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昆五郎将编了一半的竹兔子举到眼前看了看,“那时……本来也想做几个小玩意给收留我们的婶子家闺女,谢谢她们多年来的照顾。可惜最后也没能送出去。你就当是帮我圆了小时候的遗憾吧。” 眼前的竹兔子渐渐和六岁时做的那只相重合。 其实对当时的情景,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那只兔子做成什么样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他递出去时,兔子没有被接住,落在地上沾了一身的尘土,又被对方远远踢开,一直滚到篱笆门外。 毕竟……“怪物”送出的东西,谁会想要呢?
第222章 鸟影 想起往事,昆五郎渐渐也失了兴致,草草给手里的竹兔子收了个尾就放到了旁边去,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手肘撑着地面,就这么仰头望着被院墙圈出的一方晴空,怔怔发起了呆。 小院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得细碎的机关运转声,咔嗒咔嗒,和着外头隐约的行人谈笑、车马轱辘,倒给人一种带着烟火气的宁静感。 在这样的氛围中,昆五郎轻轻舒出一口气,整个人显见地放松不少。 长仪却还惦记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转过头再做自己的笔记时便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用余光悄悄瞄他一眼。周围的偃甲鸟都跟主人心意相通,这时也仿佛对昆五郎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扎着堆地往他身边凑。有的安分些,只是趴在他膝上歪着脑袋打量他;有的就停在他手边,一会儿啄啄旁边那只完成到一半的竹兔子,一会儿又叼起他垂到地面的发丝扯着玩;还有更莽些的,直接扇着翅膀就往他脑袋上扑,被他一把捞住,抬手在它脑袋上一阵揉搓,气得那木甲鸟扬起头就想拿那长长的利喙去啄他,又被他反手擒住。 “哎呀别逗它了,当心它记了仇天天追着你啄。”长仪看不下去劝了一句。 “这偃甲还能记什么仇。”昆五郎这么说着,还是将它松开来,那木甲鸟就趁着他放手的那瞬间给他手背上狠狠来了一下,不等他再有动作就嗖一下扑进了主人怀里,还嘲讽似的咧着嘴冲他嘎嘎叫了两声。 “嗯,是有些记仇。” 昆五郎收回手,微微眯起了眼。 他该不会也对这木甲鸟记了仇吧?长仪心里发笑,又不好表现出来,干咳一声把围在他附近的机关鸟都召了回来,至于其中一只的嘴巴上还挂着几根长长的黑发……咳,只能当做没看见了。 好在昆五郎也没在意,收回视线就接着远眺那一方青天。只是没过多久,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嚯地一下直起身,指着西边那一角天空问长仪:“那是不是你的偃甲鸟?借给仲裁院的还是给柳封川的?” 长仪闻言看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到一抹黑色鸟影飞快地由西往东掠了过去。 “这么远瞧不清啊,也不是来找我们传信的。”她嘀咕着,甚至还不能确定那是真鸟还是机关,但也反应极快地抛出了怀里的木甲鸟。这只仿照阿爹留下的图纸而来、又经她多番改造的黑晶木甲鸟立即如离弦箭一般弹射而出,瞬息便划破天际,直追那抹影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阮长婉被这破空之声惊动过来:“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 长仪正专心接收者木甲鸟感知到的情形,一时顾不上回答,昆五郎替她把事情一说,阮长婉也跟着肃了神色,紧张等着长仪的结果。 …… 木甲鸟击电奔星地在半空飞掠,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才终于把自己和前头鸟影间的距离缩小到了十丈以内。到这里,长仪已经可以确定前头的必然也是机关——没有那种鸟类的速度和耐力可以达到这样的层次,可当她看清那只机关鸟的模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前头的也是一只偃甲鸟。 但……并不是出自她手的偃甲。 同样是一尺来长的体型、三尺宽的假羽皮翼,同样是黑晶石做的尖喙、似鹰又似隼的利爪,这只偃甲鸟与她的黑晶喙木甲鸟出奇地相似。区别仅在于这只偃甲的眼睛是用黑琉璃做的,而她的木鸟虽然一开始也用的黑琉璃,但早在青羊山实地用过以后就被她换成了防雾的暖玉晶。 以黑琉璃作眼的设计是她从阿爹的图纸上原样照搬的。 这黑晶喙木甲鸟是阿爹五岁时自创出来的,也是为他赢得了偃术天才称号的成名作,原物与图纸一并珍藏在他的书房中。按理来说,除了她就再没有其他人动过。 同理,这种结构的木甲鸟也只有她与阿爹会做。 然而它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长仪来不及多想,待看清那机关鸟的模样后便当机立断对两人道:“我们也快追!那是阿爹自创的木甲鸟,除了我有图纸外,就只有阿爹能做出来!” 两人惧是一惊。 长仪说话的同时也在焦急往外跑,说完都已经打开了院门。昆五郎急忙伸手拦住,只犹豫了一瞬,就道:“我去追,你们留在这里。”话音未落,人已经三两步蹬着院墙飞身跃出了。 都过去好一会儿了,又没人在前引路,他哪能知道两只偃甲鸟都往哪里飞了? 就算在他动身的时候长仪就又放出了另一只机关鸟追随而去,她也还是放心不下,急得在院里直转圈。同为阮家女儿,阮长婉自然也急,可她想得要更多些,目光随着妹妹打了几个转,才狠心一咬牙道:“……我们也去!” 可她揽着长仪才刚刚踩上飞剑,隔壁院子的屋檐上就唰唰冒出三道人影,大概一直暗中保护他们的仲裁院弟子也发现情况不对,这时商讨出了结果便再次拦下了她们:“两位小姐切莫着急,方才已有数名弟子暗中跟随而去,请二位留待府中等候消息,以免落了贼人陷阱。”、 姐妹两个没办法,只好收起飞剑又退了回来。 只是他们说得再有道理,好不容易等来新的线索,她们为人子女的却只能在原地干着急,等着别人冒着危险带回消息——或者带不回——心里怎么都不会好受。 阮长婉沉下了脸,紧紧握着自己的柳叶剑不曾松开。长仪索性不再想别的,专注读取她那木甲鸟传过来的感知,一边给同样心神不宁的阿姐转述。 “两只鸟还在往东……像是出了城镇,远远看见前边有几道河。” “……折了个弯,现在大约是往东南飞……” “往南了,周围都是山林,好像是我们从唐家来青原时经过的一段路……” “……” 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阮长婉面露疑惑地看向她,却见妹妹此时的脸色差得很,叫她也忍不住提起了心:“怎么……是有不好?” 长仪转头看她,脸上半是遭逢变故的迷茫,半是不知该如何的焦急,不知所措地拉着阿姐的袖角,嗫嚅道:“我感受不到那只木甲鸟的存在了……我和它之间的神识联系忽然消失了。”
第223章 黑猫 阮长婉听完也怔住了,脑海中纷纷杂杂闪过许多念头,到底是压了下来,镇定问道:“怎么回事?是那头的偃甲被截住了,还是离得太远感知不到?” 长仪摇摇头,蹙着眉还没说话,却忽然听见门外小巷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细碎的机括声。姐妹俩同时愣了愣,长仪一时要说什么都忘了,先点了一遍院内偃甲的数目,确认没有少的,这才走到门外循声望去。 只这一眼,长仪看清巷子里那东西的模样,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住,冰凉凉的叫她甚至忘记了思考。 ——是只黑猫,绿眼睛,通身没有一根杂毛,站在墙根下静静地看着她。 眼见长仪发现了自己,它甩了甩尾巴,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机括声响。长仪心下一惊,手指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乾坤佩上,它却没有靠近过来,反而利落地一转身,三两步就蹿到巷子对面,轻盈地跳上一处小院的墙脊,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屋檐那端。 阮长婉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捕捉到黑猫消失的残影,但独属于机关的动静却是一直能听见的,这时右手都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挡在长仪身前道:“那是什么?” “那是……”长仪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都处于惊惧过后的迟钝之中,半晌才终于想起怎么说话,“阮尊师的……麒麟偃甲。” 麒麟偃甲。 阮长婉也有一瞬没能反应过来,回过神就立即扭头看向隔壁院子的屋檐,可那里早已找不见仲裁院几人的身影,不知道是自行离开了还是已遇不测。这时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里头有阴谋了,只怕前头的偃甲鸟不过是分散他们注意的幌子,调虎离山之后,剩下的便是刀下鱼肉了。 电光火石间,她能想到最稳妥的应对法子,也只有先带着妹妹避往人多的城中,以期望能招来仲裁院或者别的什么世家的巡察人手。 可她甚至赶不及回身拉住长仪,就听身后传来沉重的金铁击地声,耳畔一阵劲风擦过,竟是她妹妹驾着一尊铜皮铁骨的豹首偃甲,顷刻便从巷子对角冲了出去,直追黑猫消失的方向。 “长仪——!” 先前想好的所有计划一瞬间全作了废,阮长婉没有半点犹豫,一跺脚便闪身追了上去,同时抬手一扬——伴随着尖利的破空之声,一道红芒朝天冲去,半空中炸出了一朵简易的三迭缠枝花,分外绚目妖异。 …… 铜首豹甲横冲直撞的一直来到死胡同前才停下,却不是因为跳不过这方矮墙,而是仿佛被看不见的枷锁牢牢禁锢住一般,浑身的关节机括咔咔作响,可始终不得行动。双眼中的灵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最后竟然彻底熄灭了下去。 长仪心道不好,从铜豹子背上翻身而下,正要查看偃甲的情况,余光却见墙角处红影一闪,转头看去,倒是一张见过几回的熟面孔:对男子来说过分昳艳的相貌,略微上挑的桃花眼乍一看和昆五郎的有些相似,眉目间尽是多情的风流。长仪每每与他对视时,都有种心魂都要被那双眼吸去的恍惚感。 是朱邪烈!从奉节城起就阴魂不散的那个红衣人! “又见面了,小姑娘。”他勾起嘴角,那对桃花眼微微眯起来,衬着身上艳丽的红衣,整个人的气质越发张扬灼目。 长仪想起他之前对她和昆五郎的挑拨离间,给她的那枚还血玉佩险些害了昆五郎,这时便无意再听他妖言蛊惑,抬手按在腰间的乾坤佩上就想召出偃甲对付他。可刚要催动灵力,却感觉一股热浪毫无征兆在这巷角中爆发开来——虽是气息灼热,却不像火烤炭烘那样干干爽爽风过即散,而是跟附骨之疽似的,沾了身就黏糊糊地消散不掉,热意慢慢沁入体内,仿佛连经脉也灼烧起来。 她开始只觉得这阵热意烘得难受,可跟着就发现自己的经脉似乎被这黏糊糊的热意给牢牢封住了,竟然使不出半分灵力。和先前集市那回的情况一样,那时封住经脉的是宛如冰霜似的寒意,现在却是焰烧般的灼热,长仪虽不知这一冷一热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却也察觉得出眼前人的手段力量比上次似乎更深不可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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