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小的也记不太清,大约十几天、二十几天前?” “那他当时身边可有带着什么人?” “这个小的记得挺清楚,当时那位公子搀着个全身裹在黑斗篷里的人,看那步态应该是位女子,而且肚子明显有些鼓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揣着孩子,不过当时她身子倒似乎不太好,没走两步就要咳嗽几下。” “女子……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们?” “小的只记得那是在去送成衣的路上,不是城东便是城西,小的平常就负责送这两处。” …… 长仪谢过那伙计,待他告辞后,便支着下巴琢磨起他刚刚的话来。 柳封川二十几天前的确就在奉节城里,之前竹青召集过来的鸟雀也说在城东见到过白发男子,时间倒是对得上,可他带着的那位怀孕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鬼耳传来的消息上说他曾经从撷仙阁里带出一位姑娘,难不成就是伙计见到的那位? 怀孕的女子…… 撷仙阁的花魁怀孕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跟这个能不能对上? 都怪当时昆五郎瞒东瞒西的,叫她的心神都分散到他身上去了,正经的事却没打听仔细,怕是只能等他查探回来再问问清楚了,啧…… 她拧着眉有些苦恼,这时就见通身莹碧的小蛇慢悠悠地爬过来:“阮姑娘可是在想方才那人的话?” 长仪点点头。 竹青就晃晃脑袋:“小生倒觉得,那人的话里有些古怪。” “你也这么觉得?我总隐隐有种别扭的感觉,就是想着……柳道友应该不会这样大摇大摆带着人走在大街上吧?而且伙计说那位女子身体不好,走两步就要咳嗽,更别提还怀着孩子,柳道友真就只这么搀着她走?就算想要掩人耳目,所以不御剑也不用道术,那雇辆马车都好过这样啊。” 竹青轻笑:“的确如此,柳兄面冷心热,行事妥帖,若真带着这样一位姑娘,断不会让她这般艰难行于路上。” 长仪支着下巴,继续分析道:“而且那位女子全身都裹在黑斗篷里,不是身体原因不能受风,就应该是不能将暴露于人前,照咱们眼下掌握的线索来看,我更倾向于后者。要是这样想,那他们就应该避人耳目暗中行事才对,没道理只遮掩住那女子的相貌特征,倒把柳道友那么独特的白发露在外头,这不是更招眼么?何况还出现在大街上。” 如果不是柳封川脑子有问题,突然大改行事风格,那就是伙计的话有问题。 竹青就问:“阮姑娘觉得那人有几分可信?” 长仪摇摇头,实在不好说,而且她还有点怀疑那人是故意打着送衣裳的旗号找过来的,就为了在她面前说出那番话来。可惜她当时太过激动于找着线索,没能及时发现话中的漏洞,把人放走之后才越琢磨越不对劲,现在再想追,只怕人家有备而来早就跑没影了。 竹青笑着宽慰她:“以小生拙见,话中真假且不论,那人无非是要将柳兄的消息透露给姑娘,姑娘大可略去细枝末叶,只考虑这消息本身。” ——消息本身是什么? 柳封川曾经出现在城西城东这一带,时间有些模糊,大概是十几天、二十几天前,身边带着个可能见不得人的姑娘,姑娘身体不好还怀着孩子。 这就是那伙计刻意透露出来的主要消息,不管他是那方势力的,受谁的指使,做这些的意图是什么,他想要告诉长仪的就是这不长不短两句话。 而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判断这消息可信不可信,还要由此着手追溯出他背后的势力和意图,同时还得弄明白柳封川带着的那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可叫人头疼得很。 长仪琢磨得满脑子思绪都乱糟糟的,莫名就想起昆五郎来,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虽然性子有些讨嫌,但至少头脑比她好用,而且比起竹青等人,还是昆五郎这具由她亲手修复的偃甲更能让她交付信任,要是他在这里,还能陪她一块琢磨这事。 小剧场 昆五郎:还是小姑娘的性子合胃口,也好糊弄,不像跟虞词共事时两人都不自在。 阮长仪:还是昆五郎在身边好,遇见事的时候还有人能陪着商量。 所以两个人都是在跟对方分开行事后才终于发现对方的好处,大概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吧(误)
第64章 来世莫覆辙(修) 被长仪惦记着的昆五郎这时正抱着胳膊靠在墙边,静静瞧着虞词召请出来的亡魂,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发疼。不是因为别的,纯粹被吵得受不住。 也不知道这人活着的时候遭过多大的委屈,到现在连魂魄都淡得几乎看不清了,心里那股哀怨劲儿却还没散去,呜呜咽咽哭哭啼啼的,也不敢放声嚎啕,就那么掩面低低啜泣,声音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地往耳朵里钻才最扰人,听得他心里说不出的憋屈烦闷。 昆五郎忍不住叹口气,揉着额角走过去问:“这位就是那家的少夫人?” 虞词倒是面色平静,好像完全没受到耳边哭声的影响,不紧不慢地召回周围的黑水雾,淡淡道:“柳宅附近只寻见这缕残魂,极有可能。” “残魂?” “魂体缺失大半,无法轮回,只靠怨气撑着,待怨念消尽,魂魄也就此湮灭。” 两人说话间,那个雾白色的浅淡残影依旧缩在墙角里不停啜泣,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昆五郎皱皱眉:“魂体为何会缺失?” 虞词轻轻摇头:“或许被施术夺去,或许死后被驱邪之物所伤,或许被其他厉鬼魍魉吞噬所致……已至这般田地,只怕生前的意识也残余无几,问不出多少。” “能问多少算多少吧,有办法让她消停消停没有?” 这倒是不难,虞词颔首,转脸就对那残影横起柳眉低声喝道:“闭嘴。” 那抹残影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浑身发颤。 昆五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至少现在耳根终于清静了,就顺势上前问话:“你可是这柳家少爷的夫人?”说完看残影半点反应没有,就回忆着先前听过的柳少爷名姓,重新问了遍:“……叫什么柳承业的,你认不认识?” “……” 颜色浅淡得近乎透明的残影晃了晃,幽幽地转过脑袋来对着他,但因为太过虚幻,实在看不清她的神情如何,只听得那细细弱弱的声音怔怔重复念道:“柳……承……业……” 昆五郎揉了揉额角,觉得要问出这么个残魂的话简直比跟那些人精打太极套话还要麻烦得多,但眼下也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引导:“对,就是这户人家的少爷,柳宅,酿酒生意的,有印象没有?” 残影沉默半晌,忽然就像想起什么,怅然叹道:“承业……良人……昔年对影共月誓上邪,转眼却教妾冷盏残烛寂寂望窗阑……柳郎,你怎么狠心……” 昆五郎一听这情情爱爱痴男怨女的调调就头疼,不过能确认她是那小媳妇就行,正要接着问下去时,却听她语调急转,原先弱如蚊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含着怨,带着恨,竟有几分歇斯底里的癫狂意味:“养在别院的外室!庄子上的瘦马!柳郎,你真以为自己瞒得那样好?!可叹妾敬侍家劳未敢怨,到头竟落得满身嫌诟孤惨事——柳郎!你怎么狠心!” 昆五郎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吓,刺得耳朵嗡嗡响,忍不住避开两步揉了揉,抬眼再看时却见那抹浅淡的残影竟渐渐似烟如雾般散去,错眼的功夫就再找不着半点痕迹,只剩下愈发轻弱的声音还萦在耳边,很快便在风里散得干净。 “话凄凄……只盼来世……莫再逢遇……薄情……人……” 不见了? 这变故叫他有些措手不及,皱着眉去看虞词,后者却神色淡淡:“这便是她的执念,生前未能说出,死后无人听闻,待怨恨泄尽,自该魂归去兮。” “所以她的怨念就是夫婿不忠,说出来后魂魄就散了?” “不,是有人在招她的魂。” “招魂?柳家在做法?还是元家那些修士?” 虞词摇头:“追溯术法源头必将惊动对方,我便未加干涉。” 昆五郎只得作罢,这趟探查除了得知死去的柳家少爷是个花心的薄情郎,再听了满耳朵的闺怨八卦,有用的消息却没多少,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另寻他法。 他就提议:“再去其他出事的人家瞧瞧?” 虞词没有意见,两人便撤开周围的结界,权当没事发生般,不紧不慢地离开杏子胡同,没走多远就迎面遇上四五个墨冠青衣的修士,负剑,修为马马虎虎,气势却端得挺足,三座翠峰的纹样绣在外袍当胸,过路百姓见到都纷纷避让开来。 昆五郎见状也不打算出头招眼,带着虞词稍稍避到街边去,那些修士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压根没注意他们,眼神都不斜一下就走过去,径直拐进他们刚出来的杏子胡同里。 是元家的人来查柳宅之事了? 瞧着有些倨傲神气,但眼神都还算清正,身上没沾什么邪怨业障,修习的也像是正统道门路数,从他们这里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昆五郎心里有了些底,没跟上去瞧,而是转身接着往另外几家出事的府上走去。 …… 再说回客栈里的长仪这边。 既然都说到昆五郎打听的花魁怀孕这茬,长仪就想着正好下楼去找那守夜的小伙计问问情况,他不是说有阮尊师留下来的门路么,那长仪身为阮氏后人,这个身份多少还能管点用吧,就算不行,她还有跟昆五郎同道同行的这层关系呢。 她想了想,只留竹青陪着柳封川待在房里,把换上新衣的小家伙给带了下去,这时候午晌已过,客栈大堂里用膳的客人不多,零星两三桌,跑堂的伙计们都挺闲,长仪才刚刚下楼就有人迎上来问她需要什么。 她就故作苦恼道:“你们昨晚上守夜的那伙计在不在?昨夜里总是听见楼下后院有些怪声响,断断续续扰得孩子睡不安稳,我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那伙计不疑有他,先好声好气道句歉,很快就把昨晚守夜的那人找来。长仪见着人就先暗暗打量几遍:面相倒挺讨喜,娃娃脸,神色间还带点天真,走路做事的姿态动作也不像练过身手的,就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客栈小二。 他过来的时候还挺疑惑,挠挠头说昨晚上他都警醒着,没听有什么怪动静啊,又问她大概是什么时候听着响的。 长仪回忆着昆五郎说要下楼散心的时间:“好像是在戌时中听见一回,后来外头打更后又断断续续听见几回。哎,你们客栈是不是蹿进来什么鼠兽蚁虫的你没见着?” 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在尚算安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长仪下意识循声看去,就见斜对面角落里坐着个男子,但却是背对着这边的,邻近没有旁人,也没见他转头瞧过来,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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