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知道他指的是上次他使诈,用挪移之咒将付过来的灵金转走之事。 她也冷笑:“你试试将那灵金再收走,在站到百闻瓶面前试试。” 沈戢之所以被捉住,就是吃了这百闻瓶的亏。见阿娆重提此事,他乖乖闭嘴。 不过阿娆也对荼靡有些不满。 “五百灵金就五百灵金,拿到手也好,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她转而埋怨荼靡,“就说五百不够,让他用那什么碎块抵债不就好了?” 荼靡摇头:“他家中已经被烧得精光,那五百灵金是唯一的财物。有碎块足矣,不必逼他。” 阿娆嘟哝:“你就喜欢滥发善心……” 荼靡瞥着她:“沈戢还回来的一万灵金,我可都给你了。” 阿娆也闭了嘴。 那一万灵金,荼靡确实给了她。当初说好的,就是借用这百闻瓶的报酬。 “此法,我看也有不灵的时候。”沈戢道,“你只想着买卖公平问心无愧,将来若遇到个手里有碎块,却无忧无虑无欲无求之人怎么办?你便只好不要了?” “怎么会?”荼靡颇是自信,淡淡一笑,“但凡是人,就会有烦恼。我会让他们给得心服口服。” 沈戢还想再说,荼靡继续道:“莫岔话。此事可是你试用的考验。陈远有那碎块是你发觉的,那老船工也是你装的,余下之事,你打算如何收拾?” 提起这事,沈戢淡笑,自信满满。 他将李子吃完,掏出绢帕来擦了擦嘴唇,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 * 沈戢的傀儡之术,确实颇为出神入化。 他扎起一只人偶,用猪皮蒙在上面。而后,沈戢刺破手指,将一滴血按在傀儡的天灵盖上,那傀儡就成了他的模样。 更妙的是,连魂相都有。荼靡再从白玉芰上剥下一片花瓣来为其伪装,看上去,那活脱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沈戢。 看着那假人露出沈戢一般的笑容,荼靡好奇不已。 “怪不得那叫萼罗的女魔也几乎认不出你。”荼靡观察着,“否则她在那宅子里就会跟你打起来。” 阿娆则两眼发光:“这法术,能教教我么?我也弄一个傀儡来帮我干活。” “这你便别想了。”沈戢道,“这般高深的法术,不是连打雷都怕的小妖能学的。” 阿娆瞪他一眼。 荼靡看着那假人,清咳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假人看着她,脸上挂起跟沈戢一样欠揍的假笑:“在下是谁不要紧,在下却知道娘子是谁。” 荼靡讶道:“我是谁?” 假人媚笑:“娘子是今日在下所见最美的女子。” 荼靡:“……” 阿娆在一旁笑出声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假人看向她,目光宠溺:“在下不偷盗,只偷心。” 阿娆:“……” 沈戢指了指自在居的前堂:“去吧。” 那假人随即迈开步伐,走起路来行云流水,衣袂无风自动,与沈戢别无二致。 听到堂上传来沈戢招呼客人的声音,温柔而愉悦,没多久,荼靡和阿娆听到了女客们莺莺燕燕的笑声。 “时辰不早,去吧。”沈戢一脸从容,望天空上看了看。 荼靡早已在山门中借口闭关修行,不见任何人。 白玉芰花瓣变作白鹤,载着她和沈戢腾空飞起,离开仙山而去。 * 胶州濒临东海,自顾以来,就是求仙问道的福地。 其中,此道最为兴胜的,又当属崂山。 因得求仙问道之人络绎不绝,崂山下的胶州城也被带得兴旺起来,各地商贩云集,市肆热闹,穿着各色道袍的修真弟子随处可见。 有了白玉芰的加持,沈戢魂相干净,走在人群中,就是个一生连蚂蚁都不曾踩死过的良民。 本来,他不屑易容。 用他的话说,这张漂亮脸蛋,他已经几百年不曾示人,当下正是接受众生倾慕的时候。 但荼靡威胁他若不照办,便是违约,让他滚出伏龙村。 沈戢身段柔软,当即变成了一个老道的模样。 不过,即便是老道,他也非要把自己弄得长髯白须,手拿拂尘身披鹤氅,仙风道骨。 而荼靡跟在他身旁,则是个其貌不扬的药童。 “说好了。”荼靡看着四周往来的行人,压低声音叮嘱道,“此事你来出手,若是摆不平,那契书也作废。” “我若摆平了,你便不可再赶我走。”沈戢不耐烦道,“说了多少遍了,婆婆妈妈、” 二人说着话,来到城隍庙前。 这周围热闹得很,杂耍的一人,摆摊的小贩,行人接踵摩肩。 不过最热闹的,是石狮子旁边的一个摊位。 这里并不卖货,而是招人。一面旗幡高高挑着,虽然已经被烟熏得发黑,却能看出来原本的精致华丽,上面用彩线绣着“崂山陈”三个大字。 旁边,用竹木扎起了一座小彩楼,上面却不像别家那样装红点绿挂满花灯,而是一派肃杀之气。 白纸黑字贴在彩楼上,似春联一般,一边写着“千古奇冤举世皆悲”;一边写着“血债血偿为民除害”;上方横梁出,贴着四个字:重金募勇。
第三十六章 秘术 要打听陈家的事,其实并不麻烦。 胶州城里,陈派被灭的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半年前,此事刚出来的时候,不仅胶州,整个修真界都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陈派在修真界中的名声一向不好,为自诩正派的门第所不齿。毕竟几乎每一家,都有过被陈派抢走弟子和香客的经历,陈派被灭,许多门派嘴上声援,喊着彻查严惩,可内里的态度却是暧昧。 一来,陈远认定的凶手显门,是不折不扣的正派道门,名望深远,无论真相如何,真查起来都要得罪显门,乃不值当;二来,觉得陈派罪有应得的大有人在,甚至看到陈派一夜之间荡然无存,不少人都暗自拍手称快。 故而此事虽一时轰动,但世人也大多过过嘴皮子的瘾。过了些日子,关心的人就少了。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陈派过去虽然风光,但绝大多数弟子一夜死去,曾经积攒下来的巨富也灰飞烟灭,一切成空。 那仅剩下的后人陈远到处奔走,想要报仇,各路门派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真正帮忙的却少。半年过去,报仇之事无所着落,看着着实凄凉。 “……前些日子,我听说这陈远落魄得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剩下的家人门人也纷纷离去,还以为这陈派之事要不了了之。如今看来,竟是又有了起色,还重金募勇,莫不是就要去跟显门寻仇了?” 一家酒肆里,荼靡和沈戢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邻桌的人议论。 “寻仇自是寻定了的。这陈公子的志向可是远大得很,前阵子,还曾去伏龙山请南海仙翁。” “哦?请到了么?” “若请到了,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就是不曾请到,他才回来,自行报仇。如今来帮他的,听说是独孤派。那独孤派的掌门叫独孤逑,与陈魁乃是忘年之交。据说他前阵子闭关修炼,出关之后才得知了陈派的惨案,亲自带着弟子千里迢迢来奔丧,发誓要为陈派报酬,还赠了陈远许多钱财。” “怪不得陈远能重金募勇。啧啧,独孤派可也是个名门,听说富得很。有独孤派帮忙,这报仇之事当是有眉目了。” “那可难说,显门可不是吃素的……”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旁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无量寿福。” 看去,只见是邻座的老道站了起来,对他们款款行了个礼:“二位施主,贫道有一事求教。” 二人见这老道穿得体面,模样也周正,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凡。他们不敢怠慢,忙也行个礼:“道长请说。” 沈戢道:“贫道周游而来,初至贵地,不熟此间之事。方才听二位施主说起这陈派之事,只觉颇是新奇,故而想向二位打听打听,这陈派的来历。” 二人面面相觑,一人道:“陈派的来历,说来可远了去了,不知道长想知道哪些?” 沈戢笑了笑,随即转头唤来店主人,掏出钱来,让他上一壶好酒,又点了几样小菜。 “陈派的名声,贫道亦曾有耳闻,却不知详细之事。”他说,“贫道听二位口音,当是本地人,想来必定对陈派了解甚深,故而想请教一二。听闻陈派的掌门陈魁,生前活了四百多岁,可有其事?” 二人见沈戢出手大方,已是眉开眼笑,自然也乐得跟他聊下去。 “此事不假。”一人道,“那陈魁,胶州人人都见过。就拿在下来说,在下自由在胶州城中长大,今年五十有二,自打幼时见到陈魁第一眼,直到他遇到那祸事去世,他的模样就一直不曾变过。” “正是。”另一人道,“在下亦胶州人士。莫说在下,就连在下的祖父,也说陈魁是个神仙。他自生下来,陈魁就是个年轻人;活了七十多年,前年走了,陈魁连一丝白头发也不曾添过,岂不让人惊叹。” 老道颔首,道:“崂山之中多有修真门派,但凡修真之人,活了几百岁却容颜仍如年轻时一般的,不在少数。想来,这陈魁也跟他们是一样。” 二人却笑而摇头。 “绝不一样。”一人道,“我且问道长,那些修真门派的弟子,若想长生不老,须得如何行事?” 沈戢道:“自是修习法术,功力圆满,内丹精纯,方可长生不老。” “若是修到八十岁,此术才练成,可让人恢复年轻时的容貌么?” 沈戢笑了笑,道:“自是不可。所谓不老,乃不死也,并非恢复青春。若要易容,有另外的变化之术,却不可称为长生不老。” “这便对了。”那人道,“别的修真门派,皆只是长生,何时修成,便停留在修成时的模样,却不可让人返老还童。陈派不然,别的门派做不到的,它能做到。” 沈戢讶然:“哦?” “故而陈派另有一个名号,叫不老门。”另一人道,“入了陈派门下的,每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脸上连一根皱纹都没有。陈魁有这等本事,道长还觉得他与别人无异么?” 听得这话,一旁的荼靡神色也动了动。 她自己就是个仙门弟子,对于各路修真之术,也自是了解。 如这两个茶客所言,所有修真门派中的法术,其实只能做到长生不老。何时得道,便保持何时的模样。 比如沈戢,他天赋异禀,十岁入道门,二十五岁就摸到法门,参透了天机,用修为筑起内丹根基,得以长生不老。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是二十五岁的模样,不曾改变。可就算他再修为高深,乃至于登仙,他也不可能回到十六岁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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