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缓步而来的白衣人右手负后,左手握剑,正是剑修打扮。 浪迹潜山海,岁晚得剑客。 孩子们无不惊叹这位师长的气质,独拂珠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乌致。 说得更准确点,是乌致的一道身外化身。 尽管只是道化身,拂珠却也能看得出,果真如传闻所说,足足百年过去,乌致还停留在渡劫巅峰,没有要飞升的迹象。 嗯…… 有点微妙。 作者有话说: 珠珠:咋感觉你这么废。 “浪迹潜山海,岁晚得剑客。”——陆游《剑客行》
第29章 剑鞘 求欢。 拂珠没有多看。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同时悄悄挪动脚步,把自己往个高的孩子身后藏得严严实实的,头也微微低着, 并不抬起。 好在无人让她抬头。 不论是张师弟还是乌致化身, 在场所有万音宗人都没发现这小姑娘与过去的凝碧道君五官有些相像。 ——没人想得到百年过去,连魂灯都碎了的凝碧道君竟转世成一个凡人。 或者说,在万音宗人的认知中,纵使凝碧道君当初福大命大成功转世,那么也不该是在这中州, 更不该只有九岁之龄。 从东海到中州, 百年到九岁, 这之间的偏差过于巨大了。 拂珠藏得更加心安理得。 待孩子们给乌致行过礼,兴许是尊者的名声太盛, 也兴许是万音宗这次的招新手段实在厉害,看就乌致现身的这么一小会儿, 又有不少孩子闻讯赶来,张师弟示意他们这批可以先回家, 明早卯时过来学剑。 有孩子心细, 问可要像读书那样交束脩,得到不用的回答,才兴高采烈地离开。 拂珠也跟着离开。 这期间, 她再没看乌致。 她怕多看那么一眼,她就会控制不住。 就在拂珠即将走出驻地之时,持剑的化身倏而抬眸,目光停留在拂珠身上。 “那是谁?”乌致问。 张师弟循着看过去, 是第一批孩子里那个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小姑娘。 刚才乌致出来, 所有孩子都在盯着乌致看, 只她一个不仅不看,反而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往别的孩子身后藏,不知是害羞还是怎样。 张师弟翻翻守门弟子拿来的名册:“那孩子叫拂珠。” “拂珠。” 乌致重复了遍。 他重复的这一声明明平淡之极,且因为是身外化身的缘故,话语间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言,然张师弟听着,竟莫名有些后心发凉。 想起离宗前,诸位师长私下的告诫,张师弟悄然捏紧了手里的灵符。 原本这面向中州皇城的招新,本不该张师弟与乌致前来。 ——乌致本尊还在燕骨峰下。 尽管距离百年之期已不剩多久,但有北微施压,乌致仍困在极天碧炎阵里不得出。他只好如往常一般,借着万音宗招新,以身外化身之法去往中界各地,意图找寻凝碧道君的转世。 据张师弟所知,这百年里,乌致曾无数次地窥探天机。 虽然每一次得到的天机都是无解,但他似乎仍然不肯相信凝碧道君就那么没了,心魔渐重,连他师父嬴鱼都不敢过多靠近关押着他的火牢,更别提其余人。 且因为当年独孤杀状告一案,现如今的万音宗仍没谁肯正眼看乌致,更枉论与其同行,所以每逢招新,宗门就会在功德堂里派发任务,要求能摒弃偏见,相对公正地协助乌致进行招新,当然同时也是为监守乌致,防止他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便如此刻,张师弟紧紧盯着乌致,只待乌致行为有异,便要立即以手中灵符将其镇压。 好在乌致没再开口。 他只深深凝视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 直等望不见那身影了,他收回目光,垂眸静立,乍看沉默高冷,与大众认知的剑修形象完全一致。 前来万音宗驻地的孩子更多了。 并不知自己尽量小心低调,却还是引起乌致注意的拂珠正拿着钱袋买吃的。 依照她往常的习惯,只要身边没人看着,她能一个人从街头吃到街尾。看看天色,估摸着曲从渡和赵翡应该还在逛,拂珠打算一路吃过去,三人一起回家。 不过这计划没能实现。 概因在走到某条街道,路过某个摆摊之时,不经意间的一瞥,让她望见了个颇有些眼熟的东西。 赤殷如血,玉白似雪。 ——是乱琼剑鞘。 曾经被无数修士盛赞“乱琼碎玉”的鞘失了剑,就那么脏兮兮孤零零地躺在摆摊里,与一些破铜烂铁作伴。旁边木牌上手写的价格极其低廉,十文一件。 拂珠止住脚步,定定看着。 过去的百年发生了什么,被她埋在北域妖池的乱琼怎么会只有剑鞘出现在这里? 剑呢? 顾不得多想,拂珠立即就要掏钱买下剑鞘。 不妨有人先她拿起。 拂珠顿住。 她忽然明白为何先前在万音宗驻地,只见到赵翡打听的两男一女中的两男——乌致和张师弟——而没见到那一女。 却原来,所谓的一女竟是这位。 百年不见,楚秋水已然不是拂珠记忆中弱柳扶风的少女模样。单看容颜,她似乎正处双十年华,身体也好了不少,面庞上红润微微淡淡,不再透出苍白的病色,只那双细眉似蹙非蹙,含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以拂珠的眼力,一下就看出她应当是刚刚突破至结丹期,周身气息还有点不稳。 ……这就更微妙了。 一般来说,修士结出颗完整的金丹,方可驻颜益寿。 拂珠不用想都知道,楚秋水在结丹前必然服用了许多驻颜丹。 这与拂珠预计的差太远了。 原本拂珠觉着,能拜入凌云九剑,足见楚秋水天资不差。那么长达百年时间的修行,楚秋水少说也该元婴,不然就是化神,真发发奋努努力,炼虚合体也不是没可能。 结果这真见到楚秋水,她居然才堪堪结丹。 拂珠突然便有种楚秋水与乌致不愧是青梅竹马,两人居然一个比一个更废的奇妙感。 楚秋水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她拿起剑鞘,往摊位上丢出锭银子,说了句这东西我要了便匆匆转身走人,没留意摊主说给的银子太重了,更没留意与她擦肩而过的小姑娘。 拂珠没跟上去。 不用猜,楚秋水肯定是去万音宗驻地。 于是拂珠略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张纸人来。 纸人很小,比起凡间通用的铜钱也大不了多少。拂珠打开曲从渡和赵翡送她的那盒朱砂,拿衣服上的流苏蘸了,往纸人头部点几下充作五官,而后轻轻一吹,纸人悠悠飘出掌心,追随楚秋水而去。 接着拂珠转向正目瞪口呆看着她的摊主,问刚才那把剑鞘是哪来的。 “……我在城外头捡的,”摊主尚处于她这样的小孩竟也能使出仙家手段的震惊中,听到什么便答什么,“瞧着是没人要了,我就捡了,心想破得不狠,能卖点钱,就拿来卖了。” “那还记得是在城外哪里捡的吗?” “就城外那条河,沿河岸往北走个差不多两刻钟。要不是它在水里被日头照着发着光,我还看不到呢。” 拂珠点点头,取出一锭银子给摊主,抬脚走了。 徒留摊主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两锭闪闪发光的银子,更震惊了。 明明只需要十文钱啊? 买到想要的消息,拂珠没有耽搁,她胡乱走了两条街,钻了条巷子,很快便借着身高的优势混入人群之中,悄然出城。 皇城外确实有条河。 依那摊主所言,拂珠沿着河岸往北走,途中不断以朱砂画符,直将盒里的朱砂用得少了层,也没能发现有关乱琼剑的半点踪迹。 拂珠皱眉。 总不能剑还在妖池? 越想越觉得剑与鞘分开简直诡异又邪门,拂珠不死心,索性以这条河为中心,来来回回地折腾,直至身上能用作画符的黄纸一张不剩,她才停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来剑真的不在这里。 天边不知何时已经夕阳西下,这个点再不回家会挨骂,拂珠叹口气,拍拍裙子走人。 到家时天将将黑,曲从渡正靠着墙和乔应桐说话。 见消失一整天的拂珠掐着点儿地回来,曲从渡掀了掀眼皮:“大小姐这是跑哪玩儿去了,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再晚上一会儿,我就又得满大街找你去了。” 拂珠说:“我找东西太入迷了,对不起嘛。” 曲从渡说:“找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拂珠说:“秘密,不告诉你。” 她小跑到乔应桐跟前,仰脸露出个乖巧极了的笑:“娘,我饿了,我想吃娘做的长寿面。” 其实她中午就该回来吃长寿面的。 拂珠眨眨眼,笑容愈发乖巧。 好在拂珠以前就有过晚回家的先例,又她平日里还算听话,不惹事,乔应桐深知别看她年纪小,她总有自己的小心事,被这么一撒娇,哪舍得怪她,抬手点点她脑门儿:“今晚我不做饭,你爹做。” 拂珠说:“哦,那我想吃爹做的长寿面。” 乔应桐说:“那赶紧换衣服洗手,等你爹给你做。”又问曲从渡,“小曲要不要来一起吃?” 曲从渡说不用,他家也在做饭了。 说完对拂珠比了个威胁的手势,拂珠扭头,权当没看见。 进屋后,晚饭不必多说,姬彻之的厨艺是乔应桐一手调.教出来的,满满一碗长寿面,拂珠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之后是消食时间,拂珠拽乔应桐的袖子,表示她有悄悄话要跟娘说,爹不许听。 姬彻之无奈:“怎么天天都有悄悄话?”还每次都不许他听。 拂珠说:“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被女儿叫作女孩子的乔应桐笑眯眯地跟着拂珠走。 走到看不见姬彻之的地方,拂珠悄悄用了张以前画好的符箓,保管就算有人用了招风耳之类的术法都探听不到她们的动静,才小声对乔应桐说:“娘,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有个人以前被害过,现在想要报仇,”拂珠皱着小眉头,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严肃得很,“可她修为没仇人高,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赶上仇人。她该怎么办?” 乔应桐也不问拂珠怎么会问这种事,只想了想说:“她和仇人都是修士吧,天赋怎么样?” “她的还可以,仇人的不太好。” “有多不好?” “嗯……就是假如她修炼到足够报仇的境界了,仇人很有可能也还是现在这样,没什么长进。” 拂珠说着,想起上辈子自己的魔障。 魔障与常说的心魔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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