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半夜她并未合眼,就这么一直等到天亮。 “苏小姐日安。” 难得见载和先生出来走走。她想起昨晚梦到年今的事,要不要跟载和先生说呢? “日安。”犹豫之后她还是日常地问了好。 “您在赏花么?” “是的,我很喜欢赏花。它们很完美。”苏颜答。 “碰巧我也爱花,从前在外面很钟意街道一家的花饼。” “是茉莉花饼吗?年今以前给我带过。” “大抵是那家了,不过在我看来还是他家的桂花糕更胜一筹。” 苏颜笑了:“有机会一定尝尝。” 载和也笑了两声,说:“之前让捥青做了给您送过一回的。我年少时尤为爱吃,求了店主许久才学了来,但总因没有那样好的桂花而逊色甚远。” 苏颜回忆了一下,原来那没有桂花的白色糕点竟是桂花糕,她有点惊讶,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出来。 “总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载和先生抬头望天,过了半晌后和苏颜告辞准备离去了。 “载和!” 少年的声音响起。能找到绿墙的人必定是受到了主人邀请的人,所以扶柳自然而然地领他进来了。 “回来了。”载和猛地回头,一眼认出了少年。欣喜的神色浮现,却又在转瞬之间被谦和的笑容取代了,“载和这厢有礼了。” 一瞬间的错愕逼着清光停下了脚步。惊讶,不解,混合后化为了难以控制的黯然神伤。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惊觉十余年的过往原来早已化为了尘土,随风不知飘往何处了。 “刀呢?”他不由自主地小声嘀咕。 还以为重逢了便能回到过去,回头时才发现一切早已枉然了。 他低下头来,学着载和的样子行了个礼,又执剑向苏颜行了礼。 载和先生的神态向来平静而深不可测,此时重逢之下却也显得真切的有些愉悦了,只是愉悦得有些苍凉。 “让扶柳安排你住下吧,一路不容易。”他的语气依旧的温和,甚至有些安慰的意味在里面。 第48章 褪 算上今天,她的生命还有五天。 偏偏是将死之人对生命的感受才最真切。大概被判死刑的人也是这样的感觉吧,亲眼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一点点在眼前流逝,就像看着浮雕般饱满的云在风中渐渐消散。不过好歹她的死亡被提前告知了。没想象中那么悲哀,这样的死法姑且可以接受。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直视自己的死亡的?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吗? 起初她还抱着一丝得救的企盼,后来她才明白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只是徒劳罢了。既然生命所剩无几了,那还不如好好感受当下的每一秒。用人常讲的一句话,大概就是“让时间变得有意义起来”吧? 毕竟世界对她而言是有限的了。 世界仍存有它的温柔,它并不对一个将死之人收回阳光、和风还有内心的一点残凉,以至于苏颜现在还能像这样坐在院子里,感受着自然的馈赠,以及对内心的那一点悲伤提出疑问。无论如何,花香从未似今天这般怡人过,天空也未曾透露出如此的明净。过去的群青仿佛只是一场欺骗,一切都是将要沐浴时那样的喜悦。和群青色比起来,阳光的暖色可就太宽容且惬意了,也许她终于能追寻多年来一直渴望着的自由,减轻自己的谴责心了,无论真假。心底的坚冰化开,从前那些投下阴影的事似乎也可以不那么重要了。 “苏颜?嘿嘿······”许书铃拨弄着手中的小黑盒子,在她身边坐下了。 对了,她和许书铃相伴的时光也快到赏味期限了。 “你也有mp3么?”她笑着问。 “是她的,掉在路上被扶柳捡到,就给我送来了,”她专心研究着,有些苦恼,“可是打不开,好像很难打开。” 苏颜明白她说的“她”是谁。 “应该已经······没电了。”苏颜说。 “再试试。” 苏颜难得见平常懒惰的她那么认真。 研究了近十分钟,许书铃还是放弃了,小心地将mp3收进了衣兜里。苏颜无奈地笑了笑,本来还想告诉她绿墙有客人来了,但怀思旧人时还是不要提及新人的好。 “我能见到你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少了,”许书铃一动不动,死死地低着头,眼眶有些湿润,松散的发丝随着发圈的滑落而散开,漂亮的羊角辫消失了。 “对不起。”苏颜替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发圈,开始编起许书铃的头发来。 “事到如今,我什么也挽回不了了,对么?”许书铃依然呆呆地坐着,语调意外的平静,“无论如何,我都要失去你了,对么?好荒唐。” “是啊,好荒唐,我也没想过我会以这种方式死去,”苏颜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像她们谈论的不过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更没想过我会这么快、这么坦然地接受它的到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期末考试,害怕它到来,却又盼着它早点来。也许我快麻木了,不过我想最后的答卷还能让人满意,”她苦笑,“生死似乎都变成有形的了。我还没有看淡生死啊,如果我看淡了生死,就不会做出这个选择了。正因为我还热爱着生命,所以我才甘愿放弃我的生命,所以我更要看重当下的每一天。我从来没给自己定过‘伟大’的标准,却似乎阴差阳错地成了准英雄了。” 准英雄,其实审判之后这一切都不会被人们记起了。她的名字会消逝在一场伪造的死亡中,留下透明的痕迹。消失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是否还会像这样心存一丝紧张,因为不确定是否足以赎罪?最后一秒她会想起谁?无论是谁,千万别是狐狸就好了。 明明全都确定好了,为什么还是有一种不踏实感? 想那么多也只是无益的。起码现在还有风在耳边呼啸不停,还有这般花香供她消受。 一如初遇白衍的那一天。 她扎好许书铃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编发任务结束。许书铃转正了身子,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和闷闷不乐。 “如果我会灵式的话,说不定就能给你变出一朵花来了。”苏颜笑着看许书铃。许书铃生平第一喜欢的是吃,第二便是花。上学时为了不太过张扬而被骂,她甚至会把小喷瓶的透明瓶部分当做花瓶,往里面插上半支在路边捡到的小花。对待花时她会很认真,总是会精心呵护照料这支被遗弃的小花,这样她一天的心情都会变好。 “对不起,我还想着让你开心一点,结果还是害你想起这些事情。”许书铃自责地皱眉,眼圈越发红了起来,可是她不能让泪就这么夺眶而出。 “人们不是常说在逆境中也要振作起来么?振作一点总是没错的。友谊天长地久,不是么?”苏颜拭去她的眼泪,笑着说,“天空偶尔也会变成紫色的嘛,所以不要再为我伤心了。” “可我根本做不到。我根本没法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沉默了半晌,苏颜突然站了起来: “再跳一次吧,期末展演的那支舞。” 许书铃的眼睛亮起来。她们站好队形,那支舞还没有被忘记,过去那些闪着光的画面重又涌上脑海。 她们四个是怎么分崩离析的? 她想到的不是正式展演的那次,而是她们一同排练的日子。那时她还在想下次展演要跳的舞,想着还要去很多很多的甜品店吃下午茶,和大家一起,以为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跳着跳着,她吸起鼻子来。 “跳舞的时候要笑起来才好看啊。” 许书铃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苏颜,大声呼唤:“苏颜,苏颜!我好想要留住你的力量,我再也······再也做不到看着你们离去。” 万籁比风声还寂静。世上哪有真的无怨无悔呢? 可只要能追回心中的那道身影,她可以抛弃一切怨和悔。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了,又或者她们的生命都在这一刻定格了。 “苏颜。” “嗯。” “苏颜······” “少和白衍拌嘴了。”虽然这句话在一切重置后你就记不起来了。 “真想再焚一次香啊。”苏颜喃喃道。 真想,再见一面日昳。 晚餐。长桌旁多了一把木椅,清光两眼发怔地坐在上面,没有动筷。载和先生也没多说什么。许书铃草草地扒了两碗饭便匆匆忙忙地提前离席了,苏颜倒是认真地用了餐。本来菜色不多,但吃的人少了便也显得富余了,值得细细品尝。她谢过之后便也退了出来,独自一人漫步在绿墙庭院内。夜晚本该花香浓郁,今夜却淡了许多。她抬头望着天空,年今的黑圣徒早已步过了,天空却仍是阴郁的黑暗。 “许书铃?”转角处的惊喜。 许书铃仿佛很做贼心虚的样子,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你在干什么?” “没有!”她一脸心虚。 “在偷吃么?”苏颜笑着打趣。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有好吃的当然是一起分享。”许书铃满脸涨红。 苏颜莞尔一笑:“好啦,做你的事吧,我走啦。” “你去哪里?” “那边有个亭子还没去坐过。”苏颜伸手指了指。 许书铃倒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和她挥了挥手告别。 亭内风光甚好,绿叶交相掩映,不似外墙那般翠绿。廊腰缦回,错落有致。苏颜婷婷坐下,思想可以暂时停滞了。 手中把玩着森葵的信物,有些时日没联系森葵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第49章 宛如山樱烂漫 “无常快忙疯了吧。”她无视混在灵兽中的灵力者,对身旁的某位亲信说,其实是对自己说。 “嗯嗯,镰刀都抡得快冒烟了吧。”亲信毕恭毕敬地回答。 “那是死神啊,白痴。”她面无表情地说,“杀死他们的可不是我们,是无常的哭丧棒啊。” 年今军团的人在不断地减少。事出蹊跷,她总觉得有什么规律在里面——从希里森林到博赤山,黑圣徒总是沿着某条不断推进的连续的线被消灭的。敌方的攻击迅猛到年今的人几乎没有反击的机会,这绝不会是灵兽的攻击,那些废物失控后就没脑子了。年今总觉得有些异常,她想到有人会反击,但棱空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坐在王座上思考着,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座上的扶手。周围的亲信沉默而肃穆地注视着她,刚开始她总觉得这样有些怪异,不过现在也习惯了,毕竟她是这些人的中心啊。不断有某个特定区域内的人脱离了她的控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都死了。苏颜的心性不足以杀人,白衍虽然玩刀但是从未杀过人,许书铃更不可能。和苏颜在一起的人?苏颜从上次逃脱后就无声地消失了,哪怕是她安排的日夜在山上巡守的人都没能发现她的踪迹。究竟是谁混入了她的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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