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影握着匕首起身,死死盯着程念玄,声音都在发颤,“你凭何强迫我师父!” “强迫?”似听见什么极为有意思的事,程念玄嗤笑一声,眼中玩味愈深。 “你师父十年前就爬过我的床,他主动的很,我可没强迫他。” 见齐影不敢置信伫在原地,程念玄残忍一笑,她其实不介意告诉齐影更多真相,撕破盛木在他心中好师父的形象。 盛木实在聪明,当年假死时,连她都未瞧出端倪。程念玄也确实将他折腾的不轻。分明‘死‘了两年,又为何一声不吭回到浮屠楼的地界,这都是他自找的。 “不可能!你胡说!” 曲雁及时拉住齐影手腕,后者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闭嘴不语,可身子却颤的厉害,师父还活着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不应给曲雁惹事的。 掌心被轻轻一捏,齐影抬头看向曲雁,面容有些局促不安。曲雁莫不是厌他失态。 “你先带你师父回去。” 掌心被松开,齐影心间一涩,他未敢再看曲雁的神色,只缓缓朝屋外走去。 程念玄看戏一般,还有心评价道:“还是年纪小,激一下便忍不住情绪,曲小姐怎么受得了他这脾气。哦,不过他师父倒是惯会说甜言蜜语哄骗人,两个一起玩应别有一番风情。” 齐影身影一僵,未敢再回头。 将盛木抬回去的正是程念玄带来的两个甲等暗卫,齐影曾与她们打过几回交道,却并不熟稔。 在浮屠楼里,能做到甲等暗卫的百中仅一,而男子则更稀少,盛木的身法在浮屠楼中能排在前三。当年他死讯传来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 甲等暗卫本就稀少,见惯了死生无常,彼此间难得存了些同僚情谊,她们对于盛木的死也曾惋惜过。而对于顶替了盛木功劳离开浮屠楼的齐影,她们则有些鄙夷,亦有些羡慕。 盛木被放在床上,其中一个女人忽而开口。 “齐影,盛哥是回来寻你的。” 齐影蓦地抬头,那女人同伴看向她,未曾出口阻止。 “我给盛哥上刑时,他曾问我你去了何处。” 齐影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他觉得眼前一黑,足下踉跄踏出一步,若非及时扶住床侧,他竟险些摔倒在地。 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齐影捂住胸口,无声呼吸许久才压下那心慌恶心之感。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有惊诧神色,齐影离开浮屠楼前也曾是甲等影卫,就算是武功尽废,也不至于如此虚弱不堪吧。 齐影缓了许久,慢慢扶着床站起来,他在药仙谷住了小半年,期间从未听闻过任何浮屠楼的消息,他不知晓师父是在暗中寻他。 “……我师父他是何时回来的?” 最开口说话的女人没再开口,方才那些话已算失职,何况齐影早离开浮屠楼,连同僚也算不上。见无人理会他,齐影喉结一滚,只缓缓阖上双眼。 屋外,程念玄收回目光,唇角勾起抹笑意。人她可以给曲雁,但留不留的住,就不是她该管的问题了。 “人我已经送来了,药何时能制。” “我做第一颗时,曾耗了半年之久。”曲雁忽而一笑,那笑中透着几分寒意。 程念玄心间顿感不妙,下意识先出手,女人灵敏的身手超出她的判断,这不像是一个医者该有的身法。 她抬手扫过桌上,茶盏顿时四碎而裂,下一瞬,那碎片便朝曲雁击去。曲雁未动一步,却在碎片袭来前,指尖轻巧一翻,瓷片碎在空中,当中一枚银针破势而来,直朝程念玄面门袭来。 程念玄头一偏,银针擦过发侧钉入墙内。 这仅是两人之间一个简单的试探,若真动起手,这件院子怕是保不住,程念玄蹙起眉头,出声阻止了这场争斗。 “停!” 曲雁依言停下,却轻声说了句,“程楼主,下次出口前,记得想清楚再说。” 在程念玄离去后,心间仍对曲雁所言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过是要曲雁动作快些,这有什么要想清楚的。直到入夜前刻,程念玄忽而无法出声,她这才猛然想起白日那句话的含义。 曲雁嫌恶程念玄揶揄齐影与他师父的话,竟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下了药,这种认知令程念玄暗暗心惊,连夜探查一番身上有没有其他残留药物。 在确认无其他药物后,程念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警惕,曲雁极有可能是在二人交手时下手的,若是她下的是别的药,自己岂非已命丧黄泉。 程念玄睁眼到天明,那药性才逐渐消失。 曲雁回房时,守在床侧的男人立即站起身子,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掩不住疲意,就连步伐亦有不稳,齐影这幅模样令她眸中划过一丝沉色。 “哪不舒服?”曲雁指尖习惯性搭上男人手腕,可齐影身子一切如常,并未有何不妥。 “我无事。”齐影摇摇头,漆黑的眸子有些水雾,看的曲雁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怜惜一番。 可实际上曲雁只无声叹了口气,认命走到床侧。床上男人身上束缚已被解开,他手腕被粗绳磨破血肉,身上亦好不到哪去。 曲雁隔着帕子诊脉,忽而指尖一顿,她看向不省人事的男人,眼底极快划过异色。 “放心吧,你师父无事。”曲雁垂下眼眸,掐开男人下颚将一粒白色药丸塞进他口中。 齐影终于松了口气,接着走到曲雁身旁低声道:“方才……我并非有意失态的。” 曲雁轻捏下他手腕,柔声安慰道:“无事,你这些日子太过紧张了。” 齐影的状态确实不对,他看起来虚弱疲惫,像几日未曾休息好一般,曲雁想了想他最近半月的状态,抬手将他垂下的发丝拢在耳后。 在齐影意识到不对,就当他惊愕抬眸的那瞬间,曲雁指尖发力按住他后颈,男人闷哼一声,接着便失去意识倒在曲雁怀中。 齐影近来忧思太重,夜间不是多梦就是失眠,如今他师父活生生摆在他眼前,他总该乖乖睡一觉。 曲雁将他打横抱回房间,在将齐影安置好,再回到客房时,躺在床上的男人也幽幽醒来。 这也是曲雁第一次见到盛木的长相,他看起来莫约三十左右,如今虽一副苍白病容,却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殊丽容貌,可惜如今年岁已大,再好的长相也打了几分折扣。 “又见面了。” 曲雁勾起抹弧度,她扯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好整以暇看向盛木。 “呵,我倒是不想见。” 盛木嗤笑一声,他声音嘶哑,刚说罢唇角便溢出大口鲜血,随即捂嘴咳个不停,曲雁蹙起眉头,眼底有些复杂神色。 程念玄下手极重,盛木身上的伤不比当初捡到齐影时轻,可除了这些外伤,他身上还有样别的东西。 床上的男人忍住咳意,随手擦去唇角血迹,随后掀开齐影为他盖好的床铺,一步步强撑着走到曲雁身前,如墨的眼眸闪烁着危险。 “齐影在你这里。” 见曲雁不语,盛木呼吸一顿,眸中染上狠厉杀意。 “你把他如何了。” 他其实早放弃寻齐影的踪迹了,至少他已知晓那孩子不在浮屠楼里,只要在外面,就有活着的可能。可昨夜程念玄罚完他后,竟对他说。 ‘说不定此时,你那好徒弟也在女人身下婉转承欢呢,你不是想见他吗,我明日便带你去。’ 曲雁看向身前站都站不稳的盛木,和他身上掩不住的杀意,缓缓拧紧眉头,她与盛木打过交道,自然知晓他有多狡诈圆滑,她本以为这种人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在乎。 “齐影说他师父死于两年前,你既已拿着我的药诈死,又为何会被浮屠楼寻到踪迹。”曲雁眯起眸子,安静端详盛木的表情变化,在看见他越来越冷的神色时,终于轻笑出口。 “你在世人眼中死了两年,如今贸然回去寻他,不是白等着被抓。” 盛木自然不是贸然回去,他前些日子得知齐影已离开浮屠楼,便欲私下将徒弟接走,可他寻了很久,齐影的踪迹竟断在临州。他只好顺着行踪北上而返,却被程念玄发觉他的动作。 盛木神色阴沉,他手中紧握成拳,哑声道:“这些是我的事,你到底把我徒弟如何了。” “我自然是待他十分好。” 曲雁笑的十分诚恳,可惜盛木却不买账,于是她转而道:“你还欠着药仙谷的银账,师债徒偿,这不正常吗。” 盛木眼中有血丝,真以为曲雁是因此捉了齐影,声音低哑藏着怒火,“欠你的银两我会还,你放他走。” 盛木虽是齐影的师父,可两人却无半分相像之处,曲雁很难想象,那般沉默又坚韧的男人,竟是面前这人教出来的。 “你尚且自身难保,又凭何决定齐影的去留。”曲雁顿了顿才继续道,“他已歇下,明日我再带他来见你。不过自从他知晓你未死后,便一日都未安稳睡过,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与他解释。” 曲雁说罢转身离去,可当她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一件事,又折回屋内柜子旁翻出两瓶瓷罐放在桌上。 “高罐为止血粉,矮罐可消肿止痛,记得上药。” 要不明日齐影见到盛木身上的伤,估计眼眶又得泛红。曲雁摇头有些无奈,从前伤的那般重都不见他哭过,怎么这两日就爱红眼眶。 曲雁心间有些吃味,可当回去看见齐影沉睡的面容时,那点吃味全化做柔意,她指尖轻轻划过男人的脸颊,最后停在喉间那点殷红小痣上,低声自语道。 “下次在此处,你也给我哭个看看。” 每次齐影仰着脖颈无助承受的模样,皆令她爱极,若再欺负的狠一些,他会不会哭出来。 盛木看向桌前的瓶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甚至怀疑里面装的是毒药。 曲雁绝非良善之辈,这点他四年前便领教过。 那时他曾奉命去平江做掉几个权贵,就在那里,他见到这女人笑着将毒药挨个喂下,又坐在椅子上欣赏她们痛苦挣扎,在人将死前还施针吊着人命。 浮屠楼讲究一击必杀,可那女人却乐得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如此折磨人的手段,饶是盛木也暗暗心惊,而在他得知曲雁是药仙谷之人后,一个大胆的念头便萌生在心间。 虽有些波折,可曲雁却也被他说动,半是新奇半是探究的将假死药制出,盛木拿到药的当日便匿身离去。 他也没想到,再相见竟是如此景象,他沦为浮屠楼阶下囚,而曲雁则将他徒弟掠走。 曲雁不知盛木想法,她抱着齐影难得好眠。以为天不亮他便睁眼了,许是昨日力道有些重,如今已近辰时,齐影还在她怀中睡得沉稳。 她还想搂着齐影多睡一会,无奈大早便有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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