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仪瞧着好笑,连忙凑上去宽慰他,再将他们的来意仔细说来。小姑娘模样娇娇俏俏的,杏眼猫儿唇,绷着脸时都仿佛带几分笑,端的是乖巧讨喜。虽然左眼缠着绢纱有些古怪,但她多会说话啊,三两句就引得那大汉放松下来,再看虞词时尽管还有点忌惮,到底没再怕得发颤。 他听完长仪的解释,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有关祭神的事情,而是有些磕巴地说什么祭山神是他们村子延续了几十年的传统啦,什么山神确实有保佑他们啦,诸如此类的含糊话。还说过去有一回连月暴雨塌了山,落石和山洪把他们村子侧边的田地都冲坏了大半,但却在离老刘头家几丈远的地方生生地停住了,那块大石头老吓人哩,要是滚过去肯定能把老刘头的泥瓦屋砸破,定是被山神给拦住了,山神护着他们村子,护着村里的房屋和人半点没被山洪波及。 东扯西扯地绕了一大圈,简单说来就是山神对他们村子挺好的,只是最近不高兴才把山林冻住了,村里人都想着多送点东西把山神哄高兴,没人想过灭掉山神。你们说山神其实是妖邪,那对不住,你们说了不算,也不能你们说除掉就除掉,好歹山神庇佑了村子这么多年,他要回去跟乡亲们商量过再做决定。
第29章 世家的门风 几人都被他扯东扯西说得昏头涨脑,偏偏还尽是些迷信愚昧之词,话里话外都在维护那所谓山神,听得众人都十分无奈。 长仪有些好奇,凑近虞词小声问道:“听起来他们还挺乐意供奉山神的,你那时候是怎么说服他们,让他们把祭礼交给你代为祭送的?” 虞词默了默:“有人不想送姑娘去祭神。” 说完停顿了小半晌,有几分难为情地补充道:“而且我施了点术法……”影响了他们的想法。 长仪惊讶地瞪大眼,不对普通凡人出手是道界不成文的规矩,但想到虞词所属的诡道行事向来随心率性的,道门正统的那些规矩大概管不着他们,也就释然了,转头对那樵夫接着道:“这位大哥,我们并非要对山神做什么,只想打听打听以往祭神都是在哪里进上供奉的,有些好奇罢了。” “这……” 小姑娘的面子还是很好使的,那樵夫的态度有些松动,忌惮地看了眼她身边的虞词,到底没有松口:“我做不得主,这事……还是要跟村长和元仙师商量过。” 元仙师? 长仪微微拧起眉,不是说村民请不来修士,才一直供奉着山神的么,这哪里冒出来一个仙师?而且哪个仙师会让村民继续祭神的,不帮他们除掉假冒山神的妖邪也便罢了,哪有由着他们拿活生生的姑娘送神的道理,这算哪门子的仙师? 她委婉地问了问这位元仙师,樵夫对他似乎颇为推崇:“元仙师啊……那仙家本领别提多神奇了!听说还是什么仙门来的,咱们这些粗人也不清楚,这回山神发怒降霜,就是他跟山神说上了话,咱们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昨儿那些吓死个人的黑衣纸人,也是……” 说着说着就想起来那些纸人是谁支使的,顿时卡了壳,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瞟虞词的神色,不敢再提。 听这话,用活人祭神的主意,竟然还是那什么仙师提出来的! 岂不是愚弄山民么! 长仪听着就来气:这跟外边那些坑蒙拐骗的半仙有什么区别?还自称是仙门来的,呸,哪个仙门世家要是出了这种满口胡话误人子弟的玩意,那是生生给自家抹黑,给整个道界抹黑,不如趁早清理门户为好! 元仙师……元家…… 她倒没怀疑夔州元家、几百年老牌世族的教养门风,只猜测着是不是有人冒充元家子弟来败坏其名声。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都切切实实是在给全道门脸上抹黑,不为别的,就为了维护道门声誉,她也得去会会这位“仙师”。 虞词已经先她一步对那樵夫道:“我们与你同去。” 樵夫看她两眼,嘴上又开始磕巴:“不、不劳几位……村里贫、贫苦,招待不周……” 他们都说不打紧,但架不住他坚持,而且看这汉子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是可怜,就只好放他自己回去,怕他心里紧张便没有跟着,只远远地守在马车这里等。 …… 目送那樵夫如释重负地快步离去,几人面面相觑。 长仪开玩笑道:“我以为你刚刚也会施术让他把事情说出来的。” 虞词淡淡瞥她一眼:“你们道门正统不是有规矩?” 这话让长仪听得愣了愣:所以虞词是因为有她在身边,照顾着她的感受,才没有当着她的面对普通人施术,没有破坏这条她本不用遵守的规矩? 接着又听虞词叹道:“凡人受不住多次术法的影响……昨日紧着进山,不及问清祭神地点。”早知道就趁着昨天那次施术,把事情问得清楚些,就能省了今天的功夫。 长仪再次确认这位诡道修士的心地是真挺不错的,此时便宽慰道:“没事,过会儿也能问出来。” 昆五郎本来靠在车壁上,安静地看顾着小家伙,没插嘴她们跟那樵夫的交谈,此时却忽然沉声开口道:“恐怕不简单。” 俩姑娘都转头看他,后者摸着下巴:“只是有预感……那人对你的态度不对,很不对劲。”他的视线指向虞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人看你的眼神,惊讶,恐惧,深深的忌惮,还有愤怒……哪里来的怒气呢?” 他难得正经,叫长仪看着还有些不习惯:“你说清楚,说重点。” “重点是……”昆五郎拖长尾音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我看见的随便说说,更详细更清楚的就有待小姐您去发掘……哎,别拧别拧,拧破这身皮子可没地方换去!” 长仪松开拧着他胳膊的手,恶狠狠瞪他。 这人……真讨厌啊,也不知道阮尊师是怎么做出这种性子的偃甲的,得费好大耐心才能忍住没把他拆成碎渣渣吧? …… 虞词没有管他俩如何打闹,径直走到车儿板前,那里本来是昆五郎坐着赶车的地方,现在却被黑发白衣的柳封川给霸占了,他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盯着她瞧,原本颀长高大的身形委屈地缩起来,几乎挤成了一团。 虞词忍不住叹气:“不是让你待在车里?” 柳封川回答得还挺认真:“我是蒲公英,风一吹就要飘出来的。” 蒲、蒲公英?! 旁边的长仪目瞪口呆:先前不还自称是蘑菇嘛?她们就下车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竟连种类都变了,不当蘑菇,改当蒲公英?虽然横竖都是植物,但差别还是挺大的,蘑菇不能挪窝吧,蒲公英可是到处散的,他可千万别学着四处乱跑,到时再找不着人。 接着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哦,虞词刚刚给他运功疗伤来着,神魂发生变化,估计记忆什么的也跟着又变了……这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一时一变的,周围人瞧着都替他心累! 话说等他伤愈之后,他还会记得自己这么些荒唐事么?堂堂的道门俊英雪中客,装蘑菇,装蒲公英,到处蹲……噗! 长仪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掌握了这位著名散修在未来不堪回首的轶事,而且还很多。
第30章 来者势汹汹 昆五郎在这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去看小家伙,长仪一低头就见这孩子正仰着小脸,认真地盯着柳封川。 再仔细循着目光瞧去,才发现他看的可能不是大人,而是盘在人家肩膀上的那条碧蛇,眼神灼灼,看得尤其专注,引得那蛇也探着脑袋跟他对视。 这场面让长仪瞧得心惊肉跳,生怕小孩子不懂事把蛇惹着,或者毒蛇忽然暴起给他来两口。她赶忙要带他离远些,小家伙就趁着自己被抱起来的眨眼功夫,闪电似地伸手一捞…… 这猝不及防的,连昆五郎抬手去拦都慢了半分,长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的手里多出来一条碧莹莹的东西,还在扭啊扭的。 她就觉得眼前一黑。 这时候还是昆五郎靠得住,眼见拦不成,伸出的手便迅速一转,牢牢钳住那蛇的脑袋,横竖他不怕咬也不怕毒,自然没有顾忌,顺便再把小家伙给抱过去,放到车儿板上,几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瞧。 小家伙估计还觉得大家都看他是种鼓励的意思,神色间竟然透出几分兴奋,抓着那蛇尾巴就啊呜一口啃下去,动作跟之前吃妖蛊几乎没什么差别。 众人都有些傻眼。 这孩子……个头就这么丁点,胆子却真不小!什么都敢抓,什么都敢往嘴里送啊! 昆五郎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冷静,一边把蛇身从小家伙手里嘴里抽出来,一边镇定地解释:“见笑了,这孩子饿的时候就爱乱吃东西。” 他的语气很淡然,仿佛这不过是件寻常小事,那蛇不是活生生的,也不会有毒,小孩饿极了要啃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俩姑娘瞧他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长仪是见识过小家伙吃妖蛊时那不忍直视的模样的,这时就猜测可能妖蛇也在黑麒麟的菜谱里?毕竟都算妖邪么,麒麟也是万兽之首,能摆上餐桌的物种范围可能就比较大……真正叫她惊讶的是昆五郎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那语气,那架势,说实话还真挺能唬人的。 可惜说的话太扯,显然没人信。 在俩姑娘诡异的目光注视下,昆五郎躲开了小家伙想要抢回食物的动作,郑重地将那条蛇放回柳封川的左肩上,还特意把它盘回原先的姿势,自认为很贴心地开口:“给,你朋友,完璧归赵了。” 柳封川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 那条妖蛇倒是警醒,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小家伙的血脉,被啃上两口竟然都不敢呲一呲牙,甩着尾巴迅速地顺着它“朋友”的胳膊滑进袖子里缩起来,瞧着胆小得很,在柳封川那身雪白雪白的袍子上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口水辙子。 昆五郎瞧出来了,尴尬地轻咳两声,有意岔开话题:“那樵夫怎么还没回来?” 长仪很不给面子地拆台:“人家才刚走。” 他噎了噎,无奈地瞧着她。长仪朝他撇撇嘴,让他不用想着绕过这节,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头有问题,好好的小孩险些就要生吞活蛇,这事情轻易略不过去,有功夫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解释。 果然就见虞词看过来了:“这孩子……” 他苦笑道:“你也瞧过他本来的模样,有没有麒麟血脉虽不好说,但那眼睛一看就非常人所能有,大抵……平时吃的也跟咱们有些不同。”既没提先前妖蛊的事,也没说他怀疑那条蛇同属妖邪,这么说一半藏一半的,也算不得错,只留提问的人自己猜测便是。 虞词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说法,她现在最关心的只有柳封川,其余对她而言并不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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