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问指了指他身上烫手的鬼纹,“你近来的不安不全是因为我,我估摸着是鬼域异动,会有些什么牵绊,影响到你。” 许是鬼界专属的某类能量流动,许是魂术运作时,丧念亦或是别的什么,搅风搅雨。 路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确实是一时迷糊了,其实这感觉很好分辨的,放在过去他根本不会为此困惑。 用直线思维观之便能知晓:因为迟问而起的情绪,他都喜欢,但因为不明缘故翻涌的,他会不舒服。 他乐意被牵着走,但只能是由迟问牵着。 是以让他现在不安不舒服的,不是迟问,是鬼域异动。 “我本是想在月流小镇解开你身上的神印压制,但后来云落岛的变故......”迟问叹了口气,“云落岛的梦牢你进了两次,我不放心。” 路笺的弱点在梦里,他虽不说,但短时间内入梦两次,于他必是大损,何况现在又是要近月中的时候。 迟问不能在路笺最虚亏的时候取印,就算有月流小镇的两千丧怨作补,她也不敢。 她在乎嘛。 “总之我的话,你无需过虑,我不会在意你出手介入我的事,你自行判断即可。”迟问才不要路笺从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变成甘心为她所缚的木偶。 也许几日前的迟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她也通透了。 路笺从来就有分寸,也从来就认可她,就算迟问很小白菜的时候,路笺出手帮她,都会先问一声,足以证明路笺自始至终都把迟问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是迟问打一开始就没想跟对方并肩。 “怕对方出手干涉,怕对方帮忙,是对自己的不认可,是觉得对方在对自己不认可,我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迟问尽量把话捋成了路笺能理解的逻辑,“我认可我自己。” 认可自己完全受得住对方任何程度的溺爱,认可自己完全不需要靠单打独斗来证明实力,认可自己无论受了多大的“恩惠”,都有能力回报。 “你不用对我讲分寸,我也不想对你讲分寸。”迟问忍住了许许多多的大道理,最终给了路笺如此简单直接的结论。 然后便被他很不讲分寸地,就着窗台,肆无忌惮。 …… “啊,且住,且住,大家可能都在等着我们出去呢。”迟问推了推路笺,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先谈正事。” “都是正事。”路笺笃定。 “......没错,都是正事。”迟问点头同意,无法反驳。 谁说不是呢,怎么谈恋爱就是不务正业了呢,明明都是正事嘛,只要脑子清醒,感情健康,那么谈恋爱就是美好的精神文明建设,是维持身心发展的必要正事。 情绪价值很宝贵,可遇不可求,就跟搞事业一样,值得认真投入,积极经营。 “感谢你让我拥有健康愉悦的心情,处理这一摊子烂事。”迟问郑重其事地朝路笺微身,“现在我邀请你,费些精神,再与我去听听另一种正事可好?” “好。”路笺很好哄的,他惯来如此。 更别说他最近确实有些在乎鬼域的问题了,那个他出生的地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为何独独不与他这个“祖宗”商量。 他这般的实力,鬼域放着不取,甚至有抹杀的举动,究竟是什么缘故? 路笺罕见地,有了些好奇......和不满。 而且自他独力破了第一个梦牢以后,他似乎也对天帝的存在也有了一点不快。 这个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对手,在被他打赢了一次后便追着自己不放、还不惜下作到扼杀他于襁褓的家伙,实在是妄为世间统领。 遑论天帝还跟迟问有过节。 “嗯,有喜欢的家伙,也有不喜欢的家伙,这才对嘛。”迟问与路笺并肩走着,穿过小木屋外的林间小路,来到柏荆族中的正宅。 大家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断燎也刚好听说了,那在梦里杀了路笺上千次的家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正是天帝。 “那难怪呢,我就说路笺这个性格不自然,原来是重生太多次了啊。”他听罢心情复杂。 越是强大的生灵便越难从世间抹去,比如神子,就算自毁,也会有裹着神魂的碎片投生为人,重新再来。 夜灵亦是,被杀,再生,循环反复,无休无止。 但必有代价。 迟问一次都落得记忆残碎,何况路笺往复了上千次,还总是在孩童时期经历极端的杀戮体验,难免会有其他方面的缺失。 记忆,性格,情绪,很多东西失而难复,不是简单的言语可以弥补修葺。 “神子大人,九殿下,小徒孙。”断燎站了起来,十分认真地朝迟问行礼,“你要干什么大事,请务必带上我啊。” “毕竟罩着路笺,有我一份。”
第100章 ◎我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雨林深处, 蝰蛇族腹地。 专属于族中长老议事的庄严大厅中,几名蝰蛇族大佬互相寒暄过后,纷纷落座。 “原来那青年是小断燎啊, 许久不见, 倒是变化颇大。上次看到还很稚嫩的嘛, 如今倒也有些大妖风范了呢。” 酒饮小菜奉上之后, 由其中看起来最和善的一位开口,众人挑开了话头。 “大妖风范,啊是是是。”另有几人也心不在焉地捧了捧,复读一句, “年少有成,年少有成啊。” 平心而论, 断燎确实是个当大妖的好苗子, 尽管他实际上只是只混血妖怪。 而这年头,纯血妖怪难生产, 混血妖怪难发展,已经是妖界公认的共识了。 所以要么保持纯血, 但低产, 要么广撒网与混血妖或人类结合,拼个子孙满堂,是当下妖界遵从的优选线路。 像是柘桑和渐浔这般毫不顾忌血脉传承的结合方式, 则从来就不被认可。 纯血大妖本就稀有, 同族要有结晶都是老大难了, 他们还异族相爱, 简直是奔着断子绝孙去的。 而其实断燎的父母本也确实没想过双方真能有后代。 他们彼此都是大妖, 实力顶尖, 寿命也长, 要后代干什么。 故而断燎这崽子的出现纯属意外,谁能想一蛇一狐,在双方都是纯血还血统古老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抚育出完美的混血后代呢。 “断燎啊,嗯,是个极佳的……继承人。”蝰蛇长老悬铃在众人的铺垫下,冷冷地道出事实。 那是一个极具威严的中年男子形象,方正面孔,深绿眼眸,长须,束冠,端端正正。 他自迟问一行入林便开始关注,直到柏荆为几人引路后,便派人召了族内众人,道有要事共商。 柏荆本蛇自然也得在列。 蛇外公虽是族里最最年长的一位,但到底已经从族长的位置上退下来许久许久了,便还是要听新族长的召唤。 几个小辈被他安排去自家木屋歇息,他独自一人赴会,也不知族长要与他们几个老东西商量什么。 无非是神子与修罗的事,柏荆都懒得为这算上一卦。 却不料这一圈老家伙似乎早就通过气了,张口便提了他那不成器的小孙子。 断燎?断燎算什么继承人。 “断燎是只狐狸。”柏荆嫌弃地翻了翻白眼,“我族再不兴旺,也不可能让一只狐狸当继承人,族长莫不是上次蜕皮把脑皮也捋平滑了?” “荆老啊,莫呈口舌之快,这件事吾又不是第一次同尔商量,只不过这一回当着众长老的面,我们正式聊一聊。” 族长悬铃的年纪不算很大,几乎只得柏荆三分之二年岁,故而虽说召唤对方要听,但人家训自己,他却也得左耳进右耳出地受着。 双方维持着一种妖族独有的平衡。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你家这个小孙儿,颇有成器之象。”另一位长老附和。 断燎身上不仅有双族两股纯粹的妖力,连灵脉也是最高阶且实用度极高的火灵,当然是极好极好的加持。 蛇族与狐族向来在妖界都混得开,原因就是两族的妖力都很适合战斗,但能将两族妖力结合在一起,却是古来少有的。 更别说还是个火灵。 “成什么器?就他那个性子,难堪大用,能活就行,还要成器!”柏荆对自己的孙子非常了解。 他从未对断燎给予厚望。 是个混血,还不稳重,断燎在柏荆眼里,比他老妈柘桑这个恋爱脑还没用。 因为那孩子是个心绪摇摆之人。 断燎的狐火能烧穿八殿下负屃的幻界,却也是在同一天里,与迟问、付风远三个人同时揍肃飔都揍不过,足以证明他实在太浮躁了。 他只要事与愿违,就会开始摇摆,开始纠结,开始愤愤不平,然后与自己拉扯。 像是上一次同皁山大乱,他明明早一步猜到了母亲的谋划,却完全没有占到先机,作出该有的反应,而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企图说服自己,甚至企图说服母亲放手重来。 太年轻,又太聪明,还太理想化。 他适合自由自在,不适合承担托付。 他自保都难,怎么保护别人? “不要这么说嘛,荆老族中继承人的位置空了许久,定下断燎小侄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嘛。”别的长老也开始劝。 他们谁又不知断燎不适合呢,谁又愿意有一半狐族血统的家伙当他们蝰蛇小支族的继承人呢? 只不过族长既然开口画了大饼,他们跟着撒点芝麻而已,心知肚明。 谁叫柏荆在柏凌去世之后也不续弦,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所出竟然只有两儿两女,大女儿柘桑前段时间还莫名其妙死在了同皁山,只留了这小孙儿,叫他们想换个人吹都难。 毕竟柏荆的另外三个后代,柘桑的弟弟妹妹们,至今也没有生出半个纯血蛋呢! “别跟我掰扯这么多,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拿断燎写什么文章,我看到他就来气。”柏荆拍拍桌子喝了口茶。 他可没说假话,他当真不喜欢这孙儿。 可他也只有这个孙儿了,其他孙儿更叫他看不上! “九殿下入雨林为的何事?”悬铃长老倒也识趣,果然不再拐弯抹角。 “何事,还能是何事,”柏荆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当年我族举动被她知晓,我就说另寻一法,另寻一法,你们偏不听劝!” “修罗重生的时间根本算不出来,如何另寻一法?那......”悬铃说话明显比柏荆更谨慎些,“九殿下亦是个算不出来的,现在凑一块去了,各位就说说如何应对吧。” “呵,折溺哪天死掉你倒是算出来了。”柏荆讽了一句,又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好爷爷,倒是在乎那物啊,不过是鬼域魔族罢了,与我们能有什么亲缘,不要乱攀。”悬铃的神情不见一丝波动。 新生的修罗,不过是他们蝰蛇族养的深渊魔物产出的东西罢了,被随便喊了声爷爷而已,没想到柏荆这老家伙还挺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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