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有些委屈地盯着柳封川的袖子瞧,饿得开始啃手指。长仪注意到,就说要不然碾碎两粒辟谷丹喂他充饥?先前喂过糕点,结果这孩子完全不感兴趣,半点都不沾。 昆五郎满脸不赞同,先不说小孩能不能承受住药力,他要真的是麒麟,区区辟谷丹哪里能打发得了他?人家本来就得吃些妖兽邪物的来获取灵力,即便弄不来这些,也没听过麒麟去吃素的,辟谷丹和糕点还是算了,只能委屈他先等等,待会上路时再顺便去打两只野兔雉鸡的给他。 再不行就索性拿那蛇顶上吧,横竖也不重要。 他们这里商量得挺好,那头的碧蛇听得忍不住颤了颤,可惜唯一的盟友现在只顾着装蘑菇装蒲公英,没法帮它说两句好话,不由担忧起自己的小命来。 所幸很快这群人的注意就从它身上转移了。 ——他们听见了远处来人的动静。 …… “嚯,这樵夫回去找人商量的阵仗可真不小啊!”昆五郎听着声,忍不住感慨,“脚步乱得很,少说也要有好几十号人吧,这是全村都跑出来欢迎咱们呢?” 他这么说着玩笑话,面色却很快沉下来了,旁边虞词的脸色也不好看,倒让长仪好奇发生了什么。她的耳力比不上这两人,就支使着木甲鸟飞过去瞧瞧,待看清前边路上的情况后,也跟着拧起了眉头。 正如他所说,人来得很多,瞧着应该都是村里的青壮,一群魁梧精壮的大老爷们扛着柴刀锄头、斧子砍镰,气势汹汹地快步朝这边来,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的意思。领头的男子倒不像普通山民,穿着白色道袍,相貌平平没什么特点,长仪猜测他可能就是那位元仙师。他身边跟着的赫然是先前那樵夫,同样提着柴刀,却是一副凶神恶煞模样,跟当时的懦弱胆怯简直判若两人。 长仪把看到的景象跟他俩大致说了,几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何事,却都提起了警惕,先把柳封川哄回车厢里防着让人瞧见,后来长仪也带着小家伙避了进去,只留虞词和昆五郎在外头瞧着是什么情况。 不多时,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到了近前,还没等昆五郎打声招呼问清来意,那队伍里头就有人暴跳如雷地喊道:“妖女!你为何要杀了云儿?!” 跟着就是纷纷杂杂的质问声,此起彼伏。 “多好的姑娘啊,妖女,你怎么能狠心对她动手?” “老刘头就指望着云儿这闺女过活,咱们不为别的,也要为父女俩讨个公道!” “让她给云儿偿命!” ……
第31章 吃人的公道 云儿是谁? 不仅车厢内听着动静的长仪这样想,外头正被那些柴刀锄头指着的昆五郎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还是虞词稍加回忆后,才想起来那位穿着朴素的红嫁衣、朝她笑得温婉明丽的少女。 “云儿……是你们送去祭神的姑娘?” 长仪听见她这样问,于是也明白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原本的山神新娘,按理说虞词接替了她去祭神,那这姑娘应该回家安生过日子才对,怎么听村民们的意思,她好像……出事了?而且他们还以为是虞词害的? 开什么玩笑,虞词明明就好心救下她,让她摆脱了活祭品的命运,不说能得两句感谢吧,怎么反倒把姑娘出事怪罪到她头上了?简直不知所谓! 长仪想想都替她生气,却还听她平静问道:“云儿怎么了?” “怎么了?”村民里有人冷冷嗤道,“妖女,你还有脸说?哼,明知故问!” “昨日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负责祭神的祥贵他们糊里糊涂的就把祭品交给你,连云儿也被你用妖术哄了去!村里人找了大半夜才在山里找着人,可怜那云儿的尸身都被野狼啃得不成样了!” “造孽啊,老刘头就剩下这么一个闺女,当命根似的!当场就厥过去,现在还搁屋里昏着醒不过来呢!那是多好的姑娘……妖女,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 …… 他们一口一个妖女,让几人听得都忍不住皱眉。虞词却还算平静,她身为诡道修士,更难听的话都听过,只是没想到那姑娘后来竟遭此变故,听着这些多少有些唏嘘:“我并未带走云儿,她当时随着其他人回去了。” 可那些村民却不信,七嘴八舌的仍在数着虞词的罪行,纷纷含悲带泪地回忆云儿生前是个多么贤惠能干的姑娘,对老父有多么孝顺,对乡邻又有多么亲切,就算自家的日子都过不好,也会接济村里更艰难的人家,还有的甚至把云儿给她家闺女绣过帕子这种事情都拿出来说。 仿佛不跟着赞颂两句死者,就会显得自己与其余人脱节,显得自己不够高尚。 车厢内的长仪听着这些话,除了更加替那姑娘惋惜之外,便只想冷笑——姑娘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还要送她去祭神?无非就是瞧人家户丁凋敝,只有老父弱女的,孤苦无助好欺负罢了! 虞词也是这么冷笑着问他们的,顿时就让那些村民卡了壳,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满口的正义之词也歇住了,现场顿时陷入这种可笑又讽刺的沉默中。 好半晌,不知道是谁先找回了舌头,渐渐的说话声便又大起来,就像正义和道理又重新回到了他们那边,个个都义正言辞的。 有的说山神庇佑了村里这么多年,他们应当把最好的最美的姑娘献给山神——这是慷他人之慨的。 有的说老刘头家当年就是被山神护着才从塌山中幸免于难的,不然那块大石头早就把他们一家都砸死了,现在由他闺女来报答山神的庇佑之恩也是理所应当——这是没道理就强行安上道理的。 还有的说他们也是没办法,山神点名要的姑娘,不给的话山神就要发怒的,到时候山林田地都被霜冻住,乡亲们都没法种地没法打猎,老刘头家也讨不着好,还不如为大家着想,牺牲一个姑娘,换得全村安宁——这是占着大义就理直气壮要求别人牺牲的。 …… 好一出人间百态! 长仪忽然就不想听了,句句都是扯着公道大旗掩饰的屁话,句句都是对那可怜的姑娘和她的年迈老父的糟蹋!她忽然调动心魂,附了一缕在那只木甲鸟上,她要看看这些人说话时都是什么样的嘴脸! 果不出其然,都是理直气壮满脸公道的模样。虞词面无表情的,连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昆五郎都拉下脸来,可见也被气得不轻。 长仪还注意到,原先领头那个穿白色道袍的男子没有说话,就站在队伍侧边不太显眼、但非常有利于观察全局的位置上,始终保持着淡淡平和的微笑,安静听着村民们说话,仿佛对这些都毫不在意,视线却时不时就往虞词身上乱飘。 她忍不住拧起眉:这人……总给她不太舒服的感觉,同样是白袍子,柳封川穿着是清冷出尘,就算蹲着装蘑菇时也给人干干净净的感觉,让他穿来却总有些不协调,完全没有道门修士的那种清正之气。 这自称仙师的人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愚不可及。” 她正观察得入神时,冷不防就听见耳畔响起陌生的男声,吓得她险些蹦起来,好悬忍住了没发出声响,可也半晌没缓过劲来,心里还在怦怦跳。 谁在车里说话? 她首先就想到柳封川,可转脸看去,那人还在安静地蹲着,也不知道现在装的是蘑菇还是蒲公英或者别的,总之垂着眼闭着嘴,瞧着安分得很,而且他的声音偏向冷冽沉静,刚才的声音却听着温温润润、清清朗朗的,要更柔和几分。 接着就看向小家伙,他当然不可能发出那道听起来像青年男子的声音,但他扯了扯长仪的衣袂,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长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截雪白雪白的袖子,她这时才发现原来雪中客的衣服并不是全素的,其实还用颜色相近的银线在上边绣了花,不过绣的不是寻常的花影竹节,而是各种符咒,像这个应该是避水符,那个似乎是涤尘符,怪不得他在地上连蹲带坐的都没把衣服弄脏…… 看着看着,袖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从那布料下边忽然探出来一个碧绿色的蛇脑袋,恰好跟她眼对眼地撞了视线。 长仪:“……” 那条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慢悠悠地甩着尾巴盘到柳封川的肩膀上,刚好跟她高度齐平,挨得还挺近,长仪能瞧见它的墨色竖瞳外缘竟然还有极细极细的一圈银色,正想着这是不是有什么说道时,耳畔又响起来那道声音:“那道士满身邪气,有意误导村民,其心可诛。”
第32章 邪器红铜镜 长仪盯着那条碧蛇瞧:“是你在说话?” 碧蛇晃了晃脑袋:“小生唐突,并非有意惊吓姑娘,还请勿怪。” 她听着还挺有意思,这条蛇既然能口吐人言,想来确实是妖物无疑,但这文绉绉的腔调究竟从哪里学来的,倒挺有礼数么……还自称小生,难不成竟是条读过书、进过学的妖蛇? 她觉得有趣,就没急着把它制住,还有心思问了两句:“你认识那人?” “小生与他素未谋面,但能察觉邪气,此人或是修行异功,或是身怀邪器,姑娘须得小心提防。” 它特意提醒,也算好心。长仪点点头:“那你呢?是不是也该说说你跟着我们的缘由?” “……” 碧蛇甩着尾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闪电似的溜回了柳封川衣袖里藏着,小家伙盯着它最后消失的地方还舔了舔唇。 罢了。 长仪心想不急,它暴露身份后依然赖着不走,想来必有所图,早晚能问出来。她还记得从前阮府的老管家发现新招进来的护院中有个好像不太对劲,拿来问家主要不要把人请出去,阿爹当时却说不着急。 放在那里瞧着,是神是鬼,总会显形的。 后来果然就发现那人偷偷绘制偃甲图样,还想方设法地打听机械库房的消息,听说连从阿爹天工房里运出的废纸零件都想偷出去。细查才知道他原来是被某个以炼器机关立身的小家族派来偷师的。拔出萝卜带出泥,顺着他查下去又揪出来四五个心怀鬼胎的,其中甚至还有待在府里近十年的内院护卫,平时老实得很,就因为表现忠厚还被派去看守库房,要是没有那人露出马脚,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有问题! 所以她也不能急,就把这妖蛇放在身边瞧着,不愁它露不出马脚。 长仪将这件事暂时压下,转而继续关注着外边的情况。此时那群村民已经歇住了七嘴八舌的嚷嚷,也没敢轻易动手,或是忌惮或是激愤地盯着虞词。昆五郎始终不发一言,暗暗打量着对面的白袍仙师。 那白袍仙师也没说话,但却不着痕迹地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他旁边正是先前他们遇见的樵夫,那樵夫立即会意,高声喊道:“咱们定要为云儿讨回公道!杀了这妖女给云儿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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