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三字被有意无意地加重咬字。 剪灯许是已经明白什么,但没发问,只抹着泪返身去了。 拂珠望着那背影,抿了抿唇。 就像拂珠从未对姬彻之和乔应桐说自己是转世,她也不会对北微、独孤杀和白近流以外的人说。 就当是她的私心吧。 可以怀疑,可以猜测,但知道她是凝碧转世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你看看可有什么缺的,我去洛城给你买,”独孤杀的问话打断拂珠思绪,“还是你来之前,把该带的都带上了?” 拂珠回神,应道:“都带上了。” 考虑到她过不了几年就得回皇城吃曲从渡和赵翡的喜酒,她娘只让她带了从九岁到十五岁所需的全部衣物。 至于十五岁后的,她娘还在准备,说是等她回家了再拿给她。 “这次不用师兄操心啦,”拂珠给独孤杀展示自己的须弥戒,“别看这戒子小,里面装的东西可多了。” 独孤杀说好:“若再来一次,我又得头疼了。” 师兄妹堪称同步地想起旧时记忆,相视一笑。 那边趁着打理门窗,悄悄望见这一幕的剪灯没能忍住,又落下泪。 独孤杀没在拂珠洞府待太久,给了新的须弥戒,以及杂七杂八别的东西,嘱咐拂珠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送走独孤杀,寝居也收拾完毕。 剪灯请拂珠进去歇息,顺便布下屏障,免得收拾外面时打扰到小主人。 拂珠正有感剪灯的贴心,细微动静响起,循声转头,窗外多了个人。 这人道:“你要开始修炼了?我教你修春生秋杀曲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专栏破百啦,谢谢大家,挨个啾啾=3= 今天第四天了,变成大臂内侧的肌肉疼,麻了,怪我体质太差,我好想多更呜呜呜 坐稳昂,下章开始时间大法
第41章 筑基 往他心口插了一刀。 又是乌致。 拂珠皱了皱眉。 师兄可刚走不久, 师父也就在隔壁不远。 况且离开半春秋峰的时候,他不是正被嬴鱼镇压,要重新关回燕骨峰下吗, 他是怎么来的? 还有…… “我不修。” 拂珠直截了当地拒绝, 上前关窗。 因乌致是站在窗外,拂珠刚才只看得出他身上玄衣应该有换过,没再洇出血色,也没再透出血味,此刻离得近了, 方发现他岂止是换了衣服, 他从头到脚皆干干净净, 景吾的灵力锁链消失不见,他足下的极天碧炎阵同样不见踪影。 乍看似乎还是身外化身之法, 只化身的白衣改为玄衣。 但拂珠对乌致实在太熟悉,她认出这就是他本尊。 尤其望见那完好的右手, 拂珠眉皱得更深。 莫非百年之期已到? 算算时间,前世她死在冬季, 如今初春, 百年之期确实已到。 嗯,还超了不少。嬴鱼对这个徒弟还是有点忌惮的。 拂珠想着,又瞥了眼乌致右手。 打从来到这洞府起, 乌致的目光就又牢牢黏在拂珠身上,片刻不离。许是看出拂珠的疑惑,他动了动右手,笨拙, 僵硬, 不甚灵活, 间或发出点骨头摩擦碰撞的声响。 他低声道:“师父刚为我接好手。” 拂珠没说话。 她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无非是刚接好手,连休息都无就立刻赶过来,为的就是想第一时间教她修春生秋杀曲。 拂珠眼底有些讽刺。 原本还以为他难得的有骨气,才能一断就是百年。结果这刚结束禁闭,就借着要教她弹春生秋杀曲的名义,刻不容缓地接上。 外头还盛传乌致是因她生的心魔,依她看,那心魔根本是为他的断手生的吧。 恶心。 拂珠面无表情地关窗。 这关窗没什么用。 因为拂珠刚转过身,就见乌致不知何时从窗外到了房内。 他长身立于屏风之前,以糅合了怅惘、思念、哀伤等等诸多情绪的眼神缓缓打量房中布置。 每看过一样熟悉的物件,那情绪便浓重上一分。待看完所有,他整个人如同长眠了千百年的古钟,诡异的沉静,也诡异的沉默。 瞟到他神情,拂珠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她总算知道白近流说的“疯了”到底是何意。 “劳烦出去。” 关上的窗被重新打开,拂珠毫不客气地指着窗台,示意他打哪来的就打哪出去。 口中也道:“这里不欢迎你。” 乌致这时转身,浑然没听到她的话,也没看到她赶客的动作般,径自问:“有香吗?”没等拂珠答话,他又自顾自道,“没香也行。” 未像以前那般每次弹奏前都要净手焚香,风景也要挑最好的,这次乌致直接席地而坐。 玄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铺敞开来,隐可见一点灵光在其内微微闪烁,碧绿与冰白的光泽若隐若现,赫然正是先前拂珠疑惑的灵力锁链和极天碧炎阵。 百年禁闭虽已结束,乌致不用再关在火牢里,但只要远在凌云宗的景吾一日不收起神威,那灵力锁链就一日不会撤下;极天碧炎阵则是因为诞出了阵灵,已非寻常手段可破,便也仍寸步不离地跟着乌致。 唯一与在乌致呆在火牢里时不同的,大约要属极天碧炎阵的脾性有所收敛,肯和灵力锁链一同藏匿于他衣衫之下,不再猖狂到教人轻易察觉。 留意到拂珠在看自己的衣摆,乌致循着看去。 下一瞬,他猛地垂下右手,想遮住什么。 奈何右手太过僵硬,不听使唤,他越是试图遮掩,那些光芒就越是凸显出来,最后反倒什么都没能遮住。 乌致顿住。 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必然十分难看,他只好取下背着的七弦琴,置于腿上,终于勉强盖住那些光。 他神色忽然便有些难堪。 “春生秋杀曲乃我万音宗镇宗灵诀,可生亦可杀,”他声音也比刚才更低,“我先弹给你听,你听完就想修了。” 拂珠道:“我不听。你走。” 窗子开得更大了。 然而一如刚才乌致无视她的拒绝,此刻的乌致也继续无视。 他强行克制住僵硬的右手,十指缓慢悬于七弦上方,抚琴的姿势半是熟稔,也半是生疏。 之后他久久没有动作。 换作旁人,或许还瞧不出什么,只道他兴许是被关得太久没有碰琴,一时找不到过去的感觉,待找着感觉,他便要开始弹奏了。 可现在看他抚琴的,是曾昼夜陪着他练琴习曲的拂珠。 于是拂珠一眼就瞧出,长达百年的禁闭关押,以及长达百年的失去右手,俨然已经让他记不起该如何奏琴了。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曲惊天下的乌致了。 拂珠都能这么断定,乌致则比她更清楚自身状况。 鬓角渐渐有汗流出,呼吸也变得沉重。他死死瞪着自己僵硬得连触碰琴弦都做不到的手,似乎不敢相信他竟驱使不了这双手。 无法驱使,便无法奏琴,更无法弹春生秋杀曲。 他教不了拂珠了。 “你走吧,”拂珠又道,“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乌致被她的话惊醒。 像被火烧似的,他一下收回悬空的双手。 仅是这么短暂的工夫,他便满头满身尽是冷汗。心跳失序得厉害,双手也疼得厉害,他自欺欺人地将手背在身后,道:“我不能走。我还没教你……” 话未说完,就被拂珠打断:“你走!” 此前脸色还算尚可的小姑娘,此时已沉下脸,语气也变得危险。 她目光沉沉逼视着他:“我说了我不修,我也不想听。”然后约莫是终于忍不住了,她嘲讽道,“怎么,尊者是被关太久,已经听不懂人话了吗?” “……别这样。” 乌致语气有些艰涩。 好似拂珠的再三拒绝对他而言,不啻于往他心口插了一刀。 这一刀比起以往受的任何伤都要更痛。 可越是痛,他就越想要做些什么。 如不然,他会疯的。 于是低声下气,完全是在恳求了:“我知道你想听的,你等一等,我这就弹给你听。” 他重新伸出双手。 然而比刚才的状况还要更糟,他手背青筋迸出,十指更是肉眼可见的抽搐痉挛。 这双手像不知何时有了自己的想法般,没等他这个主人控制,就一个劲儿地想要逃跑。那种互相抗拒所带来的疼痛,剧烈到让乌致眼前都有些发黑。 可一想到拂珠在看着他,乌致便咬住牙,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方按捺住这双已经不属于他的手。这下不止手背,他的额头,乃至颈侧都爆出青筋来,太阳穴一鼓一鼓,眼底更盈满血丝,模样颇有些可怖。 但饶是这样,他的手也还是连靠近琴弦都做不到,更枉论弹奏。 十指痉挛得更厉害了。 那只刚接好的右手甚至有血自腕间流出,霎时衣摆下的极天碧炎阵光芒大盛,天水天火跃跃欲试着,不想放过宿主任何一滴鲜血。 拂珠漠然看着。 少顷道:“你已经弹不了琴了。” 乌致充耳不闻。 他还在试图让双手触碰琴弦。 拂珠继续道:“你既然弹不了,那正好,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听。” 当初她让他弹,他不弹。 如今他死活非要弹。 这算什么,男人的贱骨头? 乌致终于停止动作。 没管流血的右手,他抬头看拂珠,触及到那冷漠,他动了动唇,唇角弧度也是艰涩的。 他道:“你能不能再等等……我弹一遍就好,很快的,要不了多长时间。” 说着又抬手,鲜血顺势滴落,溅上琴身,他下意识要擦拭,可双手无论如何都靠近不过去。他望着那点血迹,慢慢的,慢慢的,他低头,痛苦地喘气。 拂珠更漠然了。 他可能真的听不懂人话。 若非她还没开始修炼,她简直想捶爆这个傻逼的脑壳。 懒得再浪费口水,拂珠从独孤杀给她的须弥戒里取出张灵符。无需动用灵力,指尖往符上一摁,下一瞬,破风声骤响,寝居内已多出第三人。 不消说,这第三人正是拂珠叫来的北微。 北微到后,也不必询问拂珠,甫一望见坐在地上的乌致,她顷刻了然,这狗东西一朝出笼,在哪发疯不好,偏跑到她小徒弟这儿来发疯。 她的小徒弟已非当年那个小徒弟。 狗东西想膈应谁呢? “乌致尊者不好好在宗主那儿休养,悄悄来我越女峰,可真是闲情逸致,”北微张口便是拉满到极致的嘲讽,“怕不是在燕骨峰下的时候,凡间那些傻不拉几的话本子看多了,脑子钝了,就想着学话本子里写的,把我新收的这小徒弟当成你以前楚歌峰大管家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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