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所谓“软蛋”是为骂人的话,“龙行渊”是教主的名字,那么“鬼面阎君”大抵就是龙行渊的江湖称号了吧,就像“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一样,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高度概括了这个人的特性。 所以,我猜“鬼面”大抵是指龙行渊连睡觉都不曾摘掉的青面獠牙修罗面具,那么“阎君”二字是否能够理解成他这个人物就像阎王爷似的,手掌生杀大权且冷酷,唔……其中估摸着还和他长得娘有关吧,否则就是鬼面阎王了,而不是鬼面阎君了。 理清所有思路的我顿时就自信了,直勾勾盯着那迈着碎步不断前行的小姑娘。 令人惊叹的一幕出现了,我的目光才落至那小姑娘身上,立马就看到小姑娘浑身一颤,然后就这么端着一盆水,十分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板上,带着哭腔,不停地求饶:“教主饶命,教主饶命,教主就饶了翠翠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会将水洒出了。” 龙行渊这房里虽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小姑娘这么一跪必然还是会疼的。 我有些肉疼地瞥了眼她的膝盖,算是get到了一个点——嚯,这龙行渊倒是真不愧被称作鬼面阎君,威慑力可真不小。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冷一些,让那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站了起来。 小丫头翠翠端来的水正是给我洗漱用的,只不过她并不似寻常的丫鬟那样伺候着我洗脸,才将脸盆放置在洗脸架上,就背过了身。 机智的我立马又get到另外一个点,那便是没有人见过龙行渊的脸。也对,龙行渊这种连睡觉都不摘面具的人,又有谁能知道他长啥样。 待我重新戴上那副青面修罗面具时,翠翠才开始着手伺候我穿衣。 紧接着,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便是——这个教主龙行渊一定是个心机婊! 他穿的鞋鞋底比一般人的厚也就算了,里面居然还垫了内增高!不仅如此,但凡他穿在外边的衣服都暗搓搓地弄了垫肩! 待一切都收拾好后,我又突然抽风似的挑起了翠翠的下巴,道出那个在肚子里酝酿许久的问题:“在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人中我是个怎样的人?在你眼中,我又是个怎样的人?” 许是我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我明显看到翠翠眼睛里划过一丝慌乱。她怯生生地垂着眼帘,压根儿就不敢与我对视,沉默许久以后她才张了张嘴,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 她的声音明显在轻颤,音量却比从前听上去都要大。 她说:“教主您在那些武林正道中固然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可在翠翠,乃至整个伽罗教,整个兰斯看来,都是英雄!”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伽罗教里的人究竟是如何看待我,以便于我隐藏住自己,没想到又给整出了个更奇怪的玩意儿,兰斯是什么?莫非这个教主乃至整个伽罗教都不是中原人?就像《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一样,本为波斯摩尼教的分支,并非产自中原的本土教派。 我沉吟片刻,又道了句:“何出此言?” 有了我这句话,翠翠显然放松了不少,她的眉不再苦巴巴地皱着,她笑得一双眼弯成了月牙:“翠翠今天真的很开心,服侍教主您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教主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好吧,我又明白了,原来这教主还是个一棍子敲下去都吐不出半句话的锯嘴葫芦。 得知这一系列消息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虽依旧没将这龙行渊的底给摸清,倒不再似从前那般毫无头绪了,更何况,面瘫话又少的冷男什么的,最好装了。 我挥了挥手,示意翠翠出去,她却一脸为难地望着我,犹豫再三仍是道了出口:“教主,您该去碧云殿了。” 哈?碧云殿又是个什么鬼? 纵然我一脸蒙逼,我也没法问翠翠去碧云殿是要做什么,只能一脸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后走。 大抵真与我的猜测差不多,这伽罗教的建筑看上去整体虽偏古风,却又在细节处透露出几丝异域风情,譬如说教主房间里地毯的花色,以及随处可见的圆顶窗。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我和翠翠终于抵达了那所谓的碧云殿。 当我站在殿门外时,殿内已乌压压站了一群人,我大抵是这群人中来得最晚的一个,故而只得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大步大步向前迈进。 天知道我有多紧张,这里站着的可都是凶神恶煞的魔教帮众啊,随随便便拎出一个,身上的煞气都足以令人窒息,更遑论是这么一群。 我内心焦灼,外表淡定地坐上了教主的专座。 我实在是太紧张了,以至于根本就无暇去听手下那群妖魔鬼怪究竟在叽叽歪歪说些什么,直到那个嗓音再度将我唤醒,他道:“还请教主做出判决。” 这个嗓音对我来说,可谓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可惜前两次我都没能瞧见他的脸,故而这次,我怎么都不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因为我是教主嘛,教主都是高冷的,才不会属下说什么,就撇过头去巴巴望着人家呢,所以我便铆足了劲,斜着眼去偷瞥。 我的眼角余光实在是有限,纵然再努力也只能勉强瞅到他的大致轮廓,即便如此,一袭青衫的他也将这整屋子的妖魔鬼怪甩出十万八千里路,我其实对他这个人的正脸还是很好奇的,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免引起怀疑。 瞄了个大概以后,我又悄悄将眼珠子移回了原位,不禁在心中感慨,幸而教主我戴了副面具,即便做出这么猥琐的行径也无人发觉。 这厢我正冒着偷窥那青衫美人呢,完全忽视他方才所说的话,于是,一阵沉默之后,殿内的氛围变得尤为凝重,即便我啥都不明白,仍是能隐隐察觉到,这碧云殿内杀气四伏。 即便我压根儿就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也得装装样子啊,于是,我沉吟一番,气沉丹田,发出一个重重的、明显拖长了的单音节:“嗯?” 我的意思本是想让他们将话再复述一遍,结果却硬生生被曲解了。 青衫美人的脸色似乎变得很不好看,他不服气似的又说了句:“属下明白了。” 我也是不晓得,我都不明白,他又究竟明白了个什么…… 总之这场莫名其妙的会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散了,那青衫美人欲言又止地盯了我半晌,最终长叹一口气便走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一直驻足站在殿外的翠翠望了我半天,终于战战兢兢地道:“教主,您真要将左护发配去凉山吗?” 我不曾回复她的话,因为即便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我都不知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于是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我这不过是毁了一个魔教小头目的前程,从某种程度来看,也是在为民除害呢。 我正这般想着,又岂料到,报应这么快就要落到了自己身上。 那时候翠翠在准备我睡前沐浴用的热水,而我则坐在书桌前,偷偷地摘着花盆里红艳艳的辣椒。 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吃了足足两顿饭,每一顿饭都吃得想哭,不为别的,只因这里的饭菜着实不合胃口,每道菜里都有一堆辛辣的蒜、生姜、花椒,却又偏偏没有正角儿辣椒,起先我还在想,这个世界既是类似南宋一样的架空时代,那么没有辣椒也算是正常,毕竟辣椒啊番茄啊花生什么的,都是明清才传入的舶来品,结果呢,又偏偏让我在龙行渊的书房里找到一盆长势颇喜的辣椒,我也是没话说。 这厢,我摘辣椒摘得正欢呢。 书房外突然传来阵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此外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嘶吼:“深夜敌袭,教主寝宫加强护卫,快快来人护驾!” 听闻此话,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连忙止住摘辣椒的动作。 我不曾想到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嗯?”便引来这么大的后患,此时此刻纵然再自责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趁乱逃出去。 于是,我赶紧摘掉了这无比醒目的青铜修罗面具,又脱掉了穿在最外层绣着妖娆红莲的黑色大氅,最后再薅了一把辣椒,便麻溜地选择了跳窗。 别问我性命攸关之际为何还想着薅辣椒,这是每一个来自湖南的同胞都该拥有的执着,没有辣椒毋宁死,而我,不论如何都要冲出去开辟出一块属于自己的辣椒地。 此时此刻,战火并未完全蔓延开,路上却已歪七扭八地倒了一片,鲜血在我脚下蜿蜒,晚风送来令人窒息的腥膻味,我强行压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捡起一把不知被谁掉落的刀,紧绷着神经,贴着墙根一点一点向前移。 纵然我这副躯体从前是如何如何的神功盖世,而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弱鸡,宛如一个守着金库银库却无库门钥匙的懵懂孩童。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摘了面具闯入这样一个修罗场。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可能健全地活到明天,越是往前走,我握住刀的手便颤抖得越厉害。 前方又传来了阵阵或是亢奋或是绝望的喊叫声,我再也没有往前走一步的勇气,索性丢了刀,糊上血,直瘫瘫地倒在一片血泊中。 这已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血腥味依旧刺鼻,喊杀声冲天,即便我闭上了眼,都仍能感受到远处亮起的火光。 不断有人在今夜死去,亦不断有人在今夜杀人。 我突然好想回家,想躺在客厅软软的沙发上,吹着空调,吃着妈妈刚从冰箱里端出的西瓜。 这一夜我躺得很不安稳,不时有人或者马从我身边奔跑而过,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被人踩了多少脚,我紧紧咬着嘴唇,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论多痛,都得忍着。 我不知道这一夜究竟死了多少人,烧了多少房屋,我只知当喊杀声彻底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活着的人已不知去了何处,只有我和死了的人依旧躺在这里。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暂时被保住时,另一种恐惧又如同海潮般席卷而来。 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满是死人的地方,我几乎崩溃地从地上弹起,头也不回地向前冲着。 我并不知道这样不停地往前冲,究竟能到何地方,大约一个小时后,已然跑到筋疲力尽的我逃到了一片竹林里。 竹林里的空气很清新,并无一丝血污之气,连泥土都是干净的黄褐色,而不是一片湿漉漉的红。 我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甚至都想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放声大哭。 可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发泄,身后又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我并不知来的究竟是哪一方人,可我知道,不论来的是哪方人,我都将会被当作敌方而被肃清。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起身便跑,然而我却低估了武林人士的速度,在我还未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之时,就有一个人像飞鸟一般掠过了我的头顶,堵住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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