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他是存心来咱俩挑拨关系的?” 长仪一直留心观察着他神色,见他脸上只有疑惑,并没有显出半点心虚焦虑,心想难不成昆五郎没问题,真是那人存心挑拨?但到底存了几分顾虑,没有将他留下那枚信物的事情说出来,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算了,不管他要做什么,别妨碍到咱们要查的事就行,大不了下回见到他,你再揪着他问个清楚。” 昆五郎显然还有些介怀,皱着眉:“总觉得不像存好心的,要是我没在你身边的时候他再来找你,索性别跟他客气,各种机关只管招呼上。你之前用来抓住柳封川的那张机关网不是挺好使?下回就拿这个把他逮起来。” 说得轻松,那张机关网胜在个出其不意,对付当时神志不清只懂莽撞进攻的柳封川是足够,但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躲避得法就能闪开。那人知道她出身偃师世家,又跟她先辈打过交道,多少也会防着这些机关的。 更何况那机关用起来不难,轻飘飘扔出去就行,但过后要把那些细细韧韧的丝线收拢捋顺可不简单,条条根根如何排列摆放都是有讲究的,上回就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理好收起来,若非危急关头,她可不想再轻易折腾。不怪乎如此精心制作的机关最终也只落得放库房里吃灰的结果,实在是打理起来太过麻烦,估计就连制作它的那位前辈也不乐意常常动用。 长仪摆摆手:“这些以后再说吧……遇害那几户人家的情况你都打听清楚了?” 昆五郎点头,索性将其他几人都叫到房间里来,省得过后还要再重复,待人到齐后便清清嗓子说起来:“大致的都跟先前向布庄掌柜打听来的没差,只补充了几句真真假假的坊间传闻。比如说,有不少人都看见城西杏子胡同那位柳少爷在他家别院里养了个外室,跟柳夫人残魂说的那些话能对应上。这些风流八卦传得向来挺快,柳夫人的娘家那边应该也有所耳闻,但却没管。” “为什么?”长仪不太明白,“掌柜的不是说柳夫人同样出身富贵门第么?家世还要比柳家更好几分,柳家酒的生意能做到如今成就,还是仰仗亲家提携的。她娘家既然知道,为何不替自家姑娘撑腰?” “大概是因为底气不足吧。这跟家世无关,而是顾忌着世俗的眼光……怎么说呢?在道界里,修士对血脉的延续看得并不重,收几个徒弟传承道法就挺好,有没有孩子都随缘。但民间对那点香火传承还是挺看重的,而且很奇怪,一对夫妇若是多年不得子,世人就会想当然地认为都是妇人家的错。在他们看来,这位柳公子在别院养外室,完全是因为他夫人嫁来柳家这么几年也还没生出一儿半女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么,他迫于无奈才会在外面另找好生养的女子传承香火。” 虞词冷冷道:“愚不可及。” 昆五郎挺赞同地点头:“可不就是愚昧么。但凡间有凡间的讲究,这观念估计早就在他们心底扎根了,连柳夫人的娘家都只能替自家姑娘干着急,顾着到处去找什么求子偏方,却不觉得柳少爷的做法有什么错,甚至很多人还挺认同,说他只是在别院养着小外室,没有纳成正经妾室抬进府里,已经足够给柳夫人脸面了,以后那外室生的孩子估计也是要抱回来,放在柳夫人膝下养着的……他们觉得这就已经称得上贤夫良婿了,柳夫人的娘家甚至为此特意送了礼去安抚他。” 几人听得都蹙眉摇头,特别是俩姑娘,看样子气得不轻。 “更有意思的在后头。那柳少爷在别院养个外室不就是为了传香火么,可偏偏过去小两年也没得着喜信,途中还又找了几个,同样毫无动静。他家里就挺着急,据说他偷偷去找精通妇科的圣手给家里的夫人和外室们都看过,结果那郎中说她们都身子康健无恙,而且年岁正合适,按理是不难生养的。换句话说,他成婚这么好几年没有孩子,并不是柳夫人的问题。” 问题不在柳夫人,那不就是他自己的原因? 众人的表情都显出几分古怪来,昆五郎瞧见就笑:“这话就是变相在说那柳公子有问题了。可他自己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就把郎中送出城外,回头谁也没告诉,也不再流连在别院,回府去好好跟柳夫人过日子……接着不久,柳夫人就传出了喜信。”
第79章 胎儿的月份 长仪就有些糊涂:“这么说,那柳公子和他夫人的身子都没问题,之前没有孩子纯粹只是因为缘分未至?” “谁知道呢?”昆五郎摇摇头,显然也觉得这堆事有够复杂的,“他找郎中这趟都是悄悄的,而且是特意从别的府县大老远请来的,要不是那郎中身边的小药童正巧和那边的顺记伙计认识,聚酒的时候提了两嘴,恐怕这事还真打听不出来。至于那柳公子之后还有没有找别的郎中给自己瞧瞧,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么,比起成天怀疑自己的帽子绿不绿,柳公子估计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只是到现在才等来抱娃娃的缘分,又或者是他夫人的求子偏方终于奏了效。这样想着,他欢喜,柳夫人也欢喜,结亲的两家上下都喜气盈腮的,却没想到好不容易盼到孩子顺利落地洗三,结果出了那样的事。 昆五郎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柳家出事后,顺记就开始暗中查着这事了,毕竟也算仲裁院的暗线么,总要多关注着各州府的异状……他们最先怀疑的是柳家求子心切,用上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遭到反噬,所以就从孩子的事情入手查起。” 最开始找到的是当初给柳夫人接生的几个稳婆。 “那些稳婆说,柳夫人胎象不太好,小孩怀得不安稳,那天在府里散步时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摔在地上,接着就发动了,算来那孩子应该还没到九个月,但生下来瞧着却不像是不足月的样子,胎发指甲都长齐全了,听哭声也挺有劲,称着足足有六斤二两!” 顺记的人就觉得这里头有点蹊跷,又找到怀胎期间专门给柳夫人安胎调养的大夫。柳夫人胎象不安稳,这位大夫就是此前她娘家人送来给她养身子的,算是那府上用惯的老府医,来到柳家也只算柳夫人的自己人,旁的主子都使唤不动。 起先那大夫还守着忠心不肯透露柳夫人的事,嘴巴紧得很,顺记的人就拿神神鬼鬼的来唬他,说柳家夫妇死得蹊跷,指不定就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是他不早些交代明白好让他们去解决,说不准那东西接下来缠上的就是他,到时候没头没脑的就送了命去,岂不冤枉? 他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就哆哆嗦嗦地开了口,说当初柳夫人是在回娘家探亲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不适,让他瞧过才诊出身怀有孕。他探得脉象,胎儿约莫有三个半月,可柳夫人却蹙眉问他是不是诊得不太准,应该是两个半月左右才对。 他当时就隐隐察觉出问题来,却不敢胡乱揣测高门院墙里的事,只是顺着主子的意思从善如流地改口,横竖月份还小,脉象有些出入也不奇怪。 柳夫人的娘亲就在旁边听着,大概也有所猜想,就让他这位信得过的老府医跟着柳夫人回到柳府,表面上是娘家人挂心姑娘,特意派来医术高明的大夫帮着调养安胎,实则是要他牢牢把住柳夫人的脉案,不让其他郎中插手,硬是把胎儿这一个月的差别瞒得死死的,谁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蹊跷。直到柳夫人在院里不慎摔倒提前发动的消息传来,这位大夫才终于能确定这孩子的身份绝对是有些问题的。 他确实对府上有几分忠心,所以始终帮着柳夫人瞒下胎儿月份的问题,却也担心自己知道得太多,会不会被灭口成了那填井的鬼,因此终日惶惶不得安寝,正打算趁早收拾软细逃出城外避难时,就传来柳家夫妇双双遇害的消息。人死万事空,他这才放下心留在城里,不然顺记的人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找到他。 说出这事后,那大夫生怕自己被牵扯,又觉得问题很可能就出在孩子身上,他之前帮着隐瞒说不得还要被追究,到底还是避到乡下老家去了。 …… 长仪听得目瞪口呆,觉得柳家这事岂止一个乱字了得:“……所以那孩子还很有可能不是柳公子的,柳夫人她……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昆五郎摇摇头:“顺记也查不出来,柳家把消息瞒得挺紧,连他们家里侍候的下人都不太清楚,有的说像是被柳家二老送到庄子上养着,有的说柳老爷嫌那孩子晦气,偷偷丢到城外去了,有的更夸张,说被当成妖怪打死了……什么说法都有,但有件事是能确定的:孩子已经不在柳府,其他的就打听不到了,或许只有柳家二老和当地仙衙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长仪拧着眉:“连仲裁的暗线都打听不出来?这孩子的下落竟然瞒得这么好,可是有必要吗?难不成问题真的出在他身上?” 昆五郎沉吟片刻:“我觉得柳家这事应该还有什么线索咱们没找全……我想再去瞧瞧,最好能找到当时近身侍候那对夫妇的人,或者找机会跟柳家二老聊聊。” 长仪也赞同。难怪当地仙衙会选择柳家作为破案的入手点,他们家这事确实乱得很,夫妇俩也不知道各自背着对方都在鼓捣什么,一个养外室,一个就有心隐瞒孩子的月份问题,同枕离心,不外如是。 他们就把再探柳府的计划给提上日程,这事最好还是尽快,事情没解决,随时都有城中百姓可能遇害。正商量着明日让谁过去,就听虞词忽然开口:“那其他人家情况如何?” “哦,顺记也仔细查过其他死者的事。”昆五郎被她提醒着把话题绕回来,稍加回想,“平安坊的田家就是那样,他们没查到田家丈夫捂死孩子的事,但打听到那人平时除了喝酒赌钱,还跟暗门子的粉头有来往。另外还有城东的刘家少爷、陆二少,城北的余茶商……他们几个要么常常流连烟花地,要么就是私底下养着外室。城东的宋公子倒是没做过这些,但据说他对自家夫人冷淡得很,只是图着她的陪嫁才靠上去。城北的许夫人被看到跟奶兄来往过甚举止亲密……总之共同点就都是些情情爱爱的风流八卦事,街头巷尾姑嫂婆子最爱说嘴的那种。” 这些差不多的套路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长仪也觉得糟心腻味,不过死者间的相似之处倒是明晃晃摆着了:“所以目前为止鬼婴杀害的人都是……花心变心的?不对啊,城东的宋公子没有。” 虞词冷冷道:“用情不忠不纯之人。” 这总结倒是精辟。 昆五郎接着补充:“按这么推理,那鬼婴的怨念应该就是对这种人的恨,不满周岁的婴孩就是它现身害人的媒介,或者说限制条件,筛选加害对象的条件就是用情不忠不纯……都能跟迄今遇害的大部分人的情况对应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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