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好的,是即便转世,姐姐也还是那个姐姐。 就像此刻,教导对象黑不溜秋,还丑不拉几,姐姐却没有丝毫的轻视,指正错误时认真又耐心,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真好呀。 白近流想着,对大田鼠都没之前那么嫌弃了。 教导了大约两刻钟,看大田鼠终于能一气呵成地画出正确图案,拂珠松开脚,对大田鼠说今夜就先到这里。 没等大田鼠高兴,拂珠又说从明天开始,到她离开皇城,每晚戌时,它都得从地道上来,她会教它布置在家中各处的阵法以及地道里那些符箓的用法。 大田鼠:“……” 救命啊我真的不是妖兽! 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拖家带口地住进地道,怎样也没预料到会有今天的大田鼠强忍眼泪,委屈点头。 拂珠见状失笑。 不过她还没说些什么,白近流已经龇着牙冲过来。 便见白近流上身离地而起,仅以一条后腿支地,另条后腿抬高了重重一踹,赏给大田鼠一个标准的侧踢。 大田鼠倒地,目瞪口呆。 这就是妖兽吗? 不仅前爪灵活,后腿也灵活得不行。 “占了别人家的地盘,还想什么都不做?”白近流两爪叉腰地教训大田鼠,“送你一句我父父的至理名言,鼠屁东西,你想得美。” 大田鼠耷拉着耳朵挨训。 拂珠则由着白近流说的父父想起北微师父。 若非皇城离蓬莱太远,爹娘又在这儿,不满九岁不肯放她离家,她可能早几年就去找师父了。 又想虽然没能早点去找师父,但她与白白在皇城重逢,也算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吧。 送走大田鼠,拂珠把自己和白近流洗刷干净,主宠两个钻被窝里说悄悄话。 说完彼此近年经历,拂珠问白近流知不知道乌致和楚秋水也来了皇城。 “知道,”白近流皱皱鼻子,“我在剑鞘上闻到楚秋水的气味了。” 楚秋水出现在蓬莱以外的地界,不用想,肯定是跟着乌致。 “姐姐还不知道吧,楚秋水其实没拜入凌云九剑,凌云宗的景吾掌教挑明了没收过她,”白近流捡当年独孤杀状告一案后,拂珠不清楚的细节细说,“她被施加凤凰火后,没人管她,她也没法去火牢找臭坏坏,她就自己出了万音宗,好长一段时间都没音讯。” 再听到楚秋水的名字,是天骄榜更新,她因早年延缓了生长,甫一修炼,骨龄刚好让她在榜末勉强挂了个名。 但凡能上天骄榜的,用不着去刻意打听,早有人整理出榜上名册,翻翻便知楚秋水竟是拜入了元宗。 元宗在蓬莱仙岛还算有名。 那是仙路重开后不久,元宗上下皆毁于一位魔尊之手,后魔尊花五百年赎罪,元宗得以重建,发展至今,规模不小。 之后就是天骄榜再更新,楚秋水掉出榜末,不过这时她已有了道号,曰“落霞”。 白近流不知吐槽过多少次这个道号。 现下也是,它跟拂珠吐槽说楚秋水取这样的道号,也不怕夜里睡觉做噩梦。 就楚秋水那样的人,哪配得上“落霞”二字啊? 哎,等一下。 “姐姐现在还有做噩梦吗?”白近流问,“魔障不会还天天缠着姐姐吧?” 拂珠说没有了。 她尚在胎中便有意识,出生时更是借着先天灵气直接凿开识海。那缕先天之气现今还存于识海深处,她到现在都没遇过魔障,入睡也是一觉到天亮。 白近流松口气,又问琴心还在不在,是否仍然只有半颗。 拂珠惊讶:“你还知道琴心?” 白近流哼哼:“当初姐姐出了那么大的事,白白能不把什么都查清楚吗。” 它敢说,它知道的比兄兄还多。 拂珠便说琴心还在,且这次是完整的。 “所以姐姐往后能听像正常人那样唱歌弹曲了?”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近流高兴得从被窝里钻出来,左蹦蹦右跳跳,绕着拂珠一圈圈地跑。 看它高兴,拂珠也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看来,当初身陨不见得全是坏事。 等白近流冷静下来,拂珠也困了,她打着哈欠让白近流回被窝,她明天还得早起去万音宗驻地学剑。 白近流想说她学什么剑,别人找她学还差不多,但看拂珠已经闭上眼,呼吸放缓,白近流轻爪轻脚地钻进她怀里,陪她一同入眠。 一夜无话。 由于张师弟要求卯时前到,拂珠起的时候,天还没亮。她梳洗完去厨房,小丫鬟丹愫不知是没睡还是刚起,正在灶台前忙碌。 见拂珠过来,丹愫先端来粥让她垫肚子,包子马上就好。 家里没什么规矩,拂珠跟丹愫对半吃完包子,便揣着流口水的白近流走了。 直至走出家门,白近流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厨房方向,包包好香,白白好饿。 正巧隔壁曲家的婆婆笑着喊了句囡囡,拂珠给婆婆回了句好,等她再看白近流,它口水流得胸毛都湿了。 拂珠点点白近流脑门儿:“还这么贪吃呢?”然后学曲从渡变戏法那样摸出个包子,塞给白近流。 白近流欢呼:“姐姐对白白最好了!” 它埋头啃包子。 包子馅儿还有点烫,它小口小口地边吹边吃,等吃完了,拂珠也到地方了。 拂珠到得不算早,先她来的孩子们正围在一起,互相欣赏夸赞彼此带来的剑,热闹非凡。不过见拂珠来了,孩子们就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簇拥过来。 试问皇城里谁人不知姬家的姬彻之为庆贺爱女生辰,亲手给爱女铸剑。 “拂珠的剑真漂亮。” “我爹说,拂珠的剑吹毛立断,以后肯定能成为灵剑。” “好想摸摸看啊。” 孩子们感叹着,目光黏在拂珠那把剑上,到底也没问能不能摸。 不多时,所有孩子到齐,万音宗的师长们也出来了。 注意到今天乌致在前,张师弟和楚秋水随后,拂珠垂眼,轻轻挠了挠身体紧绷的白近流。 “还不是时候。”她低声道。 果然白近流慢慢放松下来,往她袖子里藏得更深。 照例先由张师弟简单说几句,便退至一旁,接下来该是乌致教授剑招。 岂料乌致环视一周,举步朝哪走去。 张师弟下意识取出灵符。 楚秋水也取了灵符。 楚秋水目光跟随着乌致,就见他停在一个身穿宽松练功服,手里握着把短剑的小姑娘面前。 他俯身,定定地看那小姑娘。 不知为何,楚秋水突然有些心生不妙。 便道:“乌致哥哥,你做什么?” 乌致没有回答。 他看那小姑娘看得更专注了。 楚秋水只好问张师弟:“那孩子是谁?” 恰在这时,那小姑娘抬起头和乌致对视。小姑娘的脸由此被楚秋水看个正着,楚秋水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剧变。
第32章 怀疑 后悔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 不妙感加重, 楚秋水僵硬地立着,整个人如遭雷劈。 如果不是师父曾数次当着她的面开坛卜卦,翻着《周易》告诉她所谓无解, 便是指世间无此人, 楚秋水几乎要以为那小姑娘是当年凝碧的转世。 不可能。 她想,不可能这么巧,应当只是长得有点像罢了。 过去百年,每每有传言说在某地发现疑似凝碧道君的转世,她都会立即随乌致前往, 然次次皆失望而归, 因为那些人顶多五官之中的哪里, 或者偶尔表露出的神态,能隐隐看出有凝碧的影子, 她只消扫上一眼,就知绝非凝碧转世。 如凝碧那样的人物, 纵使转世成毫无根基的凡人,也必然会是最为耀眼的那个。 所以正被乌致盯着的小姑娘除一张脸与凝碧有些相似, 容貌显得十分精致外, 浑身上下俱都平平无奇,在一大堆孩子中毫不起眼,这等凡夫俗子, 必然不是凝碧的转世。 楚秋水想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师父说过,元神泯灭,就是彻底消散于世间, 连轮回都没有。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碰到个长得像的, 就恰好是凝碧转世? 她还不至于像乌致那样疯魔。 “那孩子叫拂珠。” 张师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皇城姬家人, 祖上为轩辕氏后裔,身家十分清白。” 拂珠。 楚秋水无声重复了遍。 尽管知道拂珠是凝碧转世的可能性极低,等同于无的低,但看乌致望着拂珠的目光愈发沉迷,还伸手试图触碰,楚秋水仍不免心神巨震,难以平复。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楚秋水想立即驱逐这个叫拂珠的孩子。 抑或是直接杀了拂珠,好让她此生都不要再出现在乌致面前。 当初的凝碧已然让乌致道心崩溃,性情大变,不难想象他若将这拂珠视为凝碧转世,又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拂珠……不能留! 杀气沸腾着,几欲要倾泻而出。楚秋水略定了定神,抬脚朝拂珠走去。 正思索该如何转移乌致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太在意拂珠,她才好方便出手,最好是能一举击杀,忽的,楚秋水脚步一顿,极突兀地停住。 像是有某个不可言状者锁定了她的气机,巨大的危险感侵袭而来,楚秋水只觉喉咙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给扼住,四肢也被紧紧缚住,她整个人僵直着,满心的惊骇与恐惧。 自成为修士以来,楚秋水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将死之感。 是谁? 谁要杀她? 又为何杀她? 楚秋水欲环顾四周,找出那不可言状者的所在,可她只能看离她近的几个孩子好奇仰头,问她师长怎么了,是有话要对他们说吗? 楚秋水发不出声。 她面色苍白,内里衣衫慢慢被冷汗浸透,身躯也微不可察地颤抖。 按理说,楚秋水这般异状,张师弟等万音宗人早该注意到。 然则此刻,除这几个询问楚秋水的孩子外,其余人皆在望着乌致与拂珠,想知道乌致要做什么。 楚秋水也想知道。 但她只能僵立在这里,远远地看那两人对视,一方专注如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连眼都舍不得眨,另一方是稚童特有的纯真无辜,间或还透出点茫然和怯意。 敏锐地觉出那怯意并非作假,楚秋水心弦骤然一松。 拂珠果然不是凝碧转世。 凝碧能怕世上所有人,却唯独不会怕乌致。 平心而论,如果她是凝碧转世,莫说拜入万音宗,与乌致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能走在路上,碰到个与乌致相似的背影,她都能瞬间发作,还谈何站在乌致面前,与乌致对视良久也毫无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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