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辉就那样干瞪眼躺着,往事不断翻涌,未来充满着不确定性,让他有时候神思清醒,有时候却一片混乱。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他听到手机在耳旁嗡嗡震动,竟是孟玉蕾打来的。他“腾”地翻坐起来,手指和手机一起颤抖不止。 “老婆——”他轻叫一声。 “都是真的吗?”那边传来她细细的声音,声线或因为哭了太久带着鼻音而显得无力。 她的问题,这当头一棒,让齐星辉根本无力招架。他没有办法回答,所以只能沉默。直到许久,他听见她说:“看来是真的了。” “对不起。” “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变小之前。” “是你主动追她?” “在工作中,我也说不清楚,越走越近了。” “她知道你变小的事情吗?” “当然不!我第一时间跟她切断了联系。” “她来找我,不是真的想学钢琴吧?” 齐星辉不语。 “你任由她那么不怀好意地接近我?你不担心吗?” “对不起,我那时候也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没去问问她吗?” “她来家里敲过一次门,想要见我,但我没见她。” “她找上门的第一时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犹豫过,但是我不敢。” “你认为只要你不说我就永远不会发现了吗?” 齐星辉咬紧牙关,却无从回答。面对这场审讯,除了老实作答,没有别的可能。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更何况在眼下。他知道孟玉蕾此刻有多么愤怒与绝望,可是除了真诚,任何东西都会加剧她的痛苦。 “你们在一起多久?” “大概一个月。” “你们好到什么程度?” “蕾,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上床。” “去了昆明恐怕就要上床了吧?” 齐星辉长舒一口气,“我不知道。” 电话那边传来孟玉蕾的冷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所以,你们之间,除了上床,什么都试过了,对吧?” “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许突然被变小,对我来讲是最好的事情。” 孟玉蕾还在冷笑,笑声那么悲愤与刺耳。可是她的声音却带了更多的哭腔,“你已经动了那个心思,有没有到最后一步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婆,对不起,我一时脑子糊涂。小蕾,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又何必这么卑微呢?” “我害怕,我怕你离开我。” “你把她搂到怀里的时候怎么不怕?”孟玉蕾呵出一声来。 是啊!那个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有些东西,摔了就是碎了,碎了就回不去了。”孟玉蕾字字颤抖,“齐星辉,我们离婚吧!” 齐星辉只觉脑子“轰”一声响,孟玉蕾在那头挂掉了电话。
第44章 冬日演出 混乱过后,人总是急于求一个结果,可是这种太过显然的结果,又加剧了这种混乱。是夜,于孟玉蕾就是这样。当她在蒋蔓的床上发着烧整个人累到虚脱却无法入睡时,离婚是她大脑里最清晰的两个字。 表达音乐总是需要有想象力的,她在船歌里想象波光水面,在夜曲里想象皎洁月色,可是这从小培养的想象力如今却像无法驯服的小兽,让她无休止地想象齐星辉和史静在一起的场景。她可以准确地想象出车里的场景、想象齐星辉的表情和声音、想象史静的长发和鲜红的指甲、想象昆明的鲜花与阳光......她可以毫不费力,那些画面就像风吹落树叶一般扬扬洒洒地在她大脑里横行,现实的加持之下,真就像她亲临他们龌龊的亲密现场那般真实可信。 “结婚九年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离婚。” “我知道。”蒋蔓道,“你先把退烧药喝了,跑了两条街才买到的。” “即使我们吵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掐死他,我也没想过要离婚。” 孟玉蕾接过药,就着水咕咚咽了下去。 “你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也许事情跟你想的并不一样。” “他们都要一起去云南了,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就算要离婚也不是明天早上就要去民政局,不用那么着急。财产怎么分割,两个孩子跟谁,哪能这么快就定下来,再说了,齐星辉现在那么个样子,怎么去民政局呢?” 一提起两个孩子,孟玉蕾更痛苦了。她不可能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要到手,即使都要到了,她也照顾不过来,而让姐弟俩就此分开,她更接受不了,哪个不在她眼前她都受不了。单单是想想孩子,孟玉蕾的眼泪又汹涌来袭。 “快三点了,你再不睡明天还怎么演?要不给郭老师请假算了,她也能理解。” “我必须得演,我不能对不起郭老师!” “你烧成这样,能行吗?” “没问题,我有分寸。我都准备这么久了,那两首曲子闭着眼睛都能弹。” “那你就赶快睡觉!” 孟玉蕾用抽纸擦了眼泪和鼻涕,乖乖躺了下去。 脑袋里像灌了一袋沙子,飞沙走石般,砸得她头皮痛得发麻。而额头上的降温贴又像个紧箍咒,阵阵渗着寒气。 越是想要睡着,就越是无法入睡。齐星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个她熟悉的声线里,可是语气那般陌生。她还从没听到过他那样的语气,像是把所有的脆弱与痛苦都毫不隐藏地想要呈现给她的真诚。当他说他后悔的时候,她是相信的,她愿意相信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那么糊涂,可现实里没有如果,他的确是曾经把史静搂进了怀里。 仅仅一张照片,就已经足够孟玉蕾想出很多细节,她熟悉的那个人,是何以对别人动了心?因为她的年轻和美貌吗?因为她们同在职场而更有共同语言吗?因为她比她更温柔可爱吗?因为她更懂他吗?孟玉蕾不自觉地把自己和史静摆在一起比较,她开始努力回忆和史静打交道的点点滴滴——她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衣服和包包、她的妆容、她的项链还有她言谈举止,她试图从中寻找与齐星辉关联的蛛丝马迹。而那个时候,她还像傻子一样赞叹她的美貌和气质,还对她充满耐心。如果早知道她是齐星辉的情妇,她就该几巴掌拍在她的脸上,然后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甩到齐星辉的面前——是的,单是这样想着,怒气就已经要将她吞噬了,她又开始后悔,为什么在占星室她说出真相的第一时间她没有掐着她的脖子再问清楚点儿?问她知不知道齐星辉有老婆和两个孩子?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插足别人的家庭? 可是理智要告诉她,她做不到,甚至,如果重来一遍,她还是呆立原地放她走。她的人品和涵养不允许她和别人动手,甚至,她的性格本就那样,从小时候被欺负怎么都无法还手一样,她只会把一切的痛苦和委屈憋在心里,然后自己默默承受。可是,这样,真的太痛了。 而更关键的是,她知道这件事更大的错在齐星辉身上,而齐星辉是她的丈夫。而这也是伤她最深的地方。 出了一夜的汗,烧退了下去。可是嗓子发炎,蒋蔓买回来的豆腐脑和油条她一口都吃不下。喝了一大壶水,练了一时琴,她觉得累,又回床上睡觉了。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终觉有些精神,一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雪是停了,像某种预兆似的,生活给了她新生的气息。可是窗外,地上还是厚厚的雪,阳光肆无忌惮地照着,却不能动摇积雪半分,远处的天连着地,楼宇和公路、天桥融成厚重的茫茫的一片,白得让人睁不开眼,仿佛在提醒她昨晚𝖒𝖑𝖟𝖑的一切是不是梦,都是那般真实。 孟玉蕾手捧热茶站在阳台看着,客厅有一株精致的圣诞树,上面挂着白色的圆球和粉色的彩带。原来今天是圣诞节啊!孟玉蕾想。似乎有那么一刻能让她忽然忘掉齐星辉,忘掉那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她想要抓住这样安静的瞬间,就像抓住白天所能给与她的喘息之机——事业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那么轻易牺牲和放弃。 那样想着,她终于吃了半碗稀饭,喝了感冒药,又坐回钢琴前。此时此刻,除了音乐,她什么也不要。 下午四点,蒋蔓先把孟玉蕾送到学校演奏厅,又开车去接笑笑。孟玉蕾强打起精神和师弟师妹打招呼,又走了一遍台。下了台,她被郭老师叫到眼前。郭老师拍了她的肩膀,“状态不错,比昨天好。” “谢谢郭老师。” “怎么,感冒了?” “有一点儿。” “要不要紧?” “没关系,喝过药了。” 顺着郭老师的肩膀,孟玉蕾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蒋蔓和笑笑。笑笑刚要张嘴,被蒋蔓捂住了。孟玉蕾朝女儿招了招手,郭老师也看了过去,“你家小丫头?” “对,我的头号粉丝。”孟玉蕾笑道。 “行,去吧!” 郭老师去忙了,孟玉蕾立刻朝女儿飞奔过去。将女儿揽到怀里的瞬间,她像被箭突然击中,想到她可能面临的家庭的分崩,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妈妈,爸爸变回来了!”女儿趴在孟玉蕾耳边道。 “你说什么?” “今天早上起来,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孟玉蕾站起来看向蒋蔓,“你听见没?” “笑笑刚才也跟我说了,但我没看见。我给她手表打电话她自己下来的。” “你确定?”孟玉蕾问女儿。 “当然啦!” “小蕾!”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孟玉蕾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外站着的,真的是齐星辉,一米八大高个儿的齐星辉! 他仍穿着去年孟玉蕾买给他的烟灰色呢子大衣和蓝色围巾,裤子和鞋子也都是从前孟玉蕾新手收拾过的。几个月了,当他重新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孟玉蕾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熟悉自然是熟悉的,除了孟玉蕾两周前给他剪的长长短短的怪异发型,他还是从前的样子,因为瘦了,竟年轻了一些。可是他的目光,却与从前大不同了,当他此刻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她时,她看不到从前的敷衍、逃避甚至偶尔会有的轻视,而现在的他的眼底,竟有种千帆过尽的真诚与从容。 这几个月,她多么盼着他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她一直坚信他会变回来,她想要在第一时间与他共享惊喜,替开拉开窗帘,欢迎他重新回到这个荒谬的世界,甚至此刻,她都要想冲上去,重新感受他宽阔和结实的臂膀和胸膛。可是那颗子弹又一次击中了她,在几个月前,曾有另外一个女人贴近过他,留下过她的气味,那她便不会再回去了。他因此而变得陌生,就像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竟从未真正认识过他的惊讶、失落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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