的除了这钴蓝深衣的贵公子身上有本事以外,尚有股更霸道的气焰在压制着他? 明明一进门他就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修为,这里就数此蓝衣青年最是厉害,旁的亦有三两个能打的,可都不足为虑,这突然多出来的威压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庙主人冷汗直下。 “嗯?”迟问面露不悦,歪了歪脑袋看向神庙主人的侧后,“不许凶凶。” 她说罢又换回了笑着的神情,重新与神庙主人攀谈,“对不起,兄台莫怪,我们对鬼没有成见,只要你不吓唬人,我们一般不主动吓唬鬼。” 被指凶凶的路笺起身,默默坐到了迟问身后,整个身子搭在了她背上,脑袋蹭着迟问的耳后婆娑,似有若无地哼唧了一声,倒委屈上了。 迟问只是点点头算作安抚,然后很熟练地钳住了他伸过来揽腰的手,拽在掌中摁了摁。 神庙主人被噎得不知作何应答。 这群人到底什么成分啊,怎么好意思说他一个小鬼吓唬人呢? 这蓝衣公子哥身上连条人魂都没有,那看连环画的小孩则直接无魂无脉,旁边躺着没开过口的那个干脆是个双魂,当真无奇不有。 而如今瞧着,蓝衣服公子哥身后的这个大高个最是离谱,神庙主人进门后第一次窥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家伙,而现在再看他,却完全不敢往里探了。 不夸张地说,是甚至连瞥都不敢再瞥他一眼的程度。 而正把脸埋在迟问颈窝的路笺,亦真的只露了一眼,且仅凭这一只眼睛,就骇得神庙主人气息紊乱,似要自己颠倒过去。 迟问都快可怜这位神庙小鬼了,他的脸色可太精彩了。 迟问本着讲礼貌的基本守则,偏过脸对路笺嗔,“你还凶?” “休息了。”路笺只答。 他对任何故事都不感兴趣,只知道再聊的话,迟问的睡眠时间又会变得很短。 所以他要把讲故事的人吓走。 毕竟不能动手,迟问见不得血。 “快了快了,问几句就睡。”迟问往后一靠,安抚好路笺,也不忘向神庙主人略表歉意,“兄台不要介意,我们只是路过歇一晚上,不是来收鬼的。” 神庙主人缓缓点头,似乎能动弹了,便忙不迭站了起来,踉跄一步,“请便,请便。” “且慢且慢。”迟问却还是叫住了他,“我还有话要请教,劳烦兄台再耽搁片刻。” 她想知道这小鬼当初是怎么逃出月流小镇的。 神庙主人并不吃惊于对方猜出了自己是月流小镇的百姓,毕竟这方圆百里能死得这么惨的,也就数月流镇民了。 人家既然能看出自己是鬼,肯定也能看出他是只什么成分的鬼。 他没打算在这里拐弯抹角地辩解,只是直言,“我也是今年才寻到机会出来的。” 因为姒姒夫人的固若金汤太牢靠了,月流小镇的百姓活着出不去,死了也一样,无处遁逃。 “噢,地缚灵,对吧?”迟问了然。 “没错,地缚灵。”神庙主人点头肯定,又道,“今年的祭典晚了几日,镇上的人比往常又多了一些,我找了个年轻人攀在了他身上,借着他与同伴们的生气做掩才出的城。” “那你是承了人家的恩才逃出了月流,怎的非但没感谢人家,还把人家的身子占了?”迟问又问。 鬼这种存在,在启境是区别于亡魂的,他们很神秘也很稀有,称不上生灵,却又有别于死物。 若不跟别的比较,只讲鬼与亡魂二者的区分,那便只认一样即可:鬼有实体身子,亡魂可没有。 “……这个,唉。”神庙主人叹了口气,“祭典又要开始了,于我们月流怨灵而言,便又是一年的折磨,我想着先扣着这具身子避上一避,仅此而已,没有歹念。” 是么? 这话骗人可以,骗阴差哪里使得。 迟问笑一声,“扣着?还是已经占了?” 她倒也知晓这小鬼如今的处境确实尴尬,可他又实在有罪。 月流亡魂可怜,但眼前这位亡魂可是有实体的鬼啊,而鬼与妖一样,非单一途径诞生,有天生鬼,便有后天鬼。 这神庙主人明显是只后天鬼。 “公子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吧。”神庙主人还在求她。 “噢,你的遭遇确实很可怜。”迟问点点头,似在考虑,“让我想想啊。” 她垂眸一瞬,抬眼只道,“可惜不行。” 因为亡魂想变鬼只有一个方式,那便是吃足够多的生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改条赛道,成为有实体的鬼。 神庙主人脸色一垮,知道栽了。 他看着迟问站起了身,幻出金光大作的招魂幡,朝自己笑得亲切,“若需港湾避上一避,我这里有招魂别墅一幢,但请入瓮。”
第73章 ◎且去寻点阴间事来做◎ 雨还在下, 风更大了,几次都差点把神庙的门给吹开。 “有没有不动手的解决方式?”神庙前厅,那细瘦小鬼苦着一张脸, 退了几步, 都要哭了。 他徒劳地看了看身后躲雨的过客们, 大家都不知道这边怎么了, 但都很默契地保持着观望态度。 谁敢管这“闲事”。 “有啊。”迟问往前,逼得对方又猛退了几步,让出了大半的空间,才又回答, “但是不行。” 她打了个呵欠,“我热病未愈, 需出点汗才能好, 委屈兄台陪我练练。” “那可否容我取个兵器?”那神庙主人脸还是苦的,但双眸已然冷冽, 他准备好了。 “当然,自便, 自便。”迟问故意学他之前的语气, 躬身一让。 这小鬼的兵器倒也稀奇,是对鱼叉,约莫也就比小臂长些而已, 但一看就很锋利。 双叉在手的神庙主人找回了些许自信, 腰杆子也挺得直了, “请吧。” 他话才说出口, 便横起一把鱼叉, 冲迟问面门直甩过来。 迟问不退不避, 只是竖起招魂幡精准一卡, 借力让鱼叉在旗杆上打了个旋,化去了力道后又重新予了劲,朝对方面门还了回去。 神庙主人忙不慌朝后倾倒,迟问会这般化解他的第一击,他其实可以猜到。 只是他没料到回来的鱼叉又急又凶,力道非常,他以另一把鱼叉拦截,还是双手把控,却也只能堪堪将之止歇于差点伤到双眸的程度。 而这只是对方单手用杆子撩了一下而已,都没有动用灵术。 人家是真的没有在欺负鬼。 须知在启境这般灵气充沛的环境下,用修仙灵术可比用鬼道魂术轻松许多,特别是在对付鬼族的时候。 他们鬼族在世间行走之艰难,除了启境人因为鬼门关的存在而基本不以鬼为患之外,鬼不通灵术,亦是很重的一环。 很多用灵术造出来的东西和便利,他们根本不上,而相反,以灵术与他们相斗,却非常划算省力。 但对面这位蓝衣贵公子根本就没动用灵术,还表现得那么轻松,神庙主人明白自己需得奋力一搏,不求得胜,但求寻一个得以开逃的机会。 他是短兵器,对阵长兵器本就是劣势,他得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得更凌厉才对。 如何是好……神庙主人调整下盘,准备以利刃疾袭,争取让对方见血吃痛,出现更大的缝隙。 这种打扮精致的公子哥,一般都很怕痛的。 他伺机而上。 迟问当然是怕痛的。 她可是一棵绿色有机的脆弱小白菜,哪里是能让大鱼叉子碰一下的呢。 她选择缴了人家的大鱼叉子。 迟问扬起招魂幡,对准疾袭而来的神庙主人,冲他的手腕精准一敲,直接卸了他左边的武器。 “我们当真只是路过,不是专门来收鬼的,但谁叫兄台不老实呢。”迟问用招魂幡拨了拨地上的鱼叉,这东西约莫有剥离灵体的用处,不是一般的武器。 她说罢扭头看向身后的袋袋,“收起来?” “主人,这成色收来干嘛?我是藏宝袋,不是收破烂的。”袋袋捂着肚子拒绝收录。 “噢,对不住,是我没见识了,给宝贝袋袋道歉。”迟问虚心认错,鞠了一躬。 神庙主人忍着手腕的剧痛,呼吸乱得自己都慌了,他看着一开始就说想出点汗的迟问,人家根本半点也没见累着,反而一副闲出啾来的模样,瞅着实在叫人…… 想给她跪下。 “公子好武艺,小鬼不敢造次,求公子饶过。”他忍不住再次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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