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五郎还记得那天他奉命去把偷偷下山的昆涉逮回来,不出意料地又在某家买卖远洋货的铺子里头看到了他,本命佩剑就这么随意挂在腰间,歪歪斜斜的瞧着别扭,这小孩也不管,只顾拨拉着柜上的算盘跟老板说价说得热火朝天。 他还真就站在铺子门外,看着他们谈好价钱做完买卖。那老板打通了道界剑宗的买卖门路挺高兴,某位不务正业的剑修低价拿到货物也挺高兴,出门的时候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边上了。 转眼看到昆五郎就笑不出来了。 昆涉蔫头耷脑地走到他跟前,没等他说话就老老实实认错:“我没去听裴长老讲丹书,我知道偷跑出来不对,但是老裴讲得也太无聊了!” 昆五郎瞧着这小孩振振有理的模样,再联想到他此前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德行,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那些大道理早就说腻念烦了,他这时也懒得再重复,只干巴巴道:“他好歹是宗门的长老,你多少恭敬些。” 昆涉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道:“裴长老渊博广见,道法高深,是我资质平庸驽钝不堪,实在不得其中真意,留在那里只怕要劳动裴长老费心替我解惑,连带着拖累其他同门的授课进度,不妥,不妥。” 昆五郎拿这小孩没办法,连连叹气:“你不爱练剑,对其他道术也没兴趣,见天的往山下市集跑,平日除了跟人打架,就是鼓捣些银钱买卖,论起道法功课就装哑巴一问三不知,谈到哪家的货物便宜、哪家常进些新鲜玩意就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的……你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将来还真要当个商贾?” “有何不可?” “胡闹。” “什么叫胡闹?谁规定的生在道界就必须追求大道,老爹是剑宗掌门就非得练成剑修?我就喜欢拨拉算盘做做买卖,当商贾有什么不好?不用跟那些烦死人的阵法丹书打交道,不用每天坐在那里感悟苦修,不用吃那些味道淡出个鸟来的灵米灵蔬……我就想逍遥人间为凡尘客,该吃吃该喝喝,不求大道长生,但求及时行乐快活自在!岂不比什么飞升成仙美得多?” 昆五郎被他这番惊世骇俗之言噎得说不出话来。 昆涉还觉得自己这理想正经挺不错,左右瞧瞧,看到旁边有家陈记酒楼,就指着他家招牌,畅想着未来的商贾生活,放出豪言:“看到那家陈记没,他家可掌握附近几座城里最大的商脉,什么茶庄客栈货铺都经营着。我以后肯定能把生意做得比他家还大,到时候就叫……顺记!平时我下山倒腾生意都是顺风而来,乘风而去,往后要是真做成了,越哥你看到顺记的招牌就知道是我的生意了,到时候可要记得来捧捧场啊!” …… 昆五郎抬头看着眼前顺记客栈的招牌,摇头失笑。 “竟然还真叫你把生意做成了……” 轻轻的呢喃声几不可闻,还没来得及听清就消散在夜风里。
第61章 能造机甲否 夜无殊。 次日新阳初升时,昆五郎和虞词也换上了新行头。 先前在胭脂巷里遇见的那俩元家子弟让长仪有了新主意,特意大清早的就跑去附近的成衣店里置办衣物,愣是将昆五郎给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模样,说是那卖酒的人家既然用得起家仆丫鬟,估计不是什么小铺子买卖,自然要穿得富贵些,才有底气到他们那边挑挑拣拣的拖延时间行事嘛。 别说,昆五郎原本就生得隽逸,举止动作间都带着几分清贵气度,这么打扮起来还挺合适,瞧着就像哪家名门望族养出来的翩翩公子。 为了配合他的打扮,虞词也换下那身黑衣劲装,穿着凡间姑娘家当季时兴的妃色撒花烟罗裙,衬得那身段姿仪姣姣胜艳。发髻还是长仪帮着挽的,怕碍着手脚就没缀太多发饰,只象征性地斜插一根步摇,简单垂着两颗莹莹圆润的南珠,珠光曳曳晃人眼,素净却不显寒酸。 昆五郎总是忍不住扒拉额间的绣金眉勒,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同时也是放不下心来,两条剑眉皱得紧紧的:“你就这么待在客栈,要是……” 长仪大清早就被他念叨得头疼,听他起了个头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推着他往外送:“你就宽心吧,在这里能有什么事?何况我带着那么些机关偃甲也不是为了好看当摆设的!” 考虑到竹青几人都不合适出门晃悠招眼,柳封川和小家伙也需要留个明白人照顾着,原先这事都归虞词负责,但现在却需要她陪着昆五郎同去探查鬼婴之事,便只剩下长仪能留守在客栈里。 昆五郎自然不放心小姑娘,先不说有没有可能出现别的意外,要是柳封川忽然又神志不清发起疯来可怎么好? 奈何小姑娘态度坚定得很,硬是把他往门外推,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好叮嘱些什么话,加上查探线索确实是眼下紧要的正经事,只得皱着眉,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虞词走出客栈。 …… 其实在长仪看来,待在客栈跟往日窝在家里没有什么不同,照样摆弄着机关琢磨着图纸,不过是多了几个人围在旁边瞧着,而且都并非机关器师,也就不必避讳,还顺手塞了些机关小玩意给他们玩着解闷。 竹青用它那蛇尾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上的机关茶宠,瞧着那只寿松石做成的茶摆龟慢悠悠地划着爪子往前爬,觉得挺有意思,状似无心闲聊般提起:“小生虽久居山野,亦曾听闻阮氏偃术盛名,今日得见,果真灵动奇巧。” 长仪的全副心神都系在手边的几张图纸上,时不时就拿起朱笔添添画画,专注得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它在跟自己说话,随口应道:“先辈的机关偃术确实高深,我只不过学了些皮毛,这几件小玩意算不得什么,还差得远呢!” 竹青也不在意她的敷衍,轻笑两声:“姑娘不必自谦,既能做出如此生动强大的人儡,想必姑娘的偃术早已出神入化。” “啊?你说昆五郎?凭我如今的水平可做不出来人儡,他是我从家里库房找到的先祖之作,我只不过略微修理复原,可担不起你这句夸奖。” “原是如此。这般巧夺造化的技艺,却不知出自哪位前辈的手笔?” 长仪下意识就要回答,话到嘴边却打了个转,想想还是咽回去,有些疑惑地看向盘绕在桌边的碧蛇,摸不准它忽然问起这茬究竟是有心无心,怎么偏偏选昆五郎不在的时候开始打听。这又不是长仪第一次在它面前做偃甲,先前暂住它的竹舍时,长仪可没少给它添置机关摆件小玩意作为报答,那时候就没听它提起这些。 她这么想着,便留了个心眼没有明言相告,只含糊道:“其实我也不大能确定,库房册子里没找着相关的记载,要不等昆五郎他们回来,我帮你问问他?” 碧莹莹的蛇脑袋晃了晃:“无需劳动姑娘,小生不过随口一问,想来那定是位极出色的偃术大家。”语气神色皆看不出什么变化,仿佛真的就只是随意闲谈几句。 长仪笑盈盈地附和两句,到底没说出阮尊师的名号来。 略过这茬,几人都没再说话,房间内便陡然陷入静寂,只听得桌上的茶摆小龟窸窸窣窣划着爪子的动静。长仪心里却不太静得下来,被竹青的话一打岔,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阮尊师和昆五郎的事,脑中思绪乱糟糟的,一时想着他们俩当年究竟会有什么故事,一时又琢磨为何阮尊师不将这具惊世偃甲的存在公之于众。 就是这片刻的分心,长仪没留神窗外忽然卷进来的凉秋风,放在手边的几张图纸来不及压住,顿时就被风刮起,恰好往竹青的方向吹去,被它用尾巴尖轻轻按在桌上,同时也就不经意地瞥见了上头的内容。 竹青瞧这图纸上的机关有胳膊有腿的,其形类人,却又不是那么像,就好奇问道:“姑娘要做机关人儡?”瞧着不太像那么回事啊,这胳膊腿至少比常人粗两圈,膀大腰圆的,关节甲骨还都裸在外头,哪具人儡能长这样? 图纸是长仪自己鼓捣的,没什么好隐瞒,就拿过来给它解释:“其实不算人儡,这是我阿爹从前的构想,不过后来搁置了,我就想试着做下去。” 那还是六七年前的事,阮家主亲自动身去极北冰原寻找精矿,回来时就跟她闲谈起途中见闻,说他在半道上遇见个年轻修士被妖兽撵得满地跑,被他好心搭救后就盯着他放出来的那些机关偃甲,两眼发亮。 阮寻瞧着好笑,他为人随和,从来不摆家主的架子,就笑着问那年轻人在看什么。 年轻修士挺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坦诚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机关兽,新鲜之下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接着又问偃师做出来的机关偃甲几乎都是用来远远操纵战斗的,虽然可以避免直面战场风险,但同时会不会够不上真人应对灵活,比如有时看不出敌人用计使诈什么的,或者偃师下达的命令传达到那里有所延迟? 阮寻虽然早已偃术有成,却不是那种自满自傲的,相反他非常乐意听取别人的建议来改进自己的偃甲,这是阮氏贯来的传统。尽管眼前的修士年纪轻轻,还是头回接触偃甲,阮家主也不介意听听他的想法,就耐心回答说偃师和偃甲心神相连,传达命令只在瞬间,绝没有延迟,而且偃甲本身就有些灵智,对于战局情况的基本判断还是有的,至于敌人使诈看不看得出来确实不好说。 接着还问那年轻人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对方竟真有些独到的想法,说能不能造出体型大些的机关偃甲,让身手好的修士或者武人进入偃甲体内操控,这样就可以最直观地判断战局情势,如果能让偃甲的动作跟里面的控制者动作完全一致就更好了,以坚不可摧的机关之躯配合操控者的智慧和身手,战力必然能大大提増。 这想法倒是新鲜,琢磨起来还颇有几分道理,阮家主就记在心上,回到江陵后很是潜心琢磨了一段时间,但接着似乎遇着什么事耽搁下来,始终也没能做成。 长仪后来偷偷溜进阮家主书房翻阅偃术图册的时候,无意间找到几张有关这方面的构想图纸,记起来阿爹好像和她说过这么回事,就想试着继续钻研做下去,既是帮阿爹完成未竟之事,也算寄托着对至今仍不知去向的阮家主的孺慕挂念。 小剧场 其实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不愿透漏姓名的某穿越修士:“阮先生,听闻您的机关偃术冠世无双,您觉得未来的道界有没有可能开发出高科技战斗模式,比如……开高达、造机甲?” 阮家主:“???” 所以修士们的灵力修为相当于环保新动能,机关偃术就是先进硬科技,道界举步迈进未来机甲大时代,开着高达破空飞升指日可待(误)。
第62章 魂滞于人间 再看另一边。 昆五郎还是头回跟虞词搭档行事,虽然在林中竹舍歇宿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相处过几日,但想起初次见面那阵子两人互相试探交锋的情形,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更不用提什么默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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