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书铃?”苏颜试探而关切地问。 许书铃又笑了,苏颜防备地退后了一步。 “我是不是只会添乱啊。”她直直地望着天空,泪在重力下滑落。她已经失去白衍了,如今又差点杀死苏颜,整个计划差点因她而功亏一篑。 原来她真的很累了。她比任何人看到的都要憔悴,白天有多元气,晚上就有多伤神。 “她还会再回来么?”许书铃坐了起来,问道。 “不会了,她在你身上的控制很弱很弱。况且你是人类,不受道的约束的。” 她没有再说话,径直走回了房内。 她真的累了。这才是真实的她们。苏颜看着合上的房门,也默默地回去了。 许书玲呆呆地躺在床上。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法面对这事,包括她刚才差点就杀了苏颜。她无法控制身体,却清楚地明白自己在做着什么。她的手比匕首还要冰冷,冷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好想就这么停下不动,可她总得做些什么。 她翻起身来找出昨天和挟柳要的针线和布料。她要给苏颜做个香囊。她的眼睛很花,没戳几下就刺破了手指。鲜血如红豆般滴下,这一块儿算是废了,只能重新开始。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她的情绪却像抽走了主心骨的建筑般轰然倒塌了。 她又要送走一位朋友了啊,一位对她极其重要的人。 眼泪像开了闸的江水般一涌而出。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得成熟一点,可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流泪。 许书玲,又在哭!她在心里痛骂自己,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所有往事都历历在目。早就知道苏颜对她好,可她再怎么珍惜都留不住她了。她好没用,到最后一个也没能留住。明明大家……明明大家都是那么好的人啊。大家都不像她那么懦弱无能,为什么偏偏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呢? 她用泪眼看着台上镜中的自己,脆弱得像一张薄纸,早已经被揉皱了。要是真能变得和白衍一样就好了,像透明的玻璃一般坚强。 是啊,和白衍一样。 她举起剪刀毅然决然,她剪下了养了很多年的羊角辫,切断处就像白衍一样干净利落。碎落的发丝伴着长长的辫子落下,像梦中的花儿一般在吹来的风中翻飞。 不要害怕,不要退缩,像白衍一样,而不是装作和白衍一样。 她擦掉了吸泪,将辫子小心封存了起来。有没有香囊,都无所谓了,苏颜最想要的其实是她能振作起来啊。她再懦弱,也不能总让苏颜来怜惜她。 她推开门,看天色此时已是午后了,原来她已经在床上呆滞过这么久了。 午后的阳光没那么刺眼了,她也终于看清了方向。 “元年后是松年么?”苏颜理着书阁桌上的书籍问。 “是,神殒前是元年,神殒后改为了松年。”载和先生回答。 “这样就可以了么?”她把理好的书册给载和先生看。 “是的,麻烦苏小姐了。” “您客气了,闲久了也想找点事做。”苏颜回。 载和先生认真地撰写着,神情如温润的水一般。 “日复一日地这样工作,总会感到枯燥的吧。” “十三年如此,已经没有什么怨言了。”他在落款处盖了章,合上书递给了苏颜。 苏颜一边接过书册,一边说:“反而是清光很愤愤不平的样子。” “那小子,”载和先生有些苦涩地笑着,“倒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今天戴的是一副金丝细框眼镜,腰间常驻的香囊换成了淡紫色的,只是几处细微的更换就让他整个人的气质与以往不同了。 “说是十三年,曾以为要度日如年地度过,现在看来也不过一瞬的事。绿墙的确是个清净的好在处,人的心性久而久之也就磨平了。” “清净之地确实能修身养性。”苏颜赞同道。 “可心中总还有一道坎。” 苏颜没有说话。 “他以为这世间还是十多年前我带着他四处游历的那世间,可以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整日喟然叹于世界之宏大,每一天都极尽潇洒。那样的日子,说不怀念是假的,但那时的感觉竟已被我淡忘了。如今世间变了,载和变了,可要怎么变才能变回过去?我追的太久了,已经忘了追的是什么东西了。” “也许······”苏颜沉默了半晌,“过去已经回不去了。” “许姑娘!这边!” 许书铃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院子一角出现的一座一人高的戏台,清光站在戏台前激动地冲她招手。她两眼放起光来。 “看戏吗?”她跑了过去。 “不是看戏,是机械格斗。”他解释。 “游戏?” “没错!搭建这个花了我一个下午,搭好了才见有人来了,就喊你来试试。” 苏颜也在此刻出了书房门。还未定睛看,那个短发女子的身影像是一道电波冷不丁地击中了她的身体。 “白衍。”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直到许书铃转过身来. “苏颜? 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切磋呢。你在的话我一定能发挥得更好!”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回到了过去。 转念一想,许书铃又是怎么忍心剪下留了那么多年的头发呢? 她回过神来,脚步却没有停止,照常温润地笑了,抚着她的发丝说:“剪头发了。” “嗯。”她们心照不宣地笑了。 清光从台边回来,手上多了两个类似游戏手柄的木把。看到苏颜,他有些困扰地挠头说:“苏小姐…...可是手柄只有两个了。” “手柄?原来真叫手柄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那边才有。” “确实是受了人间的启发,索性就不改名了。绿墙竟然还能窥见人间!” “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着。”苏颜笑着让开了。 “就用这个操纵。”他将其中一个递给许书铃,一幅旗鼓待发之势,“放心吧,都是没有生命的拟合物。\" “游戏我擅长。”她雀跃地接过手柄。 “那想必这一战能尽兴了。” 台上左边的石块在他的操纵下颤动起来,随后堆砌舒展开身子,竟是个巨石砌成的巨人。许书铃扭动木柄上的旋扭,另一头生出同样高大的木灵。巨石人将手中的碎铁片熔铸成长剑,木灵生长的枝条一分为二为双刀,许书铃稍微试了试,攻击键的手感很轻,不过很快也就得心应手了。 巨石人发出沉重的低吼,举起铁剑冲了过去,木灵也不示弱,双手握剑斩去。巨石人看似笨重却并不迟钝,攻势迅猛如霹雳雷击。木灵轻盈地跳跌,在空中转体中木条像蟒蛇般飞了出去,台上刮起阵阵旋风。巨石人挥剑将铁片都甩了出去,从地上生出的粗木条迅速结为高大的木墙挡下了所有飞来的铁片。木灵冲出木墙,右手发力挥击出去,枝条如妖冶的美杜莎搅动着空气,在超过巨石人的刹那归为一股将它整个包围。巨石人的移动被暂时限制了,它迅速找到了包围中尚未闭合的枝条缝隙将巨剑插了进去。粗壮的枝条被逐根斩断,巨石人击破重围。 “这么厉害?那就不让着你啦。”清光倨傲地观着内的战斗,随手控制着手中的木柄。 巨石人突起,力量之大足以震天撼地。木灵的双刃被折断又再生,许书铃的表情不太从容了。巨石人有如破竹之势,许书玲的眉头微微蹙起,难得见她深思熟虑。 右手边最近的键就是攻击键,可是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顺畅,因为就木灵和巨石人的相性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一味攻击。危急之下她灵机一动,如果冒险将键位调换的话······ 木灵手中一个像种子一般的黑点坠地,墨一般的黑色展开,整个戏台像是漫入了黑夜一般。 “打出hell模式了哦。” 灵式极夜,她借用木灵的灵力脉冲使出了这一招。 “不赖不赖。”清光依旧有条不紊地操纵着木柄。 在这个领城施式方能随心所欲地遁形,只有攻击时才现身。换而言之,留给清光思考的时间就只有从现身到攻击前的那零点几秒。木灵忽隐忽现,像黑屏上的噪点,幽灵般闪动。可他看起来还能应对自如。 许书玲再次谨慎起来,认真状态下的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极夜很快就要结束,她操作的越来越快。必须趁现在打出出其不意的一招! “破!” 木灵受剑,极夜解除。仅一击就将木灵拉下了劣势。 “风声。”清光目不转睛地操作着,漫不经心地解释。 许书玲不甘又挫气,战斗看似进入尾声了。巨后人将剑横在胸前,明显腿是在蓄力。木灵照例升起木墙防御。 “这次再防御可就没用了。” 剑重重一挥,隔空将木墙连木灵拦腰斩断,像是割破脆弱的纸一般,一击击毙,战斗结束。 “我可是机械的好手,输给我是你的荣幸。”清光春风得意地笑了。 “可恶可恶可恶,你仗着有灵力就欺负我!”她转向苏颜,又说,“苏颜,你是裁判,你说他有没有作弊!” “我什么时候又成裁判了....”苏颜稀里糊涂地搅了进来,“你又闹小性子。” “我可没有靠灵力取胜!你还仗着苏小姐宠你呢。”清光没想到有人无理取闹到这个地步。 “打住,这次我可没宠着她。”苏颜摆手。 “其实最后一招你不该防御,蓄力的时候也是巨石人最脆弱的时候,一切只在于那一刻的选择,一步错了就全盘崩溃了。” 许书玲摸着脑袋琢磨着,对话静下来了。他缓缓垂下手去,难得有些迟钝,两眼放空,渐渐现出伤感茫然的神色后,这样的神态又被淡然一笑抹去了。 “战斗对台子耗损极大,因为是临时搭建的,再用一次就得拆了。”此时他的语气中全无狂气了,那样的茫然也早已褪去,竟意外地有些温柔。 “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低下头,失神地笑了笑,像个孤独天真却发现了长大的真相的孩子。 第51章 下界幽灵 载和合上书置于枕上,单手摘下了单框眼镜。屋内到处都是他最钟爱的物件——自出世时就戴在身上的淳霖玉佩、来自安息者的世界的春秋盏和十余年前在山下游历时得到的清光宝剑。那是他还游历时始终不离不弃的佩剑,剑柄蜿蜒如蛇。他挥剑出鞘,细细凝视着剑身澄澈的青光和一处缺刻,像是回忆着什么往事。 “怎么突然来了?”他仍然专注地看着宝剑。 “止挪都告诉我了。那个女孩死了,我就能回来,你就能自由,是么?”缥缈虚幻的声音响起。 载和沉默了半晌,淡淡地笑道:“是。” 他迅速挥剑斩断了灯芯,一闪而过的清光如同疾风一般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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