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晴走后,韦老师将覆盖棱镜之符咒收回,另一人信步走入。他也是试场考官,出入如常,何况棱镜之下,识其人而不闻其声,有话直说也是无妨。 “韦老师,为何没将她困住?” “我飞出七枚符咒,其中六枚将场内棱镜完整遮挡,但这第七枚,本应命中‘廊坪’之上,正对考场的那一枚,却意外脱靶。可能小丫头幻术高深,我也是被干扰了。所以,为谨慎起见,我索性直接住手。” “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说她‘幻术高深’,若与小姐对抗,可有胜算?” “那倒没有。而且我已为她贴上一张隐符‘蜜梨’,更是万无一失。” “好。可还套出其他有用信息?” “她参赛目的,确实就为引出当年暗部之殇的凶手。” “韦老师果真厉害!事成之后,偌大的考域,只以您一人为尊,您的执教理念、治学法纪,必为推从!” “除此之外,别忘了所答应我的另一件事:这小丫头被困住之后,我保证她不会阻扰计划,但人要交由我来处置!” “好。”(违心貌) …… 琮晴此时的离场,比计划中的早了三分之一,她原以为杜卿言会在场外守候,正如当年在门派里那样。可如今?琮晴有些不安,这关乎下一步的行动走向,该有的铺垫,耽误不得。 辗转间,眼前出现熟悉身影,琮晴浅笑恬然,两人走进密室。 “父亲怎么来了?”琮晴自然欢喜,却也担心被人监视,“这室内的棱镜是否处理过?” “我焚起一支‘露香’,使水汽丰盈,遇到质寒的棱镜,自成凝露。”于穆昇笑眉和煦,“这一场是专为家族子弟所设,监事厅的几位老人都坐不住。我们私下约定:只要不干扰考场纪律,允许在主线路径上简单看看。倒是你那儿,场内六枚棱镜被同时覆盖,这一场,可是遇到了古怪?” “就是负责参考的韦老师。我一时大意,竟被套出参赛目的,她还向我推来一枚隐符。”琮晴将腕上的“蜜梨”交给于穆昇,它正面平和,犀利的背面被冰魄覆盖,轻取即得,“我感觉不确定。这枚‘蜜梨’的入刺力量一般,正常说来,即使被冰魄隔离,依然尖锐得厉害;可它仅是钝钝的痒疼,应该被事先处理过。” “看来对手蓄谋良久,暗部之内,也是盘根错杂。”于穆昇刚收到暗部之四道核准的人员复查结果:第一道核准,其人道高望重,但背后多笔庞大账目来路不明;第二人,与前者沾亲带故;第三人,当时被家中急事干扰,草草核审;第四人,也是最后敲定之人,在录的身份信息似乎有修改痕迹。 “此局棋中,所幸我也下了一子。”琮晴将别于袖口的“戒哨”取下,“曾听您说韦家人常将‘风雀’随身携带,定位成双,便于联系。我就获得一尾,另一尾她已戴在手上。” “好一个咬人的东西。”于穆昇以玄力启口,杀去“风雀”环内阴齿,“这‘风雀’,又名‘喙缘’:环内阴齿,如鸟喙般,困捕、撕咬手指,既为随时彼此监控,也为缔结亲密关系,算是‘结缘’的一种方式。如今它对你不再牵制:明处,你戴上无妨;暗处,就及时摘下。” “至于这位韦老师——”他笑意渐冷,眉宇间隐隐杀气,“她对你多少有些情分,倒不着急动手,就把她留作一枚棋子!” “好。”琮晴冷静也冷漠:正邪两赋,“情分”二字本当退居后位。 “后一场开始就是选拔的正式赛:牛鬼蛇神,悉数登台;而我只能留守‘监事厅’,提防与安抚各家势力。琮晴,自己小心。”于穆昇抚过她的额发,眼中的不舍,犹如满云池的水汽,若想留得长久,只能适时松手,“还有那个人,你既与他联系,就趁早行事,切不可心软!” “好。”琮晴答复如常。 殊不知,她此时肩甲上的银线,竟愈发密织起来,引得原本温顺的梨花纹式,显得□□而决厉,好似几分的怒目以对。只是这份“怒目以对”,显然没有实质伤害,琮晴无所察觉,也无需察觉:感情这件事,她似乎总能有恃无恐……
第29章 这身材好得违规——宸珠晞、宸喆闪亮登场 琮晴与父亲告别,走在试场的主线路径上,对比两人对话时的明锐大气,她此时显得几分低沉,清澈的眼眸隐隐淡红。刚才所回复的两个“好”字:前者果断明了,她本就如此打算;后者却心虚不已。就立场而言,琮晴不该犹豫;态度上,却做不到简单粗暴,只怪情感羁绊,以致错生妄想:若我无心追究,那与他有关的是非曲折,能否视而不见? 琮晴有些闷闷,直到路过“澈明”试场,才起了兴致。这原是她抽到的任务,后经杜卿言之手,换给身份不明的竹攀。以上举动,自然是有意为之:竹攀以玄武比试三甲的身份,进入组长之选,表面来看,只是玄武七级,但擂台之上,她出招破招,果断利落,绝不容小觑。而“澈明”一关,应试者置身深水,旁观者无从判别,只要稍做安排,用于打探实力,或者淘汰出局,确是绝佳的暗场。 琮晴站在水潭外围,妥妥然坐等结果出炉。猝不及防间,一个曼妙身影,破水而出,好似海上升明月,集万千光鲜,耀星辰璀璨;其中的湿身漉漉,曲线张扬,更有说不清的诱人青春。 琮晴与她对立而视,竟也有一刹那的自叹弗如:这身材——好得几分违规。但很快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啊!这明明是预备给竹攀的任务,怎么落到了宸珠晞这儿? 正要发问,却被珠晞抢先一步:“于琮晴,你我同场竞技,怎么还不开始,你是怕了吗?” 同场竞技?琮晴大概猜到原委,她有些无奈:本以为织起罗网,就可以削去一子坏棋,不想却被轻易跳开,是对手太缜密,还是队友太天真? 队友?琮晴被自己对珠晞的定位,突然吓到。她的交友界限,亦松亦紧:可以娇纵,可以执拗,可以互不顺眼,但不允许虚情假意!若一份情谊,需要费时思辨,索性舍弃算了。如此想来,这珠晞倒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傲慢,叫人讨厌。 琮晴不想搭理,却又被下一句话气到:“则弦才回来,他就舍你而去,亏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不是真心喜欢你,只是图个新鲜而已。可怜你如今的处境:试场外,风言风语;试场内,又少了总考官的庇护,举步维艰,真叫人同情。” (注:话中的“他”,所指翼云天。按照此局中设定的人物背景展开:琮晴借一场偷龙转凤的婚礼,介入翼云天与则弦的恋爱关系。现如今,三人关系返本归元,她与翼云天自然是感情淡漠。当然,这份不言而喻的“淡漠”,除外旁人的“风言风语”,也是翼云天的竭力克制:之前琮晴进入“封镇”试场,六枚棱镜被瞬间覆盖,他当时的心急如焚,惊得一旁的于穆昇忙上前安抚。) 闻言,琮晴涌起久违的玩性:“你的‘同情’还是留给自己为好:这一局的‘澈明’,份外寒冷,你恐怕应付不了;而我已经比完,还换好衣服。要不先帮你预备姜茶?” 两人的争锋相对,带着女孩家素有的简单明快:琮晴舍去复杂的神色,一点得意,一点嚣张,还有片刻的轻松;珠晞,平日里见她,贵气逼人,此时置身试场,却应一句“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一个颜如玉,一个女多娇,正好绚烂了这一片的阴暗诡谲。 …… 以上画面,完整落入一男子眼帘:他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立于主线路径而注目场内;原本焦灼,带一点担忧的神色,在见到琮晴之后,稍稍宽解;又随着她的很快离场,疾步跟上。 “宸少?”琮晴觉得眼熟。 “不错,于小姐作为孔雀家的私生女,也算有些眼力。”宸喆话中的傲气,与妹妹宸珠晞,一脉相承,“我家珠珠,在这‘澈明’试场,已前后入水二十次,只怕身体会吃不消。我身为法纪至尊,出手相助实在于理不合,所以就要麻烦于小姐了。” 琮晴以为听错了:“意思是:你身为法纪至尊,懂得爱惜羽毛,所以这样一个扰乱考场纪律的‘出手相助’,就由我来完成?” “你可以绕开试场,直接上‘休茗’与考官协商,这就不算扰乱考场纪律。” 宸喆思虑周详,身上的正气凛然,叫人怀疑自己的固有认知,“还有,这件事,与你而言,算不得‘出手相助’:你本就欠珠珠一句‘对不起’,此件事后,这笔账,就算平过。” 琮晴无语。 “你不必觉得我强词夺理。”宸喆有些忿忿然,眼中的兄妹情深,呼之欲出,“当初,我家珠珠与翼云天夫妻和睦,与老人关系融洽,尤其是他的姐姐,更待她如自家妹妹;可自从你嫁入翼云家,还不到一月的时间,珠珠就被首先送回本家,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 “明明是她先——”琮晴想起自己莫名挨的三鞭,先是几分置气,而后悄然释怀:回忆新婚的日子,惆怅有时,欢喜居多,那时的争奇斗艳,此时看来却轻松得坦然,是难得的安逸。 “我不管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我只要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宸喆步步逼近,气势汹汹之下,倒也保持男女间应有的礼貌与距离,“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当初有翼云天护着你,自然过得平静;但此时不同,他已无心顾你,若我旧账重翻,家族之间的利益制衡,你又可曾考虑过?” “没有。”琮晴觉得有趣,“但我觉得你犯不着因为这件时过境迁的往事,与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吧?” “于小姐是最早赛成离场的选手,心思活络,不过是小小商议,自然是难不倒你。”在“护妹”这件事上,宸喆很强势,也有足够耐心,“那你又犯得着因为一个举手之劳,与我第三家族过不去吗?” 自然是犯不着的。 琮晴走在通向“休茗”的阶梯,心里有些发怵:休茗,既是考官休息室,也是裁定考生应试结果的议事厅,如此严肃的氛围下,自己怎敢贸贸然闯入?她打算就此放弃,结果一回头:但见宸喆怒目以视!这份“怒目”,似曾相识,就像父亲护养幼年琮晴时的情景,但又有所不同:于穆昇是威严震慑,宸喆则更有平辈间的催促意味:去,快去,还要我上来赶你是不是?! …… “休茗”场里,空间开阔,古韵风流,琴、棋、书、画,还有正对门帘的大面屏风:居中是“暖橘戏雀”图,旁开四维镂空,疏密适宜。一尊者与一长者,品茗聚谈,两人是“澈明”这关的退任与继任考官;十八位考务一侧休憩,说起此时的应试人选,叹息连连。 “在考的这位宸小姐,已反复下水二十次,为什么还是猜不中呢?” “你应该问:她为什么还不放弃?可怜那两个做她参考的玄者,在水下被拖延这么久。话说这场考试,时间为何没有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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