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眼前这张桌子上,除两位当事人也就是比鸦与我之余,便只大王菜花,老匹夫两人而已,底下有些资历的长老皆在门外隔墙窥听。 衾幽是第一位抢到位置的,以他道侣客卿的身份,实在不应牵扯进这淌浑水,老匹夫一开始也打算赶人,但被我不着边际的遏止了。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桩很可怕的事实,那便是整张桌子上,大王菜花是唯一得到我默许共桌的一人。其余两位,多与他俩同待一刻也是煎熬,只恨不得变一把铁锹凿个地洞钻进去万事大吉。 生平首次尝到了如坐针毡的最高境界,我发自肺腑的同情了拟这个词的主人一番。 我红着腮帮子含赧带羞,正怯得厉害,比鸦的声音雪中送炭般打破了宁静压抑的氛围:“长老客气,想必阿糗也是借此试我诚意笃否,她是在测试考研我,却又算得什么怠慢。唔,好茶。”说着一脸享受的抿了两口杯中水。 呃,我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接腔,从他一派赤诚的言辞中,我听得一蒙一愣的,说不准他那句是自我安慰呢,还是我这朵刚开花的铁树在他心目中是这般厚道的形象。诚然,我给他吃了半天闭门羹的原因着实与他那番揣测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不过他既自圆其说,我也不好特意纠正。 不纠正声明的后果就是,他将自我安慰误会成了理所应当,如此间接证明了我对他上门提亲的热衷,他便颇以得了我芳心为喜,脸上神情一改怼烎衾幽时的傲慢,谦谦有礼起来,无视了大王菜花,朝我满面春风的笑:“不知聘礼阿糗可有过目,尚可聊表心意与否?” 绕了个小圈子,话题终于还是时来运转,九曲十八弯颇艰难的扯回到我身上,忙正襟危坐:“很好,物质极度奢华,均是稀世奇珍,件件价值连城,堪称绝伦,我很是欢喜。”字字属实,句句由衷。 若那堆宝贝顶上没套聘礼这个头衔,我定会为之倾倒,自也爱屋及乌,看待比鸦这厮时顺眼些,谁会同钱财过不去。 “那阿糗的意思便是允了,咱们今日便定下日子,届时为夫八抬大轿前来迎娶,保证你成为修仙界有史以来最美新娘子!”比鸦丢了扇子鼓掌,乐颠乐颠激动兴奋齐涌眉梢,团团乱转。 我蹙了蹙眉,这八字尚没一撇,他为夫得也忒早了些。朝老匹夫投了道求助的目光,他喝着已涮过四次的白开水报以无能为力的表情。 想起有句话这么说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决定还是索性厚着脸皮一次性干净利落解释通透为妙,有时候,女人也有必要上一上厅堂。何况我的身份亦非普通良家妇女,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台词正琢磨得兴起,一旁至始至终都保持三缄其口的大王菜花首次席间发言。他冲我道:“阿糗,你的这位裙下之臣不宜为夫,还是退了礼送客吧。” 安静,连墙根外偷听者的叽叽喳喳都消弭于无形。 衾幽一语中的,成功收获了三个人瞠目结舌的眼光。 我是实打实的讶异,老匹夫是一副‘关你屁事’的形容,至于比鸦,则是最恐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的狰狞。 大王菜花抬起倨傲狭长的丹凤眼,对旁人的反应视而不见,问我:“首先一槽,聒噪。” 我与浮屠子还在持续呆愣中,那厢比鸦便已缓过劲来,刺激中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区区杂烩,不懂规矩,我觉得有必要替你主人将你□□改造一番,科普科普越俎代庖有甚后果。” 属于男人之间战争的火花在摩擦,大战一触即发。 我被窒息的气氛吓到了,一个哆嗦。朝大王菜花赞许一笑,不愧是一丘之貉,道出了我的心声。 “第二槽,暴躁。”衾幽又一杯清茶入腹,看也没看正暴跳如雷的比鸦一眼,唔,开始翻白眼了。 “掌门,这茶见底了,老夫去添壶水来。”浮屠子见机得快,脚底抹油,开溜。 咔嚓一响,是骨节捏攥发出的摩擦音。比鸦额头青筋暴起,正欲拍案时,衾幽海涛渡舟凉凉一淦:“斯文,儒雅,形象,风度,稍安勿躁。” 得了提醒,比鸦意识到了沉不住气的严重性,总算悬崖勒马没在我面前抡拳斗殴失了风度。 大王菜花继续进行无形的打压,终于肯拿正眼在比鸦脸上扫了一圈:“你可能有些误会,你心心念念想要战胜的对手早已是我的人,你没有机会了。聘礼,八抬大轿什么的,都是扯淡,没意义。” 许是为了增添演戏的逼真性,他拿起筷子挑我下颔,用猫咪卖萌般的语气黏糊糊的问:“阿糗,你说你何必生的这般招摇,到处惹些没必要的烂桃花,搞得为夫这般尴尬,还要遭人质疑。” 好主意! 明了他的弦外之音,我立刻精神抖擞的配合他逢场作戏,往他身旁靠了靠:“魅力爱惹祸,奴家无能为力,便想节制亦没法子。” 现下就剩比鸦一人目瞪口呆。 瞪足呆够后,他从极度落差中回过神来,瞅了瞅我,又觑觑大王菜花,十五月圆初五月缺般轮番循环了几圈,说话开始吐词不清的结巴:“你,你们……你们是猪鼻子插大葱,熊瞎子学绣花!” 我与衾幽牵着手面面相觑,一脸懵逼,没听懂他话中是什么意思来着。 “你们合伙诓我!”这句倒是听懂了,比鸦脸上的和气霎时换成了一派目眦欲裂,这神速,比大王菜花吞灵力的本事还要迅捷几分,果然是应了那句“暴躁”。 他朝我露出褒贬不一,情绪不二,委屈兼凶厉的目光:“阿糗,你为何拒绝我,是介意我们从前的黑历史吗?” 事已至此,为了使这场戏够逼真够力度而令他死心,我不得不演出情爱之剧的经典桥段,捧起大王菜花金雕玉琢的脸,然后嘛,嘿嘿。 既是演戏,戏份必得做足,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委实没什么效应,于是乎,我强忍脖子酸麻努力仰头。 从来不晓得,我竟有如斯表演天赋,值得嘉许。 第10章 第九章诡秘 这场献艺十分成功,唯一的旁观者显然十分入戏,比鸦脸上青白交替,表情五彩缤纷,丰富得很。 我压住心坎儿噗通噗通的小鹿乱撞,与他叮咛:“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本不想打击你,这确是无奈,多多担戴。” 其实我很好奇,记忆中与他那几次不期而遇,似乎都是在针锋相对中度过,而太白山上的以身相许云云,也均陈明注释过,他的这份款款深情却从何而起? 憋不住纳闷,终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比鸦戆直的身躯震了一震,老脸上腾出一股火红火红朝霞,坐立不安般扭扭捏捏。 瞟他时而咬唇时而瞪眼时而膨胀的诡异表情,娇怯娇弱如我委实心惊胆战,以为他臀下凳子上有刺扎入了肉里,欲待关心,他却突然爆竹声声一哐啷:“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再打再骂死去活来!” 室内鸦雀无声了片刻,桌上盘子里被蒸得滚瓜烂熟的烤鸡似乎顺着大王菜花的筷子也死而复生跳了一跳。 俗语中的谚语呐。我还没琢磨出要捏个什么表情才能贴合应景,比鸦再次魁梧一蹦,不长不短的胳膊试图绕过衾幽伸过来有所作为:“往事既矣,便也随风去,咱们就不提了,还是朝前看来得实际。”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否定,躲开他手:“该提的还是要提,你不是信誓旦旦要战胜我么,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趁今天的良辰吉日把以前的账给结了。你胜,我便收下聘礼,若败,我则谢绝,大家依旧还是既往不咎的至交。” 言下之意便是以武定亲,这倒是一条百年不遇的新鲜趣闻。我估摸着没有哪家的求婚对象当得如我这般缚手缚脚,心力交瘁。累,累得很呐。虽然被人倾慕着实是一桩令人欢喜艳羡的光荣,但这份光太荣了,我难以消化。 脑补着此事传遍今后的五湖四海,旁人都晓得睡茗山掌门糗莫怪癖泛滥,将上门求亲的仰慕者笼统揍出门外,只怕大损山门人脉,我也将沦为传说中无人问津的剩女。俊彦公子们都会摇着桃花扇唏嘘扼腕,天下哪有这般横蛮残暴的悍妇? 诚然,这已是我所能容忍宽厚的最大极限,不可再得寸进尺,但比鸦这厮着实不太识趣,非要打破砂锅刨根问底,不耐烦的吼:“身份地位,诚意情操,每一项我都一应俱全。可你依然拒绝,难道便是在质疑我本身的修为实力?” 额,这人委实庸俗憨呆了些,爱情当然讲究两厢情愿,我对他没意思无想法,还需要何理由?只是处在我这个位置有些窘迫,需要找一条两全其美既能推辞又不惹他怀恨在心的借口罢了。 我打了个响指,讴歌一笑,虽然不是正解,但眼下实在不宜再东拉西扯,勉为其难歪解一回。 “你还不配挑战阿糗。”自演完戏后,一直嘴不歇气细嚼慢咽的大王菜花放下碗筷抬起眼皮,饶有兴致的冷冷一刺。 比鸦气急败坏的跳脚冷笑,不屑讥嘲:“你亦无资格觊觎我未婚正妻,呵呵,莫说旁物,婚姻至少需求门当户对,望衡契宇,足够的实力。你一介寒生,有何之能?将来我与阿糗同甘共苦,应劫飞升,为仙家神侣,届时便彻底与你无缘。” “且容你预备几个时辰,明日卯末辰初,曦光清露之时,大殿广场我等你。”大王菜花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在无意义的口舌辩论上。语毕,起身,抬脚,转身,潇洒离席。 嘲讽鄙夷被无视,比鸦犹如一拳击在芦苇荡中,横也无力,竖亦无力。 瞧他被衾幽看待跳梁小丑般轻视,那七窍生烟的模样,我忧心他一不留神心火入肺走火入魔,届时谋杀的罪名定要扣我头上。在心里掂量权衡一番,我决定甘冒被当成出气筒的风险宽慰宽慰他。一清嗓门,柔声撒谎:“衾幽这人便是这样,毛病忒多,傲娇便是其一,你无需同他一般见识。” 顿了顿,觉得扯淡很不厚道,于是斟酌半晌,由衷道:“同我比试你没胜率的,便由他替我出战,方显公平,你倒也有几成取胜机会。” “你对他可真有信心,我若侥幸得胜,你是不是反而失望?”不晓得是否我错觉,他的字里行间隐约有磨牙之音。 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笑着干哈哈:“非也非也,并不算很失望。” 呃,貌似有某些地方不对劲。 这下比鸦面部表情不再渊博了,是单调的狠厉,呈气急败坏状:“嘿嘿,那小白脸油头粉面,弱不禁风。我或许无法战胜你,不过于他嘛,哼哼,你还是提早做好心理准备为妙。” 他说的对,我必须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至始至终,我都看不透衾幽这大王菜花的修为,按理而论,他给旮旯老道擒住而无法逃逸,被囚禁酒坛五百年,虽然身上总是保持着神秘感,但多半强不到哪里去,可我是何许人也,一言既出,岂有打脸之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5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