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正无聊间,树后突然蹦出来一只小花狗,长安被吸引了注意力,迈开短腿追过去。 花狗只叫了一声,短尾摇地欢快,转身朝后跑。长安紧紧盯着花狗,脚下不停地跟着。 青灰的墙如一串影子,转瞬被他甩到身后。小门大开,花狗嗖地跳过去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长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花狗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眼下。 他跟着它跨过高高的门槛,匆忙跑过小巷里崎岖的青石板路,转过重重深巷,走进了清晨的早市。 花狗蓦地停下奔跑的四肢,身体定住似的一动不动,紧随其后的长安欣喜若狂,猛地扑上去,嘴里喊着:“抓住你啦!” 入手触感不对,本该柔软的皮毛此时僵硬无比,还有阵阵恶臭袭来。 长安定睛一瞧,怀里的花狗皮肉溃烂,胸口一个翻肉的洞,与那只他亲手杀死的花狗长得如出一辙。 “啊!”他尖叫一声,迅速扔了狗往回跑。 长长的街道上无数巷口,长安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自己是从哪个口钻出来的。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长街和大到没有墙壁阻挡视线的天空,他感到一阵眩晕,原来天空这么大。 早市的人不多,却仍有人注意到那一声尖叫,很快双瞳异色的长安被人包围,咒骂像一盆盆水朝他泼来。 燕衡悄然尾随长安,从看到花狗的第一眼起他便发觉有人在它身上施加了幻术。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它,一切顺利地不可思议,甚至整个过程甚至不需他动手。 他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飞速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天色刚刚亮,遥远的天边浮出一点鱼肚白,明缨昨日睡得早,今日一早便醒了。 被子四角紧紧地掖在身下,身上还搭了一床新被,她一眼便知是谁盖的,除了燕衡,不会再有人这样关心她,心头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她疑惑地爬起床,往日这个时候燕衡该来叫她了,今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穿好衣裳来到隔壁,门未关严,轻轻一推便开了。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眼前一片光影旋转后,场景虽未变,主人却变了个模样。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内置的器具也大差不差,只是多了个五六岁的幼童。 他沉默地抱膝坐在地上,眼神麻木地望着脚尖,身上衣衫破烂瘦骨如柴,一头不齐的长发,脏得如同花猫。明缨仔细辨认了许久,才认出眼前瘦到脱相的男孩是幼时的燕衡,她心间抽得疼了一下,本能想要上前,但身体被禁锢在门上,无法挪动一步。 窗外传来悉簌的交谈:“老爷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半魔?真是晦气!” “听说两三年前就弄来了,不过让这小崽子逃了,最近才又被捉回来。” 窗户打开,一只凉透的包子扔进来,男孩视若无睹,继续面无表情地坐着,过了许久才过去捡起包子慢吞吞地吃下去。 他一直坐在一处地方,困了便靠着墙眯一会,却睡不安稳,一点细微的脚步也能惊醒他。醒来便警惕地盯着门口,直到声音消失才重新放松。 就这么过了不知几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宁静。男孩警觉地竖起耳朵,迅速而敏捷地爬上房梁,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房门,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大门被人啪的推开,一群人如泄洪般涌进来。大概知道男孩的难缠,来者全是身材高壮的汉子,他们齐心协力,很快便将灵活的男孩捉走。 男孩放弃了挣扎,像只小猴似地被人扼住脖子提走。 再回来时,小燕衡被洗干净换了套锦衣,彷佛换了个人似的。 少年的燕衡虽不胖,却也非只有一副骨架,匀称的身材可将衣服撑得恰到好处。而眼前的小燕衡脸颊瘦到凹下去,四肢骨节明显凸起,即使穿了一件丝绸锦绣的衣裳,也丝毫撑不起来。再加上他阴沉木讷的脸色,即使生得白皙漂亮,也不讨喜。 送他回来的男人强硬地将他按坐在床上:“好好表现,有人要你就吃喝不愁了……” 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两个男人推门而入。 明缨定睛一瞧,是梁修义与那个书楼里见过的燕姓男子。 刚进门看清房间,梁修义一拍脑袋,苦笑:“你看看我,说起话来就不认路了,连房门都认错了。”他说着转身,欲出门。 与他同行的男子却眼睛直直地看着床上的男孩,被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不同于上一次的幻象,此时的男子多了几分男子的成熟,同时也多了几分疲乏与倦怠。但看见男孩的一瞬间,他的疲倦霎时一扫而空,双目一亮,身形也舒展开了。 他抛下梁修义疾步上前,几乎喜极而泣,声调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小横?” 男孩坐在床头平静得多,一双晦暗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望着眼前激动到手足无措的男子。 男子不顾男孩挣扎,拉住男孩小小的手不停摩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横,你……认得我吗?” 男孩低垂了眉,回应男子的只有无声的挣扎。 梁修义上前,半是惊讶半是小心地问:“燕兄认得这孩子?” 男子一惊,从激动中回神,仔细打量男孩许久后眼神里的热切褪去,颓然瘫坐于地。他捂住脸,疲惫充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不认识。” 梁修义眼神一瞟,有人进来将男孩领了出去。 见他这副模样,梁修义无言默然陪他良久,直到他放下手自行坐下。 男子长叹一口气,遥看着窗外残枝:“五年前你我一别后,我喜得一子,不料好景不长,小横走失至今未有下落。这孩子眼睛肖似我儿,方才一见便失态了……” 梁修义拍拍他的背:“燕兄节哀啊。” 男子伤怀片刻,突然问道:“此子可是令郎?” “非也,”梁修义否道,望着男孩的眼睛迅速闪过一丝嫌恶,“他是故人之子,故人已去,无人看管,我便接过来照料。” 有侍女端着一盏香炉进内,袅袅香烟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浓郁地有些呛鼻。 男子有些惊喜,原本沉郁的脸色都亮了几分:“故人之子?” “是啊,故人之子,”梁修义微微伤感,“可惜我与夫人没有经验,这孩子跟着我们受了些苦,我们正商量着为他寻一个妥帖的人家……” “……若信得过我,不若将孩子继于我,我与夫人必善待他……”男子头脑发热立即接话,他想象着夫人看见孩子惊喜的表情,不由笑起来。 “燕兄为人我自然信得过,孩子继与燕兄想必故人在天之灵也会同意,”梁修义面露为难,“可是……不敢隐瞒燕兄,这孩子是半魔,如今已有六岁,红瞳转黑才难以辨认。” 男子一愣,声音高了几度:“此话当真?” 梁修义面上惭愧,以为自己唐突:“骗燕兄作甚?” “那、那,”男子的面部骤然抽搐了一下,似惊讶又似激奋,“没事,我们不在乎这个,就他。” 他站起来绕着房间疾走几步,低头思索什么似的,面上带着诡异的狂热。 香炉里线香燃尽一段,香灰扑扑从香尖跌落,顶端亮红一闪一闪,重新积起新的香灰。 忽然,他抚掌:“就叫他,燕衡吧。”
第38章 碧波莲花(七) ◎镜中楼阁◎ 燕衡推门进来, 看见明缨余愤难平的表情,他不由得被牵动了视线,却在想起系统的时候停下步伐。 明缨没看出他的僵硬, 从椅子上冲过来,有些小心地观察他, 轻轻试探:“今日是长安的生辰。” 如今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梁修义不是什么好人, 但她不能确定燕衡是否了解这一切。 燕衡垂眼绕过她,冷淡地回应:“嗯。” 他一边想要摆脱失控, 一边又暴躁不安, 却不知要如何对她,只能凭借本能冷面相对。 察觉到他的淡漠, 她没有多想:“长安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为他庆生……” 她望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 里面只盛了一个人。 与她对视一眼, 他立刻挪开眼神, 更加郁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明缨被他的话一顶, 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我感觉那梁修义不是什么好人。” 燕衡哂笑一声,眉毛压着:“我当然知道。” 这样显而易见的暴躁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她怔了一下声音低下去, 担忧地问:“你方才去了何处?若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 他将她推出门外,语气低沉:“没什么事, 就是累了而已。”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思考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 明缨细细打量了他的表情, 没发现什么端倪, 便信了他的话:“我不打扰了, 你休息吧。” 门咔地阖上, 明缨站在门外心里有一瞬的不舒服,但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梁府静悄悄,今日安静地不同以往,丝毫不像小公子的生辰。正思考是回去再睡一觉还是到处转转探查一下梁修义的真实行当,一连串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从院子的墙头探出去,看见许多人押着一个瘦高的男人往深处去,那男子瞧着分外眼熟,但只看背影很难想起是谁。 十二遥听见动静从房里跑出来:“怎么回事?” 他放空视线,抻着脖子眯着眼,奇怪:“谁?” 明缨正好奇为何偌大的梁府不准备长安的生辰宴反而去捉人,便道:“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拍即合:“走!” 贴着墙根借着花丛的掩护,两人很快便追了上去。 管家手中紧紧攥着一串玉珠,脸上义愤填膺,急匆匆地往前赶。明缨不经意看见,眼神便定住了。 她不可能认错,这玉珠必定是之前那个要卖了他们的人贩子手中盘的那串。 那群人绕了许多院子,在一处正房停下。梁修义已穿戴整齐,不期然看见了他们,蹙眉:“怎么回事?” 管家愤然举着玉珠:“老爷,我们找到杀害林管事的真凶了!” 明缨目光微凝,如此看来林管事就是那个人贩子。 一瞬间,许多事似乎都清晰了起来。 梁修义明面上是书画商人背地里贩卖人口,燕衡便是受害者之一。梁修义将拐来的小燕衡赠予了燕父……难怪在两交镇时燕衡不愿谈起自己的名字,原来有这么层原因在。 她思考着,忽然反应过来,梁修义那时必定已经认出燕衡,否则不会问他是哪个衡字。 此人真是可恶! 中间的人瘦高,被压着跪伏在地。梁修义狐疑地接过玉珠扫了两眼地上的人:“王澜封?” “正是他!”管家愤然,“方才我去书阁寻王账房,却在柜子里发现了这串玉珠。书阁谁人不识此玉珠?王澜封偷藏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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