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气氛就沉闷得很,静得叫人不自在。 还是昆五郎想着自己这么个大老爷们,总不好让姑娘家先开口,就干咳两声主动打破沉默道:“虞姑娘对撷仙阁之事可有想法?照你对柳封川的了解,他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可能从那里带出姑娘?” 虞词先是沉默着摇摇头,而后想了想,淡淡吐出两个字:“故人。” 昆五郎挑挑眉:“你说柳封川带出来的那女子可能是他之前认识的?” 得到的回答依旧简略:“或许。” 昆五郎:“……” 好么,连字都不多说一个,这要叫他怎么往下接?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出虞词估计不大乐意搭理他,便识相地闭上嘴只管往前走,气氛顿时重归凝滞,沿途的车马热闹更衬得他们这边静得古怪,哪里像结伴出来买酒的小姐少爷,简直就跟互相不对付的俩仇家硬是被分到一块办事似的,谁都不想搭理谁。 顺记客栈原本就在靠近城西的那边,离那条杏子胡同并不太远,两人没走多久就远远瞧见前边人家院里两棵特别高大繁茂的杏树,按照他们出来前打听的,这应该就是杏子胡同的巷口,倒还挺有标识性。 昆五郎指着那两棵树正要跟虞词说说,却冷不防听她先道:“亡魂滞留人间乃是逆天之举,纵使修为再强,强行固魂也非长久计,魂魄终将随着时间流逝而衰散,介时轮回不入,六道不收,或丧失人性沦为魑魍恶灵,或彻底湮灭于世间。” 昆五郎的表情顿时僵了僵,摸不准她忽然说起这些是什么个意思,这没头没脑的难琢磨,便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在说先前咱们遇见的那位云儿姑娘?” 虞词脚下的步子未停,只是侧目淡淡瞥他一眼,目光里的意味不甚分明:“云儿不过凡人之魂,纵然有我道术支撑,最多续得几日光景,逾期若仍强留世间,只有魂飞魄散的结果……可道行高深的修士则不同,只要法子得当,再寻着适宜的依附之物,滞留世间百十年也未尝不可。” 昆五郎笑笑:“虞姑娘渊博,却不知为何想到说这些?” 虞词仿佛没听见他的疑问,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就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行逆天事,必承逆天罚,逃离轮回的代价便是需时时耗损修为维系魂魄稳固,即便如此,三魂七魄也比寻常凡人要更脆弱几分。譬如被那仿造的锁魂镜邪力波及,有我施术护着,其余人至多心神恍惚瞧见幻象,可有的人尽管刻意避忌,却仍是灵台动荡以致神魂不稳。” 这话外之意的指向太过明显,昆五郎顿住脚步,脸上常挂着的笑模样已经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目光渐渐郁沉,带着几分冷意:“你想说什么?” 虞词也是同样的面无表情,瞧着他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肃模样也没有什么反应,不避不畏地迎着他隐含威胁审视的眼神跟他对视,淡淡道:“你滞留人间的时日应该不短,附身人儡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以死物之身使用道术,想必对修为损耗不小,无论你生前道行如何,眼下残余的灵力只怕大不如前。” 昆五郎扯着嘴角冷冷笑:“好说,对付个把修士还是不成问题的。” 虞词默了默,神情仍然保持着无畏无惧的平静:“我的实力远不如你,原本也未想插手此事,只是师门历代皆以维系人间轮回道为己任,经年引渡流离亡魂,遇见如你这般徘徊红尘的魂灵,总归不能视若无睹。” 昆五郎微微眯起眼:“你想引渡我入轮回?……我若不愿呢?” 虞词定定与他对视半晌,看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中透出几分危险意味,终究服输般撇开眼来:“你若不愿,我自然奈何不得,只不过……阮二小姐,是否知晓此事?” 昆五郎语气冷硬:“她不知道,此事与她无关,与你亦无关,管好你的嘴。” “……” 虞词沉默着没有表态,他的目光就始终凝在她身上,愈发郁沉危险,叫人心惊的威压从昆五郎身周散发出来,竟让虞词有些透不过气来,甚至怀疑这人为了保守秘密,真的能当众对她出手。 权衡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施加在她身上的恐怖威压眨眼间就烟消水融般散去,竟然叫她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缓过劲来才发觉自己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再抬眼去瞧昆五郎,却见他早就迈开腿往前走出一段路,还回过头来等着她跟上去。 虞词努力调整好表情,快步追去,心里却犹自惊骇难平,暗暗琢磨着这人究竟什么身份,维系着魂魄稳固的同时竟然还能以偃甲之身使出这样的实力! 这等修为……又怎会甘为阮家偃甲任人驱使?! …… 闹过这茬,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更加糟糕,途中别提有什么言语交流,就连眼神都没再分给彼此半个,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到了杏子胡同那户做窖酒生意的人家门前,看着额匾上头的柳宅二字,昆五郎心想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府邸从外头瞧着还挺气派,大宅大院的,墙根台阶都似乎常有人刷洗打理,连点青苔都没见着。不过府门两旁却没摆什么石兽镇着,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老大老大的酒缸,瞧着应该有些年头了,缸身上没画图案也没刻纹,特别朴素。 两扇门紧闭着,檐下挂着几盏白灯笼。 昆五郎心里就有了些底,与虞词对视一眼,伸手握住门上的铜兽拉环,清清脆脆地叩响三声,没多久就见大门被打开半扇,瞧起来挺年轻的小门童从里头探出身来,估计看他们打扮得挺贵气,就恭恭敬敬行礼说话。 昆五郎摆摆手,让他不必客套那些虚的:“听说柳家的酒不错,我们是来做你们家生意的,有能话事的人没有?”
第63章 刻意的透露 那小门童却挠挠头,小心翼翼瞄他们两眼,很是苦恼为难的模样,磕磕巴巴地告诉他们现在府里能说得上话的人物都没在。 昆五郎忍不住皱起眉:“……都不在?能谈生意的管事都没有?” 门童瞧着也就十五六的年纪,估计没经过什么事,说话半截半截的讲不利索,非得叫有人顺着问起才反应过来往下说:“前些日子府里……那档子事,老爷和夫人觉得老宅……住着不安心,就搬到城南的别院了,底下人也都叫带去了,只留咱们几个小的还在这边看宅子。您要做咱们柳家酒的生意,只怕还得烦请您移步城南别院或是城里的柳家酒庄呢。” 那可真不巧。 昆五郎还有些不太甘心地往宅子里瞧两眼,隐约见着院中草木都长得挺好,甚至花架边上的竹藤椅都还鲜亮亮的跟新造没两样,就好奇道:“这么说,你家主人也把府里物什都带走咯?” 那门童年纪轻轻不够机灵,糊里糊涂就被套出话来,实诚得简直叫人不好意思再哄他:“没呢,仙衙的仙师们说府中的一事一物都可能藏有少爷遇害的线索,吩咐不得挪走以备查用,派我们留在府里也是随时等着仙师上门……” 跟着就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多了,满脸后悔地捂住嘴,憋红脸不肯再说话。 昆五郎也没强求,做戏做全套,问清他们家搬去的那城南别院的详细位置后就痛快告辞,仿佛刚才的对话只不过是无心的正常寒暄。 小门童还谨慎地略站了站,亲眼瞧着他们真的走远才关上府门,却没想到两人一听见动静就停下脚步,在巷口处打个转就又走了回来。昆五郎盯着柳宅檐下的白纸灯笼,多少有些失望:“看来咱们不好进去查问了。” 紧要事当前,虞词把先前的不愉快都放下,正色道:“只要在邻近,都能用唤灵术搜寻亡魂,却难保死者魂魄是否已入轮回。” 昆五郎想了想:“不妨事,趁那些修士不在,你先试着,能查到多少另说,我给你护法掩饰,动静小些应当不招眼。” 虞词点点头,寻着巷子里较偏僻的一块地方,由昆五郎布置出结界后便开始施展术法,隐隐淡淡的黑水雾袅袅腾起,被昆五郎轻飘飘地拂手掩过。 …… 这里两人遇上了没甚心眼的小门童,那边的长仪也遇着个嘴巴宽的小伙计。 之前的顺记布庄跟他们现住着的客栈还真是同家的生意,昨天才刚刚住下来呢,消息这就传了过去,接近晌午时,那布庄掌柜就派来小伙计到客栈里给长仪送衣裳,连她在哪间房都清清楚楚,直接就捧着衣裳叩响她的房门,倒让长仪莫名其妙的,隔门问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她也没让小伙计进门,就走到外头接过那几套小孩褂衫,想起来他们昨天忘记问关于城门戒严的事,就趁机提了提。 那伙计笑呵呵的答得痛快,说奉节的城门守备老早之前就是这阵仗了,大概从两三年前吧,就听说守卫城门的人手开始增加,开始城里的人还紧张过,但后来一直没见有什么事,渐渐就都习惯了。他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其他州府的守备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可能是奉节这地方来往进出的商旅比较多,城门口查得严些也是理所应当的,还让百姓挺放心。 “……有好些厉害的仙师镇在家门口,存着坏心的人哪还敢进来?就是城里的想要犯事后逃出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他说得挺好,却不知道长仪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元家有问题。将这些话反着来看,不就是让可能想进城查探的人有所忌惮不敢妄动,再让发现问题或者找出线索的人带不出去么? 不过元家竟然从两三年前就开始增加城门守备了? 难道戒严的事情跟柳封川并没有太大关系,或者说他们戒严的原因另有其事?这事很可能还是从几年前就开始计划或者着手进行的。 长仪心里暗自琢磨着,面上却没显出来,问清几件衣裳的工料钱费后还特地加厚两分给他:“算是谢你辛苦跑这一趟。” 那伙计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嘴巴咧开笑得挺憨厚,连连躬身说吉祥话的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瞥见正临窗发呆的柳封川,想都没想就张口说道:“这位公子是您的夫婿?真是生得仪表堂堂好人品……” 长仪拧起眉头,既觉得这人胡咧咧乱说话有些讨嫌,又反感他眼神不安分到处乱瞟,也不打算费那功夫跟他澄清,刚要打发走他,却听他接着就说:“……说来还真是巧,小的曾经在街上见到过一位白眉毛白头发的公子,那样貌,那身形,和这位公子像得很,简直就跟同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要不是头发的颜色不一样,小的险些就要认错,您说神奇不神奇?” 白眉雪发,那不就是柳封川本人?! 长仪心里惊了惊,反应过来竟有些激动,很快绷住表情,语气尽量轻松自然地笑道:“那可真巧,你见到的可能就是他的兄弟,孪生双子相像得很,不过他兄长常年在外游历,说来有段时间没聚过了……你是什么时候见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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