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欣赏美人忍痛景致,宿半微当即敏捷蹿起,刚还撞人胸上的手都不知往哪放,欲伸不伸的,也不知道要不要搀他一把。 “那个,仙君你还好吧?”她试探性小声问。 问完有点点心虚,她好像也不是很轻来着……往人身上一砸,恐怕一般人很难受得住。 笑话,别没保护好人,反倒自己先给人家砸出了个好歹。 这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宿半微半蜷着手指,犹豫地对上睁眼如流光破昼的瞳眶。 平静掠过她不自在的腕指,他自己就撑地而起了。 几丛发丝被动作带至肩前,鹤凌序起身,把它拨到本来该在的背后,坠感明显的衣摆随人直站瞬间就恢复了原先状态。 “何故需拉本君袖摆?”一理完,便是质问。 第一时间就来怀疑她,看来这林子里还不算危险。 宿半微倒率先考量了一下环境安全问题,才想方法应对他这难答问题。 毕竟她身上现在还担着一人安危呢。 “不小心嘛,仙君,那个,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她想转移话题。 “不是幻境,便是人间。” 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真的顺着她的话走了,宿半微在心里呼了口气。 不用编理由了,真好。 但鹤凌序的下一句,就又把她打回了原地,“回答本君,你目的为何?” 声变得冷硬,把障眼话雾拨开,他一语即击最关键点。 ……显然,他不容她逃避问话。 鹤凌序越发难搞了。 垂落的眼睫使下眼睑显得阴翳,宿半微静默了下,再抬头是讪讪的笑意,“心仪仙君,一时失常。” 不过八字,在他视线下,她还是率先转开了眼。 直到下颌被剑柄挑起,她才像见鬼一样顺力转回了头。 鹤凌序怎么了??? “是么?”丹唇开合,“怎么个心仪之法?” 睫根如墨浸,轻佻的举动,却是正经的脸色。 许是为了遮掩身份,凌序剑柄上的凌序二字被更为繁复的纹路给覆盖了,但宿半微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废话,这剑听主人令来抬她下颌,却根本没敢使多点力,也就婴儿拳头大小的力气,要不是她配合,鹤凌序就得怀疑他的剑无端叛变了。 未等到她的回答,仙君气音哼笑一声,撤剑训她:“修为倒是不低,只是不设防备,愚不可及。” 愚、愚不可及……宿半微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她,也是第一次听鹤凌序这般刻薄说话。 断完情的鹤凌序竟是这样的么? 没给她怀疑人生的时间,仙君不欲再与之追究,转身就要走。 她连忙抬脚也要跟上。 “莫要跟随。” 短低一声停住了她,宿半微有些犹豫。 “不然,看到些什么,届时莫怪本君未作提醒。” 什么意思?鹤凌序想做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些什么? 她怔楞在原地,心内逐渐蔓延上飕飕凉意。 鹤凌序绝对比她估计得知道的更多。 腰瘦腿长的仙君马上走远,她望着轮廓越来越不明显的玄色背影,咬咬牙打算跟上去。 “半微!半微!!” 此时后面传来男声叫唤,把她又成功叫住了。 远去的身影一顿,随即一下消失了。 刚转回头的宿半微:……诶人呢? 咋一转眼人就没了???! 让她迟疑地前观后望,好了,这回只能被迫先等迟迟赶来的同伴了。 …… 对上她欲哭无泪的表情,钟迟嘴角明了地抽搐了下,但还是保了一分侥幸问她:“鹤凌序呢?” 她诚实回答:“跟丢了。” 最后到的许瑶一来就听到这对话:……漂亮。 ----
第34章 汪府会面 = 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痒的眼睛,恢复神智的许瑶劝慰:“没事,偷渡者刚刚大规模使用了一次非法光环,把气运者和我卷了进来,自己肯定也会有不小损伤,气运者暂且应该不会有事。” “合着咱俩是附带的。”墨紫男子拿胳膊肘点了下身边着雾紫女子,笑吟吟着手持乌扇。 “与其说是附带,不如说是硬跟进来的。”她想起自己硬拽着鹤凌序袖子的社死样,无奈纠正道。 转而,她问对面琥珀色衫的女子:“确定只有我们进来了吗?” “好像不止,那个花里胡哨的城主,我之前看到他也跟着一起消失了。”许瑶咬牙切齿,“这回的偷渡者,胆子真不小。” 讲真,宿半微与钟迟对她这样子是真有了阴影。 当机立断,两人齐齐开口:“……冷静。” * “汪府。”宿半微仰着头念出声,随即转头,“确定是这吗?” 金漆凹边的纯黑牌匾于头顶正中央,厚重扇门对闭,红灯笼对角齐挂,两侧地面还有石狮镇守。 典型的高门大户,就是看起来似乎人气稀薄。 “侦测镜显示是这。” “气运感觉大致在这。” 被同问的两人先后笃定。 揣起镜子,隐紫墨眉挑起,钟迟望向敛神观察周遭的女子,眼波流转间漫不经心问道:“半微你发现什么猫腻了吗?” 想起路上墙贴的赏金令,宿半微皱眉,“鹤凌序说这里要么是幻境,要么是人间,我猜是人间。” “怎么猜的?”许瑶很好奇。 实不相瞒,“直觉猜的。” 许瑶:……好的呢。 “这汪府就在前日才出了邪祟之事,太巧合了,我觉得极有可能跟偷渡者有关,他应该还没法让这么逼真范围这么大的幻境为他服务。” 话还没完,“除非,有高人相助。” 钟迟照镜理发丝,补言:“但据我所知,这种等级的幻境应该没人能搞得出来。” 云翳遮阳,唯有一点点日丝从罅隙漏出。 轻风吹得衣摆相擦,宿半微捏着从路上撕下的朱绸为纸的赏金令,在后面两人的注视下,扣响了汪府紧闭的大门。 许久才有小厮躬身开门,一见她手里的黑字朱绸,愈加恭敬地把他们领到了白日点灯的正厅。 深绿带褐的植被葱郁得过头,显得府里过分阴凉,本该团簇的细花却稀拉在枝头,潦草耷拉着。 脚下砖凉,不远处的正厅里却点着极其亮堂的橙色烛光,暖调得过头,也异常得过头。 一路静谧,大观周围景致的同时,三人不动声色地紧跟灰衣小厮。 轻微的“吱呀”一声,本来仅留缝隙的漆雕木门被从里面缓缓大开。 门内门外的人一会面,柔朗男声率先入耳,“宿半微?” “应城主。”宿半微僵着嘴角朝他颔首。 简直了,里面的场景比她想象的要来得刺激。 除了看似是府主人公的青年男子外,鹤凌序,应安昀都在,甚至还有偷渡者。 现在加上他们三,真真是齐聚一堂了。 刚唤完人的应安昀扫了眼正在往里走的另二人,眼帘转覆,笑侃:“倒是奇怪,凌序仙君竟舍得让你一人于此?” 这一听似无心之语瞬间让现场气氛走向平静下的紧张—— 立马,钟迟捏扇柄的手一顿。 身边深金衣裳的男子,也当即失态掀眸,深眼窝内的漆黑瞳孔,宛如底渊。 而许瑶,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他这么一下失策抬眼,就径直对上了猎杀者的视线。 明明是柔美眼型,本应该没什么杀伤力的,偏偏对视这一刻,眼里似有利刃在生生割他的心魂。 管不得其他人的反应,宿半微僵着身子,甚至都不敢转头看鹤凌序的脸色是怎样。 应安昀说话不看形势的吗?? 她笑着睁眼说瞎话:“应城主认错人了吧,夫君是有点姿色,但怎能与凌序仙君相提并论呢?” 恢复扑扇节奏的钟迟一听闻这瞎话,脑袋当即灵活起来,深紫暗纹的窄袖叠上雾紫外罩衫的肘处,他拄上半微的肘弯,形似宣示主权一样,笑眯眯开口:“半微是我家夫人哦。” 脖子生锈一般,宿半微迟缓转头,用眼神质问他:你……还好吧? 这猝不及防突来这一下,差点没给她惊得表情扭曲。 忍住下意识想甩开的冲动,宿半微勉强扯个笑,目不敢斜视半分地艰难点头,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毕竟要是当着现在的鹤凌序面,抖出她和他断情前的那些混乱事,更挑战心力。 应安昀望着她那唇红齿白的带笑面孔,怔楞了小半会,少许时候后才翘唇一笑,“是了,是应某看走眼了。” 倒有意思,第一次见有人敢玩弄鹤凌序。 …… 这些各有心事的对话,偷渡者压根没法入耳,甚至在脱离不开的难捱心悸中,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 怯怕的情绪层叠淹至头顶。 最终,手里的串珠耐不住他手劲的高压,啪一声当着众人面碎开。 手无意识地发抖,因这意外,他总算得以挣脱。 “在下谢氏寄真,手下一时失控,诸位勿怪。” 所有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谢寄真顺势负手,对着一众考量的深浅眼神,一一轻扫过淡言。 唯独略过直面对他的许瑶……因为源自骨子里的惧怕。 “哼。”她也没给他面子,意有所指道,“谢氏寄真,胆量不错。” 一语冷场。 被忽略的汪府主人才得以在安静中开口:“在下念文,诚邀各位高人莅临陋府,乃是因为在下夫人……” 发沉的语调谈至此,略显憔悴的面上又浮出悲恸,吞下哽咽音节,他勉力继续说:“是因为在下夫人,身附妖邪,不识亲熟,甚至……屡屡自伤。” 明明是正值光景的而立之年,却已经依稀可见鬓间星点白发,可见为此发愁到了损害心力的地步。 “可否一见汪夫人?”面色已然如常的谢寄真负手低问。 没有犹豫,府主随即颔首,亲自领着一众揭令之人进了内室。 提出建议的谢寄真跟得很快,第一个动起来,看似平稳的步伐却给人一种畏怕而逃的既视感。 然后是应安昀,鹤凌序。眼角饰黛的妖孽男子与身骨清正的玄冠仙君先后入里。 留到最后的三人面色紧绷,相互间交换视线,待高束马尾的铜绿女子轻点头后,才恢复常态般一起大步赶上前面几人。 内室与外面正厅有一刹可感的不同,不是亮堂的烛光,而是几粒莹润夜明珠悬于屋内折角,柔光温馨。 床帘被对挂起,可二人平摊的回纹床榻上躺着一女,身上盖着米底墨绣的锦被。 宿半微放轻脚步走近,一看清平躺之人的脸,不由得于心内起声讶叹—— 貌比月神,冰肌玉骨,漆发黛眉,除却唇色素白,其他的每一寸可视地方都写满了清冷与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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