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坤元的比赛,柳眉一场不落的看了。 此刻她坐在观战楼上,盯着下头那个她讨厌的半妖,心思早已飞远。 杨雀儿小心翼翼地陪着:“师姐盯了她许久,可想到办法了?” 柳眉没有应她。 没用的人,多看一眼都烦得慌。 杨雀儿讨个没趣,只得闭上嘴伴在旁边,等候师姐任何时候的差遣。 眼下她虽然走运,已拿到了修元称号,可她天资愚钝,若不是师姐指点,多练十年八年也是爬不上去的。 正阳是个大派,人才济济,若不能上坤元,她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能帮她上坤元的,只有柳眉。她紧抱这条大腿不松手,不论对方是将她当师妹,还是个丫鬟。 杨雀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柳眉开口。 “你可看出来,雁山派几个弟子之间的关系了?” 杨雀儿听得问话,忙伸长脖子去瞧。 此时的观战台上,雁山派几人都坐在一处,苏缈左边是她夫君,右边是师姐樊音,樊音旁边是陈慕之。 她眼拙,迟疑地说:“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不,有问题。”柳眉摇头。 杨雀儿又好好看了一阵,还是未发现什么问题。 柳眉冷厉的眼神扫过来,像在斥责她的愚钝。 杨雀儿心虚地把头埋下去。 柳眉:“陈慕之和姓苏的,至今没有搭过话,也没有坐到一处过。这些,你从来没注意过?” 杨雀儿后知后觉:“好像是的呀!” 柳眉郁结了多日的眉心,终于松开。她摘了颗葡萄送进嘴里,终于有了闲情逸致,慢慢品尝这酸甜的汁水。 “我已派人打听过了,苏缈是今年初才拜入的雁山派。在此之前,陈慕之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当初陈慕之打小擂台赛,苏缈更是一次都未观战。” 师姐竟派了别人打听!杨雀儿心头顿时惶惶不安。 她忙接话道:“那他和苏缈的关系,必定处不好。那半妖进步极快,明显已经威胁到了陈慕之的地位!” 柳眉不屑一笑:“本次大会,可叫这半妖挣足了脸。听说,东岳派的廖秋水,嵬山派的陆风萍都跟她结交为友……你说,陈慕之他急不急。” 以己度人,杨雀儿兴奋了:“当然急!他若不急,又怎会对那半妖爱搭不理。这么多天,我还真没见过他俩对过话。” 那么,陈慕之,足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多日以来的烦闷烟消云散,柳眉心情一好,便觉着这小小的葡萄分外香甜。 “拆穿那只半妖,此事不能由我们来做。否则,倒像是蓄意报复,若是牵扯出先前夺剑之事,难免惹人议论。” 杨雀儿:“我明白师姐的意思,最好找陈慕之去做!” 柳眉:“据说雁山派跟妖势不两立,他们必不知道这个苏缈是只半妖——话说回来,她的胆大还真是大。” “让雁山派内斗,即可当众拆穿那半妖的身份,又能报当初抢夺风头之仇。届时,大会这么多高手,取一只半妖的小命,简直易如反掌。” 杨雀儿越说越兴奋,“咱们啊,只管坐收渔翁之利,不必惹上一身腥!” 柳眉笑容深深,赏了她一小串葡萄。 杨雀儿欣喜接过。 柳眉:“此事不难,交给你去办,若再办砸了,你以后就别来面前烦我。” 此时苏缈坐在观战台上,已看了好几场精彩的挑战。 师兄姐几个一边看,一边讨论着坤元比试的特点。 坤元的争斗可谓高手云集,擂台极其精彩。 到此,她才后知后觉,只会一种武器,或是一种功夫,坤元之战怕是会很吃力。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有优劣,各有克星,对不同的对手,要使不同的打法和兵器,才能增大赢面。 高手的境界,可跟修元大不相同。 她不知天高地厚把名报了,啧……统共要打三场,哪来的机会像耗柳眉那样,耗一场赛养五天伤。 她拜入门派才半年而已,已达成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只求届时别输得太难看,以切磋为主便是了。 苏缈走了会儿神,瞥了眼广场一角那高高的观战楼,不由地眉心蹙起。相比起坤元之战,眼下还有一事亟待解决。 此时的柳眉,多半正在上头往下瞧着。未必瞧的是比武,兴许正盯着她,想着如何收拾她。 谁又愿坐以待毙。 苏缈清清嗓子,往妖皇的方向偏了偏,小声商量:“您看,甭管方法对不对,我昨晚也算办成了事儿。您发发慈悲,帮个小忙可好。” 妖皇往这边侧了半张脸来,未置可否。 苏缈往下说:“柳眉记仇,情势恐怕对我不利。若尊上能抹去她部分记忆,便是再好不过。我顺顺当当地把武林大会参加完,咱们也好一起回雁山。” “呵……” 他这声笑,不耐烦里夹着一丝恼,恼怒里又参着一股嘲,总之是复杂难懂。 “几时把这公苍蝇拍死,几时再来求我。” “公苍蝇?!” 苏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张骁吧。 纯洁无瑕的月之子,竟生生叫话本子给教坏了,张口苍蝇闭口苍蝇。 张骁那耳朵,好似特地往这方向长的似的。他竟往前欺身,朝这边露出来个脑袋。 “公苍蝇,说谁呢?” 苏缈:“……”啊,头痛! 擂台上,双方的比试愈发精彩,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苏缈却突然没了心情观赛。眼睛一闭一睁,深吸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樊音:“欸,师妹,你不看啦?” 不看了,烦死了! 苏缈起身,妖皇自是要跟上,张骁嫌事儿不够大,竟也跟上了。 他张骁原本是知道避嫌的,一切只在嘴上说说,可当面儿骂他苍蝇,这就…… 他就坐在旁边,他还喘着气儿呢! 苏缈心里正大不痛快。柳眉的事情没有解决,妖皇虽不给她面子,她却得顾妖皇面子,而张骁的脸面也不能打得太难看…… 那要她怎么做? 不理了,溜吧。 可俩人跟在后面,尾巴似的甩不掉。谁也别骂谁,这不都跟苍蝇似的烦人么。 苏缈转过身,冷脸对二人说:“坤元之战怕是艰难。我心中烦忧,想一个人去山上散散心。你们都别跟着,行不?” 张骁把胸口一拍:“愁打不过啊,找我啊!不就是练呗!等你到了坤元赛,我也把我名牌投进去,你要是运气好抽中了我,我给你放水!” 苏缈冲他笑笑,并未接话,只是看着妖皇,说:“我先走了,一会儿再回来。” 妖皇眼中隐有怒意,苏缈全看在眼里,却未进到心里。大不了回去又是掐脖子嘛,都习惯了。 张骁受了冷待,却还嬉皮笑脸跟她别过:“野外路不好走,仔细脚下啊!” 苏缈已踏上小径。 两个男人原地杵着,目送她隐入林间。 “你看,咱俩待遇一样。哈哈哈……”张骁眉毛一挑,笑得很狂。 妖皇眸光锋利,怒扫了眼张骁,下颌绷得颇紧。 “无耻!”一声低骂,而后甩袖离去。 苏缈甩开俩人后,绕过小径,穿过后门上了正阳的后山。 心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这个时节,秋风扫落叶,整座山上如铺了一层褐色的毯子。脚踩上去咔嚓脆响,颇有隐世的清爽之意。 擂台旁的喝彩声越来越听不清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出去多远。 风景优美,苏缈在后山转了一圈儿,心情却好转得不多。 她还是愁。 愁柳眉万一太聪明。 苏缈掐着腰,站在满地秋意上,心头也如这秋景一般瑟瑟。 半妖立世之艰难,难与人言啊。 也不知在此站了多久,苏缈的耳朵忽然动了下——鸟鸣与叶响中,夹着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是个小姑娘的哭声。 潇潇心情,蓦地收起。 谁跑山上来哭?她循声找去,走出去没多远,便瞧见一粉嫩衣裳的姑娘,正蹲在满地枯叶里。 小姑娘哭得眼睛红红的,鼻头红红的,整张脸都红红的。 瞧着眼熟? 苏缈提步靠近。 这不是青崖派那傲气一脸,总拿鼻孔瞧人的小姑娘,宋林风么。
第74章 又掐脖子 宋林风蹲在地上, 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了,竟躲到这后山来哭?” 宋林风惊惶抬头,先是愣了一下, 待看清对面谁, 连忙把头扭开了。 “走开!” 还挺凶。 苏缈耸了耸眉毛,抱臂:“这后山是人家正阳的,来去可不由你说了算。” 宋林风把身子扭开,硬把眼泪憋回去:“雁山的,就没一个叫人不讨厌!非要专门看人笑话。” 武林大会都开始这么久了, 苏缈还没弄清楚, 为什么她雁山就令青崖派这么反感。 就连正阳都接受了雁山,只要求秦少和务必通过乾元之战, 届时就正式承认雁山派。 别的门派对雁山也颇友好。唯独青崖,跟雁山派有世仇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上一辈的恩怨,归上一辈解决,落井下石的事,苏缈是没习惯做的。 “需要我帮忙就说,若不需要……”她“啧”了声, “我也不是很想欣赏别人哭。” 宋林风把眼泪一擦:“我没哭!” 苏缈还真不想多管闲事, 见她如此傲娇:“行吧,那你自个儿哭吧。”提步便走。 “是我的东西!” 宋林风却慌道, 嘴巴一瘪, “……是我的东西找不到了。”说完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娘留给我的银锁, 埋在枯叶里……太多啦……找不到啦……” 苏缈听她嚎哭了半晌, 才听明白—— 这丫头娘亲早逝,去世前留给她一个小银锁, 里头放着她娘一截头发。 这银锁她宝贝得很,每日贴身佩戴,从不离身。哪知今日跑到后山散心,银锁不知何时掉了。 山上枯叶没过小腿,她找了好久,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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