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蘅顿时不吭声了,有心思被揭穿的感觉。但是她也仅是眼馋一下,绝不会为取妖丹杀死一只好妖。 心思单纯的优昙没有察觉她的尴尬,接着道:“那些人只说杀我,可是猜不到我就是林,林就是我,我是这七里花林化成的人形,能出现和消失在林子的任一角落,他们在林中跑断腿,也抓不住我的。这些恶人十分讨厌,从那以后我就更不愿让人进林了。” 九蘅忍不住道:“林就是你、你就是林这种机密之事,你怎么能随意说与我呢?若我有恶意,或许可以参破害你的办法。” 他无辜地眨眨眼:“卢少奶奶一看就是心地良善之人,我信得过。” 九蘅长叹一声。这样一只毫无心机的妖,在人心诡诈的人间能存活这么久也是奇迹了。 优昙瞳色忽然深了下去,脸上浮起微笑:“有一天……有一天,她闯入重重迷障,进到林中。” “谁?” “宝椟。”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神色无比温柔,“她穿了一身红裙,很美。初时我以为她是家人生病所以闯林求花,便悄悄将花朵扔在她身上,让她带花离开……” 九蘅默默看着他如玉雕一般的脸——人们纷纷想要他的命,他却仍怜悯世人。他到底是妖还是佛啊? “可是她不肯离开,拿着花苞站在那里对着虚空说:我叫宝椟,不是来求花的,我是来嫁给你的。”优昙玉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红衣少女笑盈盈站在洁白花海中,如一朵怒放红莲。她说,听人传说花仙丰神毓秀,俊逸非凡,未谋面已然倾心,非他不嫁。 嫁给他?花妖哪有那么好嫁的?隐身在树后的优昙涨红了脸,当然是害羞得转身就跑了。但是他跑过的地方一棵棵花树的刹那盛放泄露了他的心跳如鹿。 宝椟在花林里转来转去找他,晚上花一开,就被香气熏得醉昏睡在地。 他悄悄走到睡着的少女身边,在她身上盖上衣裳,守了一夜,天亮时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少女抓住了他。 这一次他没有跑,他不想跑了。 拉着他手的少女看着他,被他的风姿容貌惊艳,竟久久说不出话来。终于能发声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我喜欢你”之类的,而是“哪里有活水的泉眼?” 他以为她连日劳累想要梳洗一下,便领她到了泉边。 优昙指了指石桌边的那汪地泉给九蘅看,水中间有个汨汨的泉眼不住涌动:“就是这个泉眼。宝椟来到泉边并没有梳洗,而是急忙地解下腰间的一个香囊,一把丢进了水中。” 九蘅惊讶道:“为什么把香囊丢进水里?” 优昙漫不经心说:“我没有问,她想丢哪里便丢哪里吧,她开心就好。”他的脸上飞起旖旎粉色,嘴角噙着笑,“那一天,我们就成亲了……自我有生命以来,与宝椟在一起的几个月是我最幸福的时候。而且……” 他露出羞涩地低下睫:“她有身孕了。我以为我们会在花林中永生永世生活下去,可是有一天,”他的眼中哀伤弥漫。“她不见了,找遍花林都找不到她。我甚至发现那个曾被她丢在泉中的香囊也不见了,连那个她都带走了。”
第86章 突然着火的香囊 九蘅却猜到了原因——他能离林之日,便是白泽散魄之时啊。 优昙当晚就离开花林,看到世间鲛尸横行,更加忧心宝椟安危。他的目的地是仙人镇,宝椟提过她是仙人镇人氏。镇子离花林三十里,虽是不近,但他有独特又迅捷的行路方式——不是驭云不是驾风,而是“依木移形”。只要有木头的地方他就能以花开花隐的方式瞬移过去,上一刹这一棵树木花隐,下一刹另一棵树木花开,就是优昙借着这两棵树由这边移到了那边。 就这样他很快就找到了仙人镇。 为了阻拦鲛尸,城门紧关。不过木制城门对他来说不是阻碍,而是坦途。白花一开一隐,攸忽不见。 鱼妇之灾虽被挡在镇外,但是难免人心惶惶,天黑后百姓更是关门闭户。优昙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宝椟。于是他催动了灵力。街道上的树木、门窗、居民屋内的房梁、桌椅、橱柜,仙人镇的所有木质物突然如绽开一片片白花,如潮水般蔓延。 人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异事,先是惊讶,继而惊恐,纷纷从屋里跑到街上。 如果他这样一直以自身化为白花搜遍仙人镇,或许能把宝椟找出来。但是天微微亮了。一缕曙光落在花上,绽开的雪瓣迅速拢起,他的神识感受到如烧灼般的痛楚。 以他的修为,只能在夜间离开花林,太阳出来之前必须赶回花林。他不甘心就此离去,又坚持了一会儿,只觉神魂要散,只好收了灵力,借木移形,堪堪回到花林时,已是元气受损。 但他并没有停歇,连续几天暮出早归,每天搜索一片区域,不把宝椟找出来绝不罢休。 镇上的人都知道闹花妖了,一时间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想捕捉他,但白花在木上瞬间就能一开一隐,岂是好捕捉的? 有一天搜到某户人家,在人家的房梁上绽开时,偶然听到屋中人提到了“宝椟”二字。他精神一凛,凝神静听。 喝茶的两个人在聊着天。 甲:“你知道最近为何闹花妖吗?是因为花妖在找那个潜入妖林的宝椟。” 乙:“宝椟不是去取花妖妖丹的吗?她是因为这事才被花妖追杀的?” 甲:“她没有取到妖丹。” 乙:“啧,这么说是失手了。” 甲呵呵一笑:“若说失手,也不完全是。宝椟这一趟可没有白去,大有收获的。” 乙:“怎么讲?” 甲:“她怀了花妖的妖胎。” 梁上白花簌簌一阵颤抖,底下的人却没有察觉,继续八卦得起劲。 甲:“这花妖的妖胎,虽由凡人孕育,但也是个小花妖,叫做‘花种’,天生就内蕴妖丹,效力与花妖的毫无二致,宝椟只需生下孩子,再杀了它,就可以取得一枚让人成仙的优昙妖丹。” 乙惊奇地拍桌子:“竟有此事!现在花妖天天夜里来闹,那宝椟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甲:“早跑了!不在仙人镇了。留在仙人镇等花妖来抓吗?她又不傻!有人亲眼看到她往京城去了……” 话未说完,屋内突起狂风,茶壶茶杯莫名飞起乒乒乓乓摔得粉碎,吓得那二人抱头钻到桌子底下…… 听众九蘅瞅一眼优昙瞬间阴沉得如风暴欲来的脸色。被心爱的女人坑成这样,还被拐走孩子,孩子还有性命之忧,真是让人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处说起。 沉默半晌开口道:“人心叵测,你也别太难过了……” 却听优昙冷笑一声:“是的,人心叵测,人言如刀,居然这般污蔑宝椟!” 她一愣:“你是说,他们说的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他语气笃定地说。 她没有说话。这个花妖一向单纯,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随便编个谎话就能摘他的花,对宝椟却不同,别人如何说坏话他都不肯信。 也是啊,若那两个镇民议论的话是真的,那么宝椟真是狠得可怕,虎毒不食子,人会做出杀害自己的孩子求自己长生成仙的吗? 但是……宝椟真的无辜吗?这些日子来她见多了人性之恶,人有时比虎可怕得多。 只听优昙继续道:“我绝不相信宝椟会做那样的事。她一定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否则她知道我在找他,不会不出来见我。我急得几乎疯掉,就做下了恶事。” “什么恶事?” 他望向那些茅屋的方向:“把她们掳来了啊。我隔一天便掳一名镇上怀孕的妇人到花林,为的是逼迫他们把她还给我。怕贸然抓人吓到妇人,我都是提前一晚以花为信提醒那家人的。” 九蘅无语了。提前通知的行为显得更嚣张更恐怖了好吗!她问:“然而宝椟并没有出现?” 他失落地摇摇头:“还有一个月,宝椟就该生产了。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是否有人照顾她……”又朝着她说:“抱歉连累你也来到这里,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九蘅暗暗思前想后,觉得花妖心地善良,不好再瞒他,便坦诚:“其实我不是卢家少奶奶,我只是客人,昨天晚上才去到仙人镇的。” 优昙“哦”了一声:“怪不得,我就说前一晚去送花信时,明明看到屋中的女子腹部隆起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住在她的屋中?” 为什么?因为那是卢县令安排给他们的客房啊。等一下……她的心头忽然一寒。那是客房吗?她回想了一下那屋子的位置和布置。她也是大户人家长起来的姑娘,对宅院坐落是知道的,现在想起来,那屋子好像应该是主人房啊。 难道,是卢县令有意安排她住进去的? 头一天收到了花妖花信,恰巧有个毫不知情的替死鬼送上门来。 呵呵,人啊。 她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陷入思索。如果她住进卢少奶奶的屋子是个圈套,那么这个圈套是否只有一个?毕竟樊池还在那里,卢县令就不怕计谋败露,樊池找他麻烦吗? 就算是骗过樊池,还有花妖呢。花妖掳了一个九蘅,还是没换回媳妇,依然会回到仙人镇,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啊。 那么这个圈套,是否还有其他连环? 一定有。 是什么呢?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到那眼活泉,记起了优昙说过的一个细节:宝椟见到他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个香囊丢进泉水中,失踪时,水中香囊也不见了。 这个行为很异常啊,恐怕并非是无意之举,也不是小儿女表达心意的方式,而是有其他用意。 是什么呢? 突然听到优昙惊讶地说:“宝椟的那个香囊为什么在你这里?” “什么?”她茫然问,抬头见他手指着她的腰间。她低头看去,看到花瓣化成的白纱衣隙里露出一点红缎,原来是初到县衙时卢少奶奶送她的那只香囊,说是护身用的,特意叮嘱她睡觉也要戴着,她喜欢的很,果真是睡觉也戴了。 宝椟带了香囊入林。她也带了香囊入林。 虽猜不到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先解下来再说!她忙忙地探指往下解它,解了一半,突然觉得滚烫,香囊锦缎的中间冒出了火苗! 它燃烧起来了。 一刹那间她记起了宝椟把香囊丢进泉水中的事。原来如此。宝椟是为了不让它燃起来啊。此时香囊里如装了个小火球,火苗激烈蹿出,她已来不及解开带子,若引燃衣裙,她整个人都会变成火团!情急之下她果断用手握住了小火球,不顾手心的皮肉发出滋滋的烧灼声,忍着剧痛将它朝泉水用力掷去! 然而小火球在要触到水面的时候突然转向,朝上升起,并在半空盘旋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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