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轮回有常,他即将醒来,长久埋伏下的棋子,也早已跃跃欲试,翻盘在望,叫人亢奋又不敢有任何差池!其实,这个“翻盘”,比预想中的晚了四年。四年前,暗部一役,几大家族折损严重,雪无痕本该乘胜追击,却不料在她玄武冲关十级的当下,体内窜生莫名的阴邪,导致功亏一篑,还身负重伤;之后的每一次冲关,皆无功而返,身体也愈见亏耗。她不敢再做尝试,此时的九级玄武尚且差强人意,只是有时她也会迷惘:这阴邪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不敢再想。 “小姐?”竹攀靠近身侧,拉扯她的腕袖,一脸的忧心忡忡。 雪无痕扫过一抹犀利,有所警示。 竹攀连忙退开,也收敛神色:“雪姑娘。” “他来找你做什么?”雪无痕深谙场内的棱镜投射,只见其人,而不闻其声,所以应避免亲密举止与情绪流露,至于谈话内容,但说无妨。 “杜大哥找我换一张牌签,但所为何人,他没有明说。”竹攀平静作答。 还能为谁?从来就只有于琮晴。雪无痕无奈也担忧:她尚不清楚琮晴此次的参赛目的:纯粹只想拼一把组长之位,还是为四年前的暗部一战而找寻凶手。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有备而来,只怕他一时心软,会被圈套进去。 “所换来的是什么任务?”雪无痕问。 “澈明。”竹攀回道。 澈明,净水之渊,无限阴冷。雪无痕表示欣喜,也有些棘手:杜卿言既然替她来更换这张牌签,说明他查验之下,琮晴确实玄力不济,不堪耐受极寒,这与她之前所说“一场重伤,确实叫我玄武倒退”,很是契合;只是这份“阴冷”,与竹攀而言,也是凶险,倒不是因为“不堪耐受”,而是与她所隐藏的烈焰属性相驳斥,若是与潜伏水下的玄者缠打,不经意间就容易暴露。 雪无痕思忖片刻:“小心起见,这张牌签,你也与人换一换吧。” 这?竹攀一脸为难:谁会轻易交换呢? “很难吗?”雪无痕说得轻描淡写。 …… “宸小姐?”雪无痕“偶遇”第三家族的宸珠晞,绝色也娇蛮;父亲是已故族长,母亲“红夫人”能力卓越,建功立业,虽是女流之辈,却在家族中威望高远,无“族长”之名,享“族长”之实;哥哥宸喆,任职“法纪”至尊,少有瑕疵,备受各族前辈、贤仕之推崇,他很是疼爱这个妹妹,之前她嫁给第一家族翼云天,后因与琮晴私斗,被退回本家,他上门理论,态度强硬,翼云天也是头疼。 “没想到宸小姐也来参赛。”雪无痕一脸意外,“您大哥知道吗?” “本家的直推人选,临时有事,就由我来替换,他大概还不知道吧。”珠晞有些心虚,她是执意参赛,母亲与哥哥俱不同意,她表面妥协,心里却很不服气,所以才有了“临时-替换”这一出。 “雪姑娘为何这么问,难道你觉得我实力不济,不能代表家族出战?”珠晞一脸忿忿。 “这话说笑了。宸小姐聪慧过人,是家人的掌上明珠,所以才不舍得你出战。”雪无痕浅笑温良,略有讨好之意,“本场比赛,我行‘□□’之职,若宸小姐得闲,我带你去各分考点转转。” “好,就现在。”珠晞正中心意,她是首次参赛,自然没底。 俩人走走停停,一路交谈甚欢,说得上“热络”,但称不起“真切”,似乎总有一丝算计,若有似无。 僻静回廊,一个女声清脆入耳: “有资格参赛,实在美妙!我见到了很多名门子弟,还有幸与第一家族的长公子(翼云天)擦肩而过,他果真俊朗非凡,叫人心潮起伏。” “你问我抽到的任务啊?我还没有仔细看,反正重在参与嘛……是‘澈明’。” “哦,您是说好像于家的二小姐于琮晴也抽到相同任务,那我就要与她同台竞争喽?” “没意思。如果是第三家族的宸小姐能抽到我的任务就好了,她们本就不和,同台竞争,而且还当着翼云公子的面,想想就兴奋不已。” “什么?你说于小姐得知自己的任务后,很是慌张……也对,这‘澈明’须在水下比试,她不比宸小姐以水性见长,虽是同样的明眸皓齿,却远不及宸小姐好似水中精灵,身姿曼妙……” 雪无痕已是面容肃穆,她行“□□”之职,如此明显的违规之举,岂有旁观之理:“你是何人?考场之内,不得携带任何玄器,你胆敢借用一枚‘传话符’与外人联系,该当何罪!” 女子几分惶恐,又不甘被人问责,壮着胆子回呛:“在下竹攀,由玄武比试三甲,而入得本次组长之选。我之前从未参赛,自然规矩不足,但请注意:这处并非‘考场之内’,是‘边界回廊’,您可以制止,却无权问责!” 雪无痕一时语塞。 “那个,你说于琮晴抽到与你一样的任务,对吗?”珠晞眉眼弯弯。 “可能吧,您是宸小姐!”竹攀才注意到雪无痕身侧的女子,她由一脸鼓气瞬间转变惊喜无限,“啊,您真是漂亮。我刚才见到于小姐,她与您一样,也是一身素装,却哪有您这般的出尘绝世,不染尘埃!” 珠晞是忍不住的骄傲,她确实美妙,且有满满的天真,即使稍显幼稚与骄纵,却不减可爱:“谢谢。我听到你说希望看到我与于小姐同台竞争。好,我满足你的愿望,那就互换牌签吧。” “宸小姐!”雪无痕显得十分震惊,“这更是违规!您的大哥是法纪至尊,您不可如此任性!” “原来你还记得我哥是法纪至尊。”珠晞面露不悦,靛蓝的眼眸中有明显的尊卑之别,“那你怎敢如此大声地与我说话。” 雪无痕无言以对。 珠晞就此将她打发:“我大概知道赛场布局了,你就早去忙吧。” 雪无痕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两女子的窃窃私语,以及牌签互换时的轻微碰撞声,她嘴角清扬,说不出的潋滟风华:很难吗? …… “竺嘉煊。”一个清冽男声从她身后传来,还有几分的嘲弄,“你现在是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
第27章 突如其来的“师徒情深”(精于制符的韦老师) 雪无痕一怔,这个声音熟悉,但她并不想见,于是自动忽略。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索性挡住去路:“你不想见我,我更不想与你们有牵扯!看到了你们,就如同看到自己曾经的疮疤,叫人厌恶。” 这份脱口而出的“厌恶”,她倒显得习以为常,内心毫无波澜:“大少,有何指教?” 她抬眼看去,面前的男子,一袭锦袍,身姿挺拔,雕刻般的英俊五官,棱角分明。他大概与雪无痕年纪相仿,神情肃穆,甚至有几分鄙夷,但仔细看来,眼角隐隐含笑,若有似无,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我这边才听说我家珠珠,竟然私自顶下本家的直推人选,那边就从‘监事厅’的棱镜投射上,看到你与她亲密接触。”男子几分不悦,“你离她远一点,若叫我知道你意图不轨,休怪我——” 这话的意思,她今天已听过两遍,第一遍是杜卿言护着琮晴,她错愕也伤心;这一次——雪无痕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不耐烦,没等他说完,就先一步转身:“记下了,我还有事,先走。” 留下男子一脸凌乱,伟岸之下,似乎几分不舍。 …… 琮晴走进“封镇”试场,类似缩小版的层峦迭嶂,有流水潺潺,也有老树昏鸦。身在其中,她显得无所适从。确实,这里不是封闭格局,难以遮蔽光线,常规的雾霭施布,又力所不及。 更不妙的是,琮晴似乎有些浮躁:此时是“封镇”的前半段,尚无玄者阻扰,本应珍惜时间,广泛搜寻目标物件;或者熟悉地势,为后半场的对决埋下伏笔。但她居然心不在焉,只在场内随意走动,还不时地瞥向“廊坪”,像是等待何人经过。 廊坪,是通向各分试场的主线路径,棱镜排布紧密。翼云天秘密为其新加“特质”,使之不易被符咒所覆盖:若有人试图粘贴,就“一不留神”地滑开,而后悬浮而落;整一过程,不遮不掩,只像是无心之失,但留下痕迹:“廊坪”所属、新加“特质”的棱镜,其上有一点淡白荧光,一旦曾被覆盖,光色转为橙黄。因背景明亮,恍如白昼,这一星点的细小差别,旁人不易察觉。 琮晴此时的“随意走动”,实为探明“廊坪”棱镜对应试场内的可视区间,这是她的安全范围。何出此言?场内六枚棱镜监事,看似公正、透明,实则防明不防暗:若有心思诡秘之人,已知棱镜方位,可借与琮晴缠打之际,瞬间覆盖或击碎棱镜,之后的她就处于孤立状态,犹如暗夜行走钢索,既要顾及足下的岌岌可危,更要提防背后的致命一击! 当然,以上心思只是小心为上。每一位覆盖棱镜的玄者,未必都存心不正,正如每一份的存心不正,都可能金玉其外! …… 琮晴立足安全范围,等候考试后半程的玄者来临。她想速战速决,于是碎裂随身携带的冰魄,悄悄一个弹指,扬起空中,宛如茫茫天际间的点点璀璨,梦幻得叫人疑惑,疑惑中却又渐渐恍惚。 女玄者准时到达,三十余岁,体貌干练。她环顾一圈,微微蹙眉,似乎还有些失望:“外界传说,你凭孔雀族长的偏爱,才入得本次组长之选。既然来参赛,就应摆正姿态,好好布局,为自己争一份体面!可结果?从棱镜投射上,见你竟全然不做,倒频频专注‘廊坪’外的人来人往!” “你在等谁?等谁来帮你?”她眼中有一抹恨铁不成钢的问责,“是等你父亲吗?等他找借口离开‘监视厅’,来这试场来为你说情!” 只寥寥数语,话中的义正言辞,契合试场的肃静严明,琮晴显得难以招架,原本计划中的“速战速决”,也是耽搁了。此时的两人对峙,身形相似,但气势高下,一目了然:她是为师为尊,步步向前;琮晴错愕也茫然,连连退后,差点逼出安全范围。 “我从教十余载,曾遇过孔雀家的千金,虽然只是十天的引导修习,但她小小年纪,处事灵活稳当,叫人印象深刻。我常想,若有人能收她做内门弟子,身为师长,该是多大的一桩幸事。”女玄者退开一步,口气渐缓,眼中的惋惜,真切且收敛,“暗部之殇,她或许也命殒其中。如今那个说是‘孔雀之女’的女子,旁人看不出来,我却知道她只是替代品。” “本以为你可能是真的,就还有机会再续师徒情缘,了我一桩心事。”她长叹一口气,“可如今看来,恐怕还是失望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师徒情深”,琮晴更是措手不及。此时的四目相对,她这才认出女玄者是暗部学习时,曾经教授过的韦老师。韦老师有一双迥然分明的黑雅眼眸,忿然时的咄咄逼人,平静时的淡淡惆怅,不矫不作,只觉得真情流露,叫人不存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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