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迷迭和莫寒烟赶到都护府的时候,只见高墙内火光冲天,乱成一片,宋迷迭扯住一个认识的参军询问内情,那人见是校事府的人,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么一位神医,肖闯自然也没有复生,而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从马车里滚出来的那个人,是和大都护肖闯长相极为相似的,连声音也几乎一样的,他的一位堂弟。” “大都护身首异处,真凶却一直没有抓到,肖夫人于是听了景王的建议,设了一场局,希望以此引凶手现身。” “景王?肖夫人难道不知景王和大都护是敌非友,竟听取他的建议?”莫寒烟大为不解。 那参军于是道,“内宅妇人,对这些官场上的事本就不关心,再说了,那景王是直接找到了大都护家中出谋划策,咱们这些人一概不知情,也是今晚布下防控后 ,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为何大都护不死,便会引得真凶现身?”莫寒烟没想明白内中缘由,细眉毛微微蹙起。 “景王说,凶手手段残忍,行事果决,明显就是冲着咱们大都护来的,所以他知道自己未将将军置于死地,定会再次上门。” “他今晚上门了,”宋迷迭望向都护府里的一片乱象,舔了舔嘴唇,“但你们还是没有抓到他。” 参军脸上浮上一层赧色,“那人武艺超群,且......且早已谋好后路,我们追击他的时候,竟然遇到多处突发火情,还有几个兄弟,被他不知何时布下的暗箭所伤,所以......所以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 莫寒烟眉头又紧了一紧,“可看到他的模样了?” 听了这话,参军脸上的愧色一扫而空,忙答道,“看到了看到了,浓眉方脸,相貌威武,结实得活像钢桩铁柱。” 第二日,当祁三郎看到满城张贴的“钢桩铁柱”的画像时,嘴角轻撇,冲身旁两个师妹道,“肖闯背主之事,看来是已经坐实了,否则,肖家人也不会在他死后,对刘长秧的言听计从,对我们却未泄露分毫,把咱们当傻子耍。”
第121章 心属一人 他还在因“神医”一事怄气,想到自己被刘长秧骗了,简直恨得牙根子痒痒。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莫寒烟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伸手将画像从墙上揭下,冲两人使了个眼色后,三人便一起走到一处无人的墙根下。 “昨日那参军一番话反倒令我惴惴不宁,因为但凡和景王沾边的事情,都不能按寻常思路去推导。”莫姑娘目露忧思,将手里的画像摊开,“所以昨晚我和迷迭兵分两路,我在城内和都护府的人继续搜寻那贼人,迷迭,则去了城外。” 说到这里,她转脸看向宋迷迭,“跟师兄说说,你昨晚在城外都看到什么了。” 宋迷迭“哦”了一声,边回忆边说昨晚的事情,她昨天在城外埋伏等待了许久,也没见到有人出城,但因记得莫寒烟的叮嘱,不到日始不能回城,所以便一直等着,等到睡眼惺忪,瞌睡连连,谁想,还真的让她等到了。 她看到一辆马车,从半开的城门中缓缓驶出,披星戴月,朝正西方去了。 于是来不及多想,她伏低身子便跟了上去,不出声地踩着凹凸不平的车辙,目光紧紧盯在一丈外的马车上。 可车尾处的帘子忽然掀动了一下,两道黑影从里面旋出,皆是身怀绝技之人,一前一后将宋迷迭包夹在中间。好在她轻功了得,又身藏暗器,所以和他们过了二十余招后,她摆脱两人,又一次朝已经跑出十余丈远的马车追去。 眼看马车已经近在咫尺,路两边的树梢上忽然罩下一张巨网,宋迷迭身手敏捷,闪身躲过,可另一张网又从后方扑来,将她整个人缠裹在其中。 “区区一张网,又怎能困得住师妹你?”祁三郎摸着下巴摇头。 宋迷迭气得鼓起腮帮,“一张网自然困不住我,可师兄你知那布局之人有多阴险?我被网仰面罩住,竟然看到藏在树梢中的几个人皆拉满了弓弦对准我,只要我稍动一下,便会被他们射成筛子,如此僵持了半刻,那马车走远,他们便也离开了。” “所以最后,你也没被射成筛子。”祁三郎眸色一动,嘴角挑出一抹笑,“为何呢?明明精心布下这森严壁垒,却不愿杀人灭口。” 莫寒烟听他这话,便知他此刻心里所想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个名字,只有宋迷迭还一脸懵懂,瞪大眼睛自语,“是啊,他们为何不动手呢,明明是个极好的时机啊。” “因为他们背后的人是景王,”莫寒烟将手里的画像揉成纸团掷在地上,冷笑道,“引君入瓮,又缜密布局将人送走,这刘长秧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说罢,看身旁一脸惊愕的小傻子一眼,方想说些什么,又无奈叹了口气,只在她发髻上轻轻拍了一下,柔声道,“迷迭,景王属意于你,但这个人,于公于私,你都不可亲近。” “师姐,我懂的,我不会再吃他煮的面,那件坎肩,我也不会再穿了。” 许久,宋迷迭小声道出一句话,她心里这些一辈子都不想让莫寒烟知道的秘密,现在,却自个全盘说出来了,不为别的,只为让莫姑娘为自己做个见证,见证她已下定决心,要斩断因为那件坎肩和那碗热面而滋生出来的脉脉温情。 莫寒烟和祁三郎看着小师妹孤零零转过去的背影,彼此对望一眼,心中皆生出些许怜爱来,方想对她劝慰几句,宋迷迭却忽然回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师兄师姐,我想起来了,马车里面好像是个女人,车帘掀起的时候,我听到了环佩叮当,清脆动人。” “女人?”莫寒烟挑起眉梢,半晌后,转身望向城门的方向,轻声道,“迷迭,你再去一趟宜宁吧。” 禹阳城就在前方,从她刚从宜宁出来时望到的一个光点,变成现在一片如星海般的万家灯火。暮暮朝朝,从璀璨到阑珊,她却知道,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燃的,她所想要的一人一心,促足相畏,也终究是不可能的了。 宋迷迭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听不到哗啦啦的酒声时,将那葫芦朝身后一扬,撂在荒芜的大漠中。她扭头冲那酒葫芦傻笑,仿佛那是一个被她弃如敝履的倒霉蛋,然后,两腿在身下的骆驼脖子上一夹,那头吃痛了的傻骆驼便撒开四蹄,带着她一阵儿风似的朝禹阳城的方向跑去。 城中的烟火气将宋迷迭本就有些晕眩的脑袋熏得更加迷糊,她一手牵着骆驼,步子却走得东倒西歪,接连撞到了几个人身上。好在那些人见她一身酒气,都不与她计较,只捏着鼻子嫌弃地绕身而过。 “是不好闻啊,”宋迷迭垂头嗅自己的袖子,扬起眉梢摇头,“还说是什么江米甜酒,不醉人,喝下去,还不是一身的酒骚味儿。” 她自嘲地笑笑,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哪知没走出几步,便又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头扎在那人胸前,嗅到一股凛冽的甘松香气。 她忽然拘谨起来,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冲撞了他,于是连忙朝后退出两步,口中直到“对不住”。可偏在这时,身后那头不长眼的骆驼撞到她后心上,脚下一个不稳,她身子朝前扑去,竟重新“钻”进男子的怀中。 宋迷迭心下一惊,两手抓住男人的衣襟想起身,怎知脚下打滑,男人先一步托住她的双臂助她站好,只是那双手,却还未松开她的胳膊。 “醉成这副鬼样子,宋大人是在借酒消愁吗?” 宋迷迭笑了笑:怎么她已经醉成这样了吗?心里想着谁,那人便出现了。她勉强站直,伸手摸上面前人玉琢一般的脸,指肚在上面摩挲了三四五六下后,咧嘴笑,“元尹,你可真是个麻烦精啊。”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儿乜斜着,带着抹春色,眼尾的那颗小痣随着她的笑轻轻朝上一跃,惊心动魄地蛊惑着对面的人。 刘长秧喉结动了一下,脸色却依然冷峻着,“哦?宋大人说说,本王怎么烦到你了?” “你,”宋迷迭食指在他胸口戳了几戳,嗤笑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第一次见你,脑袋就受了伤,后来在景王府,你明知我不是贼人,还故意冤我,指使护卫杀我......” “幸好没杀成。”刘长秧看着面前醉眼迷离的人儿,脸上寒意消退,抿嘴轻笑。 不过宋迷迭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还在自顾自数落他的罪行,“后来到了老君沟,我奋不顾身跳进瀑布救你,你非但不感激,还用言语轻薄我,再后来,你将我拽进泥坑,弄得满身烂泥。” 刘长秧脸上笑意加深,“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本王也脏了。” “可是我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宋迷迭打了个酒嗝,砸吧几下嘴,“在孙家祠堂为了救你,差点淹死......” 她觉得双臂上力道一紧,元尹的身子朝前贴了贴,下巴几乎触上她的额发。 “那次,可是我救的你。”他垂下头,目光中似淌着波光,亮得蛰眼。 “你救我?”宋迷迭一头雾水,鼻间嗅到他身上甘凛的松香,身子忽然有些发软。 “我亲了你。”他答得坦荡,没有一丝轻薄的成分,好像这件事于他而言,是天下最庄严的一桩承诺。可是很快的,他两眼弯起,嘴角噙着起一抹不拘的笑,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为了给你度气。” 宋迷迭耳根子一热,身子哆嗦一下,酒忽然全醒了。嘴唇翕动两下,她想像以往那样,靠装傻逃过一劫,可还未想好要说什么,刘长秧便又在她耳旁笑道,“宋大人嘴唇软,身子也软,甚合本王心意,不知,是否愿意与本王执手,白头?” 明明是一句话玩笑话,和他以往对自己说的那些没什么不同,宋迷迭却浑身一凛,四肢僵硬,嗓子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如此滞住半晌,竟一句话也答不出。 行人车马在两人身旁穿行而过,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他和她,却只能听得到彼此仓皇的呼吸和心跳,像大漠上直啸而过的风,毫无阻拦撞上对方的胸膛。 “宋大人,科考著文,也无需思量这般久吧?”片晌后,刘长秧喑哑着笑了一声。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宋迷迭顺嘴秃噜出这句话,又倏地抬头,去望他的眼睛,“殿下,皇上......已经赐婚了。” 刘长秧脸上笑意不见了,抓住宋迷迭双臂的手指却又收紧了一些,似是怕稍一松手,她便逃了,他看她,将她的身影牢牢锁在眼底,一字一句,“心属一人,独属一人。”
第122章 守陵人 心里那些深埋的种子爆裂,发芽,长出来,便是一片茸茸的芳草,草尖缀着露珠,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华。元尹就站在草原的尽头,孤影缥缈,她朝他走近的每一步,都不能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就是他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场景,现在,听到他这番赤诚的告白,那梦影,便幻化成现实,罩在她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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