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有说服力的。 如意歪着脑袋想,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还是话说得有理,她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当然了,一丝丝愧疚,比起满心的愉悦来说不值一提。 她笑着拍了拍床沿:“大人要不要睡会儿呐,天再亮些,柳太师也该去敲你宗正衙门的鼓喽。” 沈岐远揉了揉眉心。 他自是不可能随她胡闹的,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那么干净利落的偷盗手法,一般人绝对做不到,只有她了。 她倒也没辜负他,抱起一顶点翠金冠,笑吟吟地点着上头的东珠:“这还是黑市买的呢,花了好多银子。” 身外之物,俗不可耐。他拂袖越窗离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如意与他的背影挥手,惬意地依进金银堆里继续睡。 天色大亮,宁远侯府已经炸开了锅。 一个钱都没有,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了,更莫说今日府里还要采买吃的用的,还有外头挂着的没清完的账。 贺泽佑从太师府铩羽而归,就看着贺母拿着绳子往梁上扔。下头一群嬷嬷哭着喊着地劝,闹哄哄的比戏班子还热闹。 “行了。”他疲惫地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消息,不会坐视不理,起码会先赏些安抚钱下来,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禁内那般节俭,再赏又能有几个银子?”贺母边哭边嚷,“以后难道要叫我过回吃粗茶穿麻布的日子?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整个临安城都在等着看他们这个破落侯府的笑话呢,甚至,甚至还有些嘴碎子说柳家大姑娘眼光好,躲过一劫。 这简直气煞人也! “本也不是我们家的东西。”贺汀兰淡淡地说了一句。 贺泽佑转头看过去,就见她已然穿好了一身粗布衣裳,神态自若地站在一边看着贺母哭闹,“就当是破财免灾,一家人在一起,总也……”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次打她的是贺泽佑,眉目冰冷,眼神狠戾:“我与你一母同出,你却总看不起我,觉得我愧对了柳如意?” 贺汀兰耳朵有些嗡鸣,捂着脸半晌没说话。 贺泽佑嗤了一声:“你既不把我当一家人,我也没必要护着你,半年前淮王爷就说了想要你,如今家里是不堪了,你的嫁妆自也是没有的,收拾收拾,月末就自己走小门进王府吧。” 淮王已经五十有三,为人昏庸好色,最喜欢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府里的侧妃都有五位,姨娘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京中闺眷,无不闻之色变。 但贺汀兰听着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她放下了捂着脸的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贺母也不甩绳子了,下来拉着贺泽佑的手,皱眉问他:“送她去给淮王,合适吗?” 贺泽佑淡声道:“也算个出路。” 淮王大方,就算是姨娘也会给不少的聘礼,况且他路子广,能搭上的话,他也能在柳太师的势力围剿里喘口气。 说是这么说,回头看一眼这到处乱糟糟的宅院,贺泽佑还是觉得头疼。 “老匹夫。”他咬牙骂道,“你别让我逮着机会。” 八月桂花香起,在越来越冷的风里,朝堂上悄摸就有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为了加快这场厮杀的进程,人美心善的如意抽空给太师府主院放了把火,又让麾下的几家掌柜日日上侯府催债。 这样的小动作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沈岐远。 他站在她面前,神色一次比一次严肃:“你很开心?” 如意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没意义:“欺辱你的两个人在你面前打起来了,其中必定有一个要被打死,你开不开心?” 她没出门去放鞭炮都算好的了。 正说着呢,拂满拿了几张纸进来。 上次太师府的老嬷嬷说的那些话,如意特意托了她明察暗访,花了好些功夫,总算有了些蛛丝马迹。 瞧见沈岐远也在,拂满有些尴尬,慌忙把纸往身后藏。 沈岐远冷声道:“我倒也还没瞎。” 花拂满搜证的功夫在刑部司是首屈一指,他领教过几回,觉得查案如有神助。 但现在,这人站在柳如意身边,偷摸把纸给她,然后理直气壮地与他比划:抄了几句诗词给东家罢了。 坏了。沈岐远抹了把脸。 彻底被她给带坏了。
第40章 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如意给拂满提供的线索不多,只有何氏的籍贯地、名字和进太师府的年月而已,但拂满交上来的两张纸密密麻麻,仿佛写尽了何氏生平。 她有些意外,送走沈岐远便凑到烛台边仔细阅看。 闺中养到十六岁的少女,情窦初开,与墙外打马路过的少年人一见钟情,书信往来岁余,少年人便上门提亲。故事的开头总是这般旖旎缱绻。 少年家世显赫,提亲自然成了,但少女随之回到临安,少年家里却是不认,将之视为外室。少年虽情根深种,却也违抗不了父母之命,只能暂将少女托付好友,僻院别居。 谁料不到一月,少年就被迫迎娶正室,红妆十里,锣鼓满城。少女伤心欲绝,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少年的好友就在此时挺身而出,将她纳入府中为正妻,发誓护她余生安稳。 原本故事到这里结局也不错,但可惜,少女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眉眼一天天显出少年当初的风华,终究抑郁难解,患上痨病,于女儿十岁那年撒手人寰。 翻到第二张纸,上头是拂满写的注解。 少女是何氏,少年的好友自然是柳太师,但这个少年—— 如意眯眼:“雍王五十几了吧,遇见何氏时的年纪也不小了,少年如何而来啊?” 拂满挠头,不好意思地道:“都,都是附近人,人说的话,我,我不好更改。” 谁知道他们为什么管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少年人。 如意托着下颔纳闷地嘀咕:“可是不对啊,何氏不是死于痨病。并且,柳太师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义气,他娶何氏,完全是因为何氏手里有五十多间铺面,那些铺面赚来的银子才能撑起他的谋官之路。” 拂满听得一怔。 她的语气太轻松了,轻松得仿佛这里提到的几个人与她毫无关系。 想起追杀她的柳太师和她死去的娘亲,拂满眉目软下来,伸手抱了抱她。 如意被抱得莫名,但拂满身上又香又软,她也就没挣扎,只笑眯眯地仰头:“多谢你啦。” 拂满脸上一红,连忙摆手。 若不是遇见如意,她早就死了,这些举手之劳有什么难的。 另外,她还给了如意一份雍王府的地图。 “这,这个位置。”她道,“有人说,雍,雍王,设了一个单独,单独的佛堂,供了一面,一面没有刻字的灵,灵位。” 一个轻易给人许下婚约却又无法履约的男人,会在悄悄祭奠谁呢? 如意摸了摸下巴,起身拿出先前穿过的夜行衣,熟练地换上。 “你,你小心些。”拂满皱眉道,“那,那毕竟是王府。” 如意咬着系带的绳结,笑着抬眼:“不劝我别去?” “我,我想明白了。”拂满认真地道,“若换,换了我自己,我也,我也会去。所,所以,我只想你,只想你平安回来。” 心里一软,如意系好衣裳,将她拉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好姑娘。”她道,“你会得偿所愿的。” 拂满只觉得额上触感温热柔软,她一怔,接着脸上就羞红一片。 始作俑者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甚至还捏了捏她的脸蛋,转身潇洒地就越出了窗去。半弦月缀在夜幕上,她翻飞的衣角片刻就没入了树影里。 树影晃动,桂花随风香。 雍王府里虽然没挂红绸,但也能察觉到一丝喜气。下人们都在吃酒谈笑,主院附近都无人,只屋子里燃着烛火。 贺汀兰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雍王癖好特殊,她知道自己也许连今晚都活不过,但无妨,这世间本就无趣,活了十六年,她已经活够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吹进来,激得她皮肤上起了一层颤栗。 贺汀兰闭紧了眼。 哒、哒、哒。 那人走到了她面前。 双手在袖中暗自抓紧,她脸上倒是露出一副无畏的神色来。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接着便有人笑了一声。 睫毛一颤,贺汀兰睁开了眼。 柳如意扯下脸上面纱,低下头来凑近她,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脸蛋,眼里兴味盎然:“好妍丽的小娘子。” 贺汀兰愣住了。 她一手撑在架子床的梁上,一手抚着她的脸,身子往前俯,束高的长发便从肩上垂落,长眼星光闪烁,嘴角的弧度又英气又痞坏:“不如,叫我来疼你吧?” 弦月高悬,光透其背。贺汀兰呆滞地看着这个熟悉的人,眼里满满就涌上了泪。 “哎。”如意收回了手交叠在胸前,“讹我是不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喉间哽咽,贺汀兰骤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如意茫然地接住她,就感觉到这小姑娘整个人都在颤抖。 就说么,在这样的境遇里,哪有真的无畏的人,只不过是咬牙硬撑罢了。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贺汀兰的背:“行啦,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今日我也救你一回。” 贺汀兰救过柳如意,在她沉迷于贺泽佑、想把所有铺面的房契地契一起给他的时候,是她将她拦了下来。虽然当时骂得实在难听,但如意觉得,这小姑娘心眼不坏,可以说是贺家歹竹出了好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在流泪,声音却还是沙哑冷静。 如意哼笑:“我说是路过你大抵也不会信,不如就出去再说。” 出去? 贺汀兰松开她,摇头:“我注定了只能死在这里。” 她是贺家的礼物,得用命来还贺家的养育之恩。 如意啧了一声。 大乾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惨,被流言绑着,被家族绑着,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哪那么多废话。”她伸手,直接将贺汀兰打横抱了起来,塞进旁边的大红衣箱里,“先活着再论别的吧。” 贺汀兰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上的妃红纱衣就被她取了去。 箱盖合上,她最后听见的话是:“你若发出半点声响,今日便是两条人命哦。我这么好看,你不会舍得我丧命的吧?”
第41章 何袭香 不,不行,今日的事与柳如意完全没有关系,她没道理牵扯进来的! 贺汀兰想打开盖子,奈何外面的锁扣被扣上了,她急得踹了一脚,却听得外头一声通传:“王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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