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妖都打着哈欠,一脸萎靡。 拿着画像的鸣蛇甲,嘴里抱怨着:“找找找……找半年了都,找到啥了!” 拿着圣山石的鸣蛇乙:“得亏是没找到,这万一找到了,月之子当场能把老子捏死,这找谁说理去。” 鸣蛇甲:“要不怎么说是件苦差事。上回找去雁山,唉……雁山那疯掌门可是杀妖的,最会给咱挖陷阱,老子在门口晃了圈儿就走了。” 两只妖一边走一边抱怨。 “嗐,谁说不是呢。人界这么大,妖术又不好使,这跟大海捞针有啥两样。” “要我说啊,纯粹是疯了……妖月在天上看着呢,居然敢囚禁月之子?早晚会被妖月降罪,不得好死的!” “唉,咱们走走过场就是了嘛。” 屋檐阴影下,妖皇紧绷的嘴角悄然松弛,反微勾了上去。 两只妖简单寻了遍院子,只看见张骁在那儿耍酒疯。对对画像,唔,不是……月之子清俊多了。 苏缈将院子打量了个遍,除了昏黄的灯笼和醉酒的张骁,什么都没瞧见。 妖呢,妖在哪里? 那两只妖打着哈欠准备撤走。 “慢着!”鸣蛇甲哈欠打到一半,突然收住。 “嗯?” “半妖?我嗅到半妖的气味了。” 秋风送叶,也把微弱的半妖妖气送到鼻尖。 鸣蛇乙停下来细细一嗅:“哟,还真是!” 鸣蛇甲左右瞧瞧,突然把手一抬,指向屋檐下的阴影处:“那边!” 妖皇那刚刚松弛的嘴角,蓦地收紧。垂眸,瞥了眼身边这只半妖。 她还一无所知。 呵。 张骁还在发疯,抱着灯笼柱子嚎……本就危急的境况,被他吵得更加头大。 妖皇颇为不爽:“有两只妖过来了,冲你的。” 苏缈脑子里“嗡”的一声,知道坏了。 他声音冰冷,隐有愠怒,大有怪罪之意。这是何等的无语,月之子的妖气没暴露,她的半妖妖气先暴露了。 功没立成,先把主子坑了? 说她废物,她都没脸反驳。 “距离多远?”苏缈忙问。 “二十步。” 那已经很近了! “十五步……”他的口吻硬邦邦的。 完蛋! 苏缈如临大敌,一脚迈出去却不知该往何处躲。 难得,竟能从她脸上看到惧意。妖皇微一挑眉,抖了一抖广袖。 只怕是要动手了。 下一刻,视线受阻,脸被覆盖上了凉凉的东西——是她的手。 她竟用手捧住了他的脸。 而她的后脑勺,则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唯剩他两条入鬓的长眉,暴露在夜色之中。 嘴唇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盖上来。 妖皇抬起来的手突然僵住。广袖在清风中飘摇不止,似他此时的心,突遭八方风雨,动荡难安。 两只鸣蛇循着半妖气息寻找过来,双双顿住脚步,惊掉了下巴。 “哟,躲这儿亲嘴儿呢!” “哎——呀——这年头,半妖跟人都一家亲了?” “啧啧啧啧啧……我看未必,定是这半妖将身份藏得挺好。” 俩妖在这儿观察了半晌,见这一男一女吻得忘情,久未打住。 女子更主动些,恨不能将男的生吞了似的,手捧着对方一张脸,竟不许分离片刻。 俩妖看了许久,都没瞧见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鸣蛇甲搓搓手:“都这么刺|激了,咋还不扒衣服。” 鸣蛇乙:“想啥呢,这外头人家咋干正事儿!走走走,还是咱俩干正事儿吧。” “不是,你这话我听着咋那么别扭……” “啥啥啥都,我说搜查,正事儿!” 两只妖你一句我一句,走远了。 四片唇还紧紧地贴在一起。妖皇的脊背绷得硬邦邦的。 在人界,经历了数不清的第一次。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看话本…… 这许多的第一次,都不及这一次,令他罔知所措。 这是一种热血涌上头顶的感觉,它像是愤怒,惹得心跳极快—— 她胆敢……胆敢如此冒犯! 他该掐住这只低贱的半妖,拧断她的脖子! 可心跳的速度,却不全因愤怒。它更像是悸罔,令人割裂了一般,愣在原地任她摆布。 苏缈的心,也快跳飞了出来。 他怎么还不推开?那些妖不害臊的吗,是要看到什么时候? 不过两片肉的触碰罢了,她脑子清醒着,只是稍稍有些惶恐。纵然她胆子比拳头大,妖皇他……却是有好洁之癖的! 事后被掐脖子,大约已不可避免。 久久不见他推开,反倒是被他掐住了肩头。 嘶—— 她左肩的伤最深了,还没有痊愈呢,被他的手压得有些痛。一直僵化中的妖皇,突然有了动作,竟将她一把按进怀里。 ——与此同时,张骁晃晃悠悠迈上台阶。 他喊了半晌,不见人下来,遂决定亲自上楼,把人拉下来喝酒。只是这脚刚迈上台阶,常年习武养成的敏锐,却让他察觉到阴影处的异样。 两道人影正笼罩在黑色之中。 浅色的衣裳,难以在黑夜里完美隐藏。女人捧着男人的脸,压在墙上…… 张骁的脸,在这瞬间僵住。 虽此处暗黑,那男人的眼睛却亮似星子。这双眼并未沦陷入热吻之中,而是直直地盯着他。 张骁顿时酒醒一半。 这个男人,平时所见皆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此刻他这双眼里,却充斥着玩味、欲念、享受、甚至是……挑衅。 张骁在原地停留片刻。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苏缈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张骁在那个位置停留过。 当唇|瓣分开,一只手果然掐住了她的脖子,猛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摔在墙上。 苏缈眼前一黑,后脑勺被砸得生疼! “好大的胆子!” 苏缈就知道自己会被掐。 这岂止是冒犯了,这跟登徒子污人清白没什么区别。被污的,乃是圣洁之至的月之子,她这罪过简直可以载入妖界史册。 可时间紧迫,这不能行那不能行,这是苏缈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妖皇期间有所回应,苏缈还以为他这是理解并配合了。谁知他喜怒无常,这脖子他真是掐不厌啊。 苏缈憋得像登陆的鱼,难受地抓着他的袖子:“……形势所迫,他们这不就走了么。” “还敢狡辩!”妖皇愤怒满面,从脸到耳郭都渡着一层红色。 而嘴唇,犹泛着晶莹的水光……无声控诉着她的,无耻?该死?荒唐?无能?轻浮? 一箩筐的罪名可以扣到她脑袋上。 苏缈有一瞬间的失神,开口,竟差点咬了舌头:“我也不是故意玷……故意冒犯尊上的呀!” 不知为何,“玷污”二字格外顺口,差点脱口而出。 他许是听出来了,虎口猛然缩紧,死死掐着她。 “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苏缈被掐得头昏眼花:“对于男人,我要不起,不敢要,更没兴趣!谈何‘故意’……” 那一瞬间,妖皇的眼神变得复杂。那只压迫着她的手,不知不觉放松了。 苏缈得以大口呼吸。 要不起,不敢要…… 他冷笑了一声:“一个温源,要不起;一个张骁,不敢要……你还真是,本尊的好娘子!” 苏缈望着他的眼睛,突然一股迷茫袭上心头。 一直以来,她都当月之子为一张白纸,很容易看懂,也很容易看穿。可此时,他眼中的内容,她却突然看不懂了。
第73章 各有心事 妖皇撇下她自己走了。 他的脚步匆匆忙忙, 竟失了往日的沉稳。 苏缈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说起来,她一个姑娘家不是更该苦恼么,倒显得她得了便宜似的。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郁闷。那两只妖看了那么久, 也不怕长针眼! 苏缈一个人站在屋檐上,暂时没想着回去。此时小院子中安安静静,她环视一圈,并没见到张骁的身影。 去哪儿了? 夜色沉沉,秋风瑟瑟, 只恐张骁醉在暗处。苏缈把院子寻了个遍, 确定这醉鬼不在,方才回房休息。 屋中静静的, 妖皇坐在暗处,既未开腔, 也未动弹。苏缈知他还不高兴,也不好去招惹,一言不发地摸到床上,放下床幔,睡觉。 次日一早出门, 去看坤元擂台挑战。对门与她同时打开, 张骁一脸倦容,与她打了个照面。 “早。”对方先招呼。 苏缈点头:“早, 可酒醒了?” 张骁冲她一笑, 眼中疲倦隐去:“早醒了。”话毕眼皮抬起, 跟她身后的青衫男子撞了个对眼。 一时, 空气中仿佛有雷电轰鸣。 苏缈却是一无所知。她径直下了楼去,踩着满地枯叶往擂台方向去了。 张骁跟在后头, 与她那位夫君并肩而行。 此时的阿青一副平淡模样,可谓琼林玉树,清新俊逸,好似昨晚上那极具挑衅的眼神从未有过。 装,继续装! 张骁突然很不痛快。 长久的沉默后,他忽然扭头,把声音压低:“夫妻之间亲个嘴,天经地义。夜夜睡在一处,难不成是盖着被子聊天说地的。” 停顿笑了下,“便直说了吧,我张骁看中的女人,就算是拖着孩子,我也不介意娘儿几个一起养。” 妖皇眼底冰霜凝出,倒未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竖子无耻,懒得搭理! 张骁也加快脚步,非要与他肩并肩:“我张骁向来有话直说——我不是看不来脸色之人,也不是无耻之徒,但有一日,她对你失望,可别怪我趁虚而入。” 话毕,手背“啪”一下拍在对方胸口,像是提醒,又像是报复,“对她好点儿,否则小心我挖你墙角!” 妖皇被拍个猝不及防,那火当时就窜起来三丈。 张骁挑眉:“欸!欸!别动不动拿眼色刀人啊,老子不吃这套,有本事干一架!” 对面那深潭古井似的眼睛,终于涌起了汹涌波涛。 “你俩竟聊得起来?” 前方苏缈回头,见后头两个竟吊了三丈有余,叉腰,“他们都已经去了,咱们要快点。 张骁:“马上马上!” 还未拍岸的波涛,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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