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里正的孙子,闻言急忙道:“那我快些跑着去。” 左里正及其几位儿子都去县里送税粮,听说左撇子家出事,里正的大儿媳,赶紧让自家大儿子和小儿子跑过来支应一番。 大儿子正在后院帮着检查猪圈儿,看丢没丢啥。 这个小的,在屋里听见这话了,就要帮忙跑腿。 左撇子点点头,也好,十五六岁的小子跑得快。 眼下,小稻和甜水还都在张瞎子家呢,都不敢给孩子抱回来,怕这味儿没散开。 而在里正的孙儿要出跑门时,左撇子这才想起来:“那啥,抓药的钱。” 唉。 家里哪有银钱了,连个铜板都没有。 左撇子喊住道:“等着,我给你拿粮。”咱用粮食当银钱花。 “不用啦,叔,俺娘给我带了,我有。”留下这么一句,里正孙儿就嗖嗖嗖跑走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十二更 所以说,甜水这里,目前在张瞎子家里多喂点儿水,再从杏林村那里拿回药,熬了喝完就没啥大事了。 而秀花这里,此时,药也已经煎完了。 闭气是因为怒急攻心。 白玉兰端着药汤,先问小外孙女那面咋样,听完彻底放下心,都顾不上多问张瞎子两句,就端着汤药急忙去小屋给秀花一勺勺喂药。 “娘啊,娘?” 秀花被灌完药悠悠转醒:“甜水?” “甜水没事儿,娘,咱大伙都没事儿,就你有事儿,你可别吓唬我。” 白玉兰说着话,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刚才她娘直挺挺倒下那一瞬,她感觉心都一空。 现在满满是后怕。 而就在张瞎子刚走到左家大门这里时,屋里忽然爆发出娘几个的哭声。 张瞎子听得当即一叹,靠眼前微弱的光,摸索到左撇子的胳膊拍了拍:“唉,摊上了,你就要多担点儿事啦。” 左撇子说:“是,老哥,俺小外孙女那面就要让你多费心。对了,我岳母和我小外孙女的药方子钱是多少?” 左撇子还没说完,张瞎子就摆手道:“你眼下说这个干啥,快进屋先看看那娘几个吧。” 屋里。 白玉兰眼角还挂着泪,就震惊地望着秀花,听秀花嚎哭着说道: “二百五十两银钱啊,那是我用二十年存下的所有家当。 里面有我给人干活,被雇主训的像三孙子似的一点点挣的。 更有我和那两个后到的老头子,过日子留心眼一点点攒的。” 是真的一点点攒下。 秀花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此时却哭得像生无可恋般,语无伦次,诉说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酸: “那俩老头子,都曾给我买过带花纹镂空的簪子。 可好看了。 那手艺钱都比那簪子贵。 像是最后的那个,十年八年下来,更是给我买过多少回。 其实每回我收到那种簪子,心里都是非常稀罕的。 可我嘴上却说着不乐意,不喜欢。 就稀罕那纯银的,沉实的,不喜那花里胡哨的。 我是真不喜欢吗?丫啊,娘是惦记着,只有那样实实惠惠的银簪银镯,剪了往后当银钱才最实惠,你知不知道? 我还干过好些,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恶心事儿。 我拿那簪子镯子借用给别人挣钱。 过年过节或是秋收相看人家,那庄子里妇人都知道能朝我借到首饰,只要给铜板。 我和第二个老头子过日子,我还和人家谎报家里的家用,家里买盐花八十文,我愣说一百。恨不得母鸡下仨蛋,我说就下俩。回头省下的那一个鸡蛋换了铜板,我就单放起来。 和最后那老头子过日子,我还给四处牵线卖牛头。 谁家有个大事需要牛头这种不好找物什,我背地里在中间挣差价,我等于是挣自己家的。我都嫁给人家了,却在干这种事儿。 人家五两银钱买的,我愣说三两。 我还赶牛时,给人牛奶倒动出去卖了不少。 提前去和那做点心的说好,你买别人家的有成本,我家见钱就卖,只是一点,你要有人等在那里,还不要可着一头牛挤奶。你每头都挤点,然后给我串大钱就走吧。” 秀花哭得很伤心,她监守自盗啊她,继续说道: “整得那老头子,一直以为家里牛群产奶,自来就是产那些呢,哪里想到是我干的。 后来东窗事发,不是牛奶事发,是我借簪子镯子耳坠子又不生孩子偷摸喝药,那老头子发好大的火气。 丫啊,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娘这脾气好像不会哄人? 你错了。 事发后,我伏低做小一年半呐。给他洗脚喂饭各种好听话都快要把我肚里说没词了,呜呜,我图的是啥?是舍不得他个老头子非要和人家继续过日子吗? 不是,是我寻思一年五两八两的,当玩似的就能榨出来,跟他继续过,我还能多榨几年。我要是出去给人做婆子,都不如在他那里继续干。我得给他哄好。 丫啊,你明白不? 你的这个娘,就这么寻寻摸摸的,逮空就藏钱,四处掖钱,最后我划拉划拉该卖的卖,老早就像做贼一样弄这么一张银票,等到那老头子死了,我还怕人家儿子们发现这笔钱,我是缝裤裆里日夜睡不好觉带来的。 那钱等于是我二十年来,用尽所有小心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点点攒下来的。 啊啊啊,我的钱!” “娘?”白玉兰听完,都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小豆和小麦也听懵了。 原来外婆丢了那么老多银钱。 也更吃惊于,外婆这些年在外面过的日子。 这是她们第一次听外婆讲起这些。 那面,白玉兰搂着秀花让平静些:“娘,我懂,我懂,你别再给自己气过去。” 秀花靠在女儿的肩膀上哭得极为可怜道: “你不懂,那银钱我本是想要给你买个玉兰簪子,买个上面玉兰的花样是镂空的、有花纹的,要好看的。又要簪子底座的银子是实心的。我就是靠着这个念头,才支撑我在外面脑袋削个尖儿的攒钱。” 白玉兰把着秀花的肩膀,哭着问道:“你给我买那个干啥啊?我啥时候说过要簪子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 “娘感觉对不住你,你嫁人时,啥都没有。” “娘!”白玉兰重新将秀花一把搂进怀里。 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不要,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说,你要也没有啦,我都不想活了,我的银钱没了,再也给你买不了簪子,买不了水稻田,交不起给女婿买盖房地的五十两。 娘俩当即哭成了泪人。 小豆和小麦也在旁边哭得不能自已,干脆一边一个,一个扑到外婆的后背上,一个扑到白玉兰的后背上一起抱着哭。 门外的左撇子,始终蹲在那里。 他听见了岳母说的话,全听见了。 挺大个男人,眼睛跟着哭得通红,没想到岳母是这样的岳母。 而就在这时,帮忙跑腿的里正孙儿回来了,进院就喊道:“叔,不好啦,你亲家,朱家一家也被偷啦。全被撂倒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十三更 “啥?!” 屋里的哭声一顿。 左撇子急步出了家门。 向里正的孙儿打听才知晓。 这孩子能这么快回来,是去的路上遇见杏林村宋老头的儿子,人家正打算来左家报信儿。 说朱家昨夜被偷了,除粮食没人动,剩下银钱什么的全都没了,朱家眼下整个乱套啦,想问左家能不能联系到朱兴德。 还告诉说,朱家伯母哭的晕厥过去好几回,杏林村郎中正在那里忙乎呢。 “朱老爷子呢,有没有说朱老爷子怎么样。” 左里正的孙儿挠挠脑袋说:“没听说,应是还可以吧。然后我俩一商量,那人也听说了咱这头的事儿,掉头就跑,要去给甜水取药,说小孩子耽误不得,那几样药他全见到了,那里的郎中确实有药,老朱家人喝的就是。” 当小稻在听说老朱家也被偷了后,再也坚持不住,在张瞎子家炕上就见血了。 这段日子,小稻担心朱兴德,昨夜再吸了那么多迷药,今早这又被甜水吓,又被朱家的事刺激的,有要滑胎的迹象。 多亏她为照顾甜水,本就在张瞎子家。 张瞎子急忙翻出一套带着灰尘的针,也不知道干净埋汰就给小稻扎。张瞎子媳妇又懂点儿妇人的事儿,没等老伴嘱咐,她就已然急火火找好保胎会用到的几样草药。 小豆听说大姐差些落胎后,拎着一个大竹筒,装着满满的神仙水跑到了张家。 进屋后,小豆不由分说就给大姐灌水,愣是一气儿灌进去半竹筒。又给甜水灌了几口。 然后自己就着那水筒咕咚咕咚全干了。 小豆没敢和家里人说,她刚才抱着外婆哭那阵,有那么几下肚子也疼了。 但小豆也不敢太马虎,对左撇子说:“爹,你回去吧,家里一堆事儿,我就不跟着了。今儿我指定是啥也干不了啦,就在张家这里,守着大姐和甜水。” 能干的小豆,头一回“偷懒”,为孩子,她也不能逞强。 左撇子确实要回去,岳母病了,他媳妇别看哭起来像好人一个,其实给岳母熬药那阵他就看出来,媳妇那尾椎骨可能是摔的不轻。是强咬牙挺着在照顾岳母。 家里饭得做,这全躺下了,岳母、大闺女、外孙女哪个吃药不得吃口饭,让肚里有点儿食。 小麦倒是能做。 就剩他老闺女看起来像好人一个。 可家里三十头猪羔子还没喂,他也没去报官呢。 左撇子心想:他当然要去报官了,岳母哭成泪人那阵,他就在屋外攥拳,在外面咬牙发誓。 咱家就算卖房子卖地,也一定要将偷盗之人抓住。 下大狱前,豁出去给人送礼,他都要冲上前非得亲手给那几个大嘴巴子。 更何况,朱家也出事了。 朱家那头,朱家? 等等。 就在左撇子走到家门口,还在惊愕咀嚼着:左家、朱家,怎么专挑他们家人动手,难道是他们两家谁牵累了谁? 都没咂摸出滋味儿呢,一辆板车,外加一群人闹哄哄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撇子,不好啦,你快去看看。青柳村来人啦,你亲家母,就是那位文曲星他娘,被人削的不省人事,就在那板车上躺着呢。啥也不知道了都。” 还有人对左撇子边招手边说: “艾玛,头上那么老多血,衣领子都被血浸透了。扒一扒眼睛,没啥大反应。” 更有许多人跟着犯愁道:“咋整啊,撇子,你那亲家母指定是伤的不轻。你想啊,青柳村里正的爹,那么大岁数都来啦,那说明村里郎中给看过,让赶紧送镇上去。听说,这些人不敢耽误,推着你那亲家母一刻不歇朝这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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