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说要护着她,凭什么与她并肩? “欸,你还在发什么呆?”江槿月走到他身边,难得主动地牵起他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催促道,“我们回家吧,我真的好困啊。” “……好,我们回家。”他定了定神,反手扣紧了她的十指,笑容温润一如当年。 这一路再无波折,在原本似是永无止境的长廊中穿行片刻,他们两个顺顺利利地走出了相府大门。回眸望向门外的两只石狮子和高悬的匾额,江槿月饶有兴致地对丞相府挥了挥手。 这一场鸿门宴虽是曲终人散了,可他们之间的争斗还未终结,只会愈演愈烈。 不知丞相大人发觉自己的鬼怪被一网打尽后,他会被气成什么德行。也不知丞相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又有何目的。 未来的路只会愈发难走,每一步都危机四伏。 难走,倒也并非无路可走。她侧耳听着瑟瑟晚风,望着天空中星河流转,微微一笑道:“人间很好,有山川和星辰,不该落入这种人手中。” 如今丞相不过把持一国朝政,就造了那么多杀孽。这样的人,若把人间收入囊中,那可要血流成河了。 见他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她主动找话题都没用,江槿月撇了撇嘴,只好又问道:“我不明白,他都这样造孽了,天界为什么还是不管?丞相就是再厉害,也打不过神仙吧?” 他终于回了神,语气淡然地作答:“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在他们看来都是小打小闹。在天界俯视众生时,仙神眼中的凡人如沧海一粟。丞相现在对他们毫无威胁,他们自然不管。” 他说得直白,她也算听明白了。意思是丞相的所作所为影响不到他们,所以人家懒得管。非要等到哪天生灵涂炭了,他们才会姗姗来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真有一个能撼动三界的魔头出世,就天界这群懒鬼的办事效率,只怕是要玩完。 “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天界了。”她闷闷不乐地嘟哝了一句,见他转头看她,便故作深沉地笑道,“因为星君大人生性温和善良,一定见不得别人受苦,才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听出她是在宽慰自己,沈长明忍不住笑了笑,点点头:“或许吧。踏足尘世后,方知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哪怕再渺小,也有想守护的人,更有活下去的权利。” 这种对凡人而言浅显易懂的道理,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眼中,或许就不那么好理解了。当神明拥有太强的力量后,难免会有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感。 也罢,既然神仙不管凡间的事,只能靠他们两个凡人多操心了。江槿月长叹一声,暗暗琢磨起了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 她垂着眼眸边走边发愁,一会儿想到梦里那团丑陋的雾气和眼熟的血海,一会儿又想到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她总觉得,虽说所有人的立场不尽相同,仿佛都格外看重她? 城隍怕她堕入魔道,判官让她少管闲事,丑雾想与她合力对抗天道,丞相想靠她谋夺人间。沈长明嘛,说的什么“我只在乎你的选择”,很显然,他就是知道些什么,但不想多言。 一个二个都说话只说一半,到底是跟谁学的?她还没琢磨出个结果,就察觉到身旁的人蓦然站定,她下意识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很好,这是偷偷走神被发现了。虽说他看着在笑,这眼神比鬼还吓人。她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呃,你说丞相他、他吧……” 他也不急着戳穿她,只笑眯眯地盯着她,准备看看她能编出什么鬼话来。两个人僵持不下,半晌,她终于破罐子破摔:“你说得太小声了,我没听清。不如你再说一遍?” 这么理直气壮的话让他忍俊不禁,很快故作严肃地正色问:“你的意思是,这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对呀,当然是你的不对。所以你就该再说一遍,不是吗?”江槿月嘴角扬着笑意,看似娇俏乖巧,说起话来却是个蛮不讲理的。 “我说,我们走吧。” 他的嗓音如鸣佩环,若轻风细雨。在她愣神的工夫,他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拦腰抱起,再不顾她满脸错愕,也不多加解释,大步踏着夜色而去。 这世间有许多事,说到底都是一句来不及。 如今既是覆水难收,那就一起往前走吧,永不回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出自《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其实在两个人相处过程中,王爷一直是处于比较弱势的那方【除了他相对主动点】。 一来是在两个人都是完全体的情况下,他确实显得特别战五渣…… 二来是他实在、真的、特别爱多想就是了。理由同上,事实证明,实力才是最重要的【bushi】 江槿月:所以我拿的是救赎剧本对吗? 沈长明:…… 调作息成功【提前了半个小时】改了两次,都忘记点保存,直接裂开qaq 明天继续努力qaq 感谢在2022-04-10 23:30:00~2022-04-11 22: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809429 2瓶;烫手山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皆不由人 一晃就到了五月, 直至连绵阴雨转晴,城中愈发炎热,方觉已至夏日。 自丞相府凯旋而归后, 前些日子,每到夜半时分还有冤魂邪祟前来王府闹事。 来一个算一个, 来两个逮一双, 江槿月也不挑,索性将它们尽数送往地府。 还不到三日, 丞相那边就再无动静了,仿佛彻底陷入沉寂,故而她连过了好几天太平日子。 不知丞相大人是知难而退了,还是另有打算。左右鬼魂无法威胁到她, 派死士来王府行刺更是自寻死路。思索再三, 江槿月认定,丞相多半要被活活气死。 相较于“安分守己”的丞相, 沈长明就显得尤为忙碌。常常一大清早就不见其人, 直到黄昏时分才归来,偶尔还会夤夜外出,也不知要去何处。 对他这副来去匆匆的模样, 王府上下似是习以为常。见她多有担忧, 众人极为殷勤地陪她说话解闷,再三宽解说“王爷从前就是这样,几日不见人也是常事”。 这个当口,沈长明能忙些什么?他即便不说,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事关重大, 她自知帮不上忙,不该跟去添乱, 索性整日闷在书房里批案卷。 一旦有事可干,时辰会过得快些,日子也显得不那么无趣了。据黑白无常说,判官大人对此相当欣慰,大手一挥就给她送来了更多案卷。 江槿月:“……?” 她很快悟了:活是永远干不完的,有空操心劳碌,不如出去散散心。 为了不多生事端,她特意换了身低调轻便的衣裳,又戴上幕篱,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小丫鬟上街去了。 虽说沈长明对如今朝中局势讳莫如深,但只消去城西最热闹的茶肆坐坐,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摸清城中的风吹草动。 一路上,江槿月见到了不少官兵,一个个不苟言笑地穿行于大街小巷。遇上他们,百姓们只敢敛容屏气,主动垂首避让。 瞧这架势,近来王城中戒严?得出了这一结论,江槿月愁得紧皱着眉头,叹了一声:“许久未曾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了,还真是要变天了。” 眼见着官兵们目标明确地涌入一家酒楼,小丫鬟只笑道:“江小姐别担心,外头再怎么乱,咱们王府也不会有事的。” 倒是看得开。被她脸上的笑容所感染,江槿月回以一笑,边走边轻声道:“走吧,咱们今日去凑凑热闹。” 已过正午,茶肆大堂里聚着不少闲来无事的布衣百姓。以往百姓们总爱大声攀谈,今日却仿佛生怕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一个个只敢小声地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谁不知道丞相大权在握?还有谁敢管他们丞相府的事儿?” “啧,兄弟你这是几年没出门了?相府都要倒灶了,你还当他是从前的相府?” “哼,这上头的旨意,咱们小老百姓就别过问了。不管怎么说,这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儿不是?在座的哪个不晓得那陈公子是个什么货色?” 他们口中的陈公子大抵是丞相的嫡长子,据说此人嚣张跋扈,自称是“皇亲国戚”,连在王城中都丝毫不加收敛,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什么?丞相府就要倒灶了?”江槿月疑惑地歪着头,心道这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丞相最多一时失势,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她一时参不透这话是真是假,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又压得极低,她只得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只可惜,她坐在角落里听了许久,只得出了个“朝中动荡不安,可能要变天了”的结论。 至于具体怎么个变天法,谁也说不明白。最终他们无话可聊,干脆聊回了鬼神之说,又互相推荐起了符咒经文来。 “不是,他们这说了和没说有何区别?”江槿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看如今城中人人自危的样子,便知山雨欲来。 丞相的心思何等狡诈?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将来定有一场恶战要打。她小口抿着温热的茶水,再不发一言。 两个丫鬟猜不透她的心思,对视一眼后才试探着接话:“江小姐是担心王爷?您别担心,王爷一向稳重,肯定不会有事的。” 另一个也随即劝她:“您要是放心不下,不如亲自问问他?” 并非是她不想问,可即便她问了,他也不愿细说,只说他一切都好,让她千万顾好自己。 看着倒是胜券在握、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不知他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他的对手是个老奸巨猾的,朝中也少不了有丞相的党羽为虎作伥。 三人坐在茶肆中听了半晌废话,江槿月深感今日出门可谓一无所获,正要起身离去,却瞧见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脚踏入茶肆正门。 此人穿了身淡粉色长纱裙,穿得惹人注目不说,偏偏一进门就做贼心虚似的低着头,还抬手半遮着面孔,简直是在掩耳盗铃。 多亏茶肆小二是个有眼力见的,很快迎了上去,两个人小声交谈了片刻后,他们便一前一后地往二楼雅阁去了。 这姑娘不自在地东张西望着,亦不敢与他人对视,就差没把“心虚”这两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江宛芸?她这是在干什么?”目睹了全程的江槿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江家二小姐素来自诩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从前更是没少讥讽她离经叛道,成日想着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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