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阿潼还想蹭到凌紫跟前耍个赖啥的,却见凌紫双眸紧盯着自己,神情严肃,不由吓了一跳,只得乖乖认错:“凌紫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跟凌白哥哥吵架了!” 凌紫见阿潼还没明白过来,轻叹一气,飞到阿潼面前,轻声道:“我不是怪你和凌白吵架。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好好说话?” 见阿潼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她只得带着阿潼去寻织炎。 凌紫虽没当过娘,却深觉着小儿的启蒙教育非常重要,万不可因着是小孩子就轻忽了。 而这些意识,全来自于朱西溪。 当年,朱西溪经营的“半仙小食堂”,成为琉璃溪所有小孩子心目中的天堂。在那里,朱西溪不仅给他们做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吃食,还给他们讲故事。 这些故事,虽然发生在凡间,却对这些生来就是天人的小孩子,同样有教育意义。 天人子嗣难得,无论是小花精凌白团团,抑或小兔子精大壮,哪个不是娇宠纵惯着长大的呢?在外面,他们各个是乖巧可爱的小儿,可一回到自家屋里,立时化身小恶魔。便是如大壮他娘那等强悍之人,也曾被儿子气得死去活来。 朱西溪尚为人间小小打工人一枚时,在办公室里整日价听那些“为娘”的同事吐槽抱怨,耳濡目染之下,对儿童教育的问题也多多少少有了些认识。 后来,她一步登天后,初初也被琉璃溪的这些小家伙儿们蒙蔽了双眼。直至发生了一些事后,她才决定要借着“半仙小食堂”的契机给这些孩子们上上课。 好吃好喝的在前,有趣的故事一个接一个——那时候的半仙小食堂,简直就是这些小儿们心中最美妙的地方啊! 故事听多了,再辩一辩,小儿们也就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虽则这些道理都是些并不见诸于册的小道理,然,必须承认,却在这些小儿的成长路上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至今,凌紫都甚为感念朱西溪的这个举动——她与凌白是同一枝子上的凌霄花,自己性情刚烈泼辣,凌白被她养地又娇气又胆小,全然没有男孩子的样儿。凌白见着自己大气都不敢出,可到了外面却是个糟心孩子,一无礼数二无规矩。多赖朱西溪讲的那些故事,才令凌白渐渐懂事——凌紫至今记得那一日,她如平常那般给凌白盛饭时,突然听到凌白说:“谢谢姐姐!”,自己错愕之下险些打翻了碗。 于凌紫看来,阿潼不该冒出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她爹娘,一个是少族长,一个是小公主,身份殊贵,说话行事无不大方得体,却怎地养出的闺女是这般腔调? 不对!定是有缘由! 织炎一听凌紫的话,又气又恼,脸都红了。 她气咻咻地解释道:“都怪我,平素里见她只一个孩儿,有些孤单,便不多约束,放她与那些堂亲家的孩子玩。那些孩子,多数是好的,可也有几个人小鬼大的,学着他们的娘,不正正经经地说话。先前,我听阿潼那般腔调,却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小孩子家说几句怪话,没什么打紧。如今想来,却是我大意了。”说着,她不由红了眼圈,冲着凌紫认真施了一礼,“亏得你心细,注意到了这一点。若还这般疏忽下去,将来养成习惯,那还了得!旁人看了,自当她缺少家教,丢得不但是自己的脸,更是青丘与金鹏神族的脸!” 阿潼身系青丘天狐一族与金鹏神族两族血脉,一言一行无不受人关注,若有半分失礼,都必将遭人非议。 织炎此言,绝非危言耸听。 织炎一再致谢,凌紫却只低声道:“莫要谢我。要谢,便谢朱仙子罢!当日,凌白是在她的教导下才懂事的。。。。。。”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遗忘(八) 阿潼受了她娘一顿好训,心下不服,却又不敢反抗,只好哭哭啼啼地来寻东寰。 在阿潼心目中,东寰上神是天底下第一厉害的大神仙——这个“厉害”,不单单是指修为高会打架,还因着东寰在她心目中最最“貌美如花”! 故而,尽管在一干相熟相亲的人中,东寰上神待她一不娇宠二不惯纵,远远不如她的正经外公,可阿潼就是认准了东寰上神,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阿潼先是去了莲居,却只见着弢祝老仙一个人对着满池子的莲花念酸诗。阿潼迟了半步没来得及溜走,被弢祝老仙逮个正着,硬是被逼着听了两耳朵的诗。 诗里说得啥,阿潼是完全没弄懂,倒是听得牙关发酸,喉头发紧。好不容易等到弢祝老仙做完一首诗,趁着他眯缝着双眼自我陶醉时,阿潼撒丫子就怕,那架势,仿佛身后就要追出来怪兽似的。 她一口气跑到金婆婆处,连用了好几盏蜜浆,这方将满腔的酸味给压下去。 金婆婆抚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道:“可遭罪了罢?” 阿潼心有余悸地连连点头,“老仙上辈子定是个卖醋的!纵这辈子做了神仙,也没忘记将上辈子卖剩下的醋拿出来捣鼓!哎呦喂,下次去莲居寻上神,我得先带上一大兜子的糖果,不然,只怕我满嘴的牙不保!” 金婆婆听着这小鸟娃子老气横秋地说出这番话来,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取出一盒果脯来递给她,“这是才新作的,滋味甚好,你多吃些!” 阿潼乐得双眼笑成了弯弯月牙,一气吃了好几块,嘴里含混道:“咦?与外婆做的味道好像哦!” 金婆婆一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许,轻声道:“是么?原来狐后也曾向她学做果脯呀。。。。。。” 她的声音低且浅,只有几个字落在阿潼耳中。 吃饱喝足之后,阿潼自觉方才被弢祝老仙荼毒的小心儿恢复了正常,便在金婆婆的指点下去另处寻东寰上神。 好不容易在一片竹林里寻到了东寰上神的踪迹,却大失所望——但见上神高卧竹枝之上,睡意正酣。竹筒酒壶滚落一旁。 东寰一身银灰长袍,腰系天水青的丝带。丝带夹在片片竹叶间,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竹枝青翠欲滴,纤细修长,时而上下时而左右地轻晃,而东寰上神却仿佛长在竹枝上一般,任其怎样晃动,却纹丝不动。 阿潼高抬着脑袋,痴痴地望着东寰的睡颜,不知不觉之间,口水流到了前襟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潼如梦初醒。她擦擦口水,蹑手蹑脚地一步步倒退着走出竹林。林外阳光正好,而林中美人醉眠正沉。阿潼不忍打扰,却又舍不得离开,便守在竹林外独自玩耍。时不时的,她抻长脖颈往竹林深处探看,满心希望美人上神苏醒后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 东寰的酒品一向很好。 他难得有喝醉的时候,可万一喝醉了,却也不撒酒疯,只会自己寻个安静无人的地方,酣睡一场。 只是,这一场酣睡,他却做了个不大舒坦的梦。 梦里,东寰端立于雪峰之巅。 极目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但凡能看见的,无不白色。高悬于头顶的太阳散发着惨白的光芒,照在身上,只觉得冰冷。 他微皱眉头,想要离开这里,却不知怎地,双脚仿佛生了根似的,竟一动也动不了。忽地,狂风骤起,卷起漫天漫地的雪片,呼啸着在天地间盘旋。很快,一条巨大粗壮的雪龙便顶天立地地出现了。 雪龙直奔而来,远远地,就张开了巨口。 东寰不躲不闪,直至雪龙奔到了数丈之外,这方抬起手臂,向前一指。仿佛被无形的利剑刺中,雪龙登时分崩离析,四下飞溅。然而,令东寰诧异的是,在崩塌后的雪龙身体中,竟突然窜出一股疾风,速度之快,竟使得自己来不得躲避。 疾风在瞬间就到了眼前,东寰只觉得胸口一凉,那疾风便穿胸而过。 他低头一看,便瞧见自个儿胸口处多了一个洞,却并无血肉淋漓,也不疼不痛。 东寰的衣衫上依然干干净净,只是——凭空多了一个洞,一个极干净极通透的洞。那洞,不偏不倚地正正好就在心口处,穿心而过。 东寰的视线落在那洞上,但见自己的心脏依然在砰砰跳动,血脉依然在汩汩而流。那个骤然出现的洞,就仿佛一直以来就存在似的,与心脏同节奏地颤动。 东寰奇怪极了,抬手便去摸。然而,手指尚未触及,却被猛然吹来的风抢了先。 风儿穿过心口的洞,竟发出了回声般的啸叫,“呜——”“呜——”,仿佛是幽咽的长泣,又似乎是悲凉的呼号。 好冷啊! 东寰顿时脸色苍白——原来,穿胸而过的风雪,竟是这般冰冷难耐! 山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一遍又一遍地穿过他的胸口。东寰并不觉得痛楚,可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却远胜痛楚百千倍。 心口是冰冷的,任山风来回地穿梭其间,恍惚间,东寰只觉得一股悲意无可抑制地涌起——他到底丢失了什么,竟使得心口的洞再也无法弥合? 东寰猛然睁开双眼时,眼角处隐有湿意。 他捂着胸口——那里,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洞,可梦中冰冷绝望的感觉却犹未散去。 静默了半刻,他翘指轻招,竹筒酒壶从地上又回到了他掌中。一口清冽的酒入腹,东寰脸上的苍白渐渐消去。 还没走出竹林,东寰便被迎头本来的阿潼险些撞个满怀。 阿潼的双髻已散了一边,裙摆鞋面上青泥斑斑,两只手更是没法儿看,简直就是泥糊的爪子。 可就是这么一对泥爪子,却捧着一个木盒。木盒方方正正,不足尺长,周身沾满了新鲜的泥巴,隐约露出半张泛黄的符纸。 “上神——上神!您看,我挖到了这个——”阿潼掂着脚尖将木盒高高举起,“可藏着什么宝贝么?”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遗忘(九) 东寰接过阿潼手中的木盒。指尖方一触及,心头便无端生出异样的感觉。 木盒脏兮兮的,沾满了青黑色的泥巴,散发着新鲜的土腥气。东寰飞快地以掌心抹去木盒上的泥巴,全然不曾在意雪白的袖口已沾染上泥点。 原来,这不是木盒,而是一只竹盒。 约莫是在泥土里埋的时间太久,竹盒表面已经渗入了泥锈,细碎的赭色锈点愈发显得竹盒陈旧斑驳。 竹盒的款式极朴素,盒面上甚花纹都没有,做工倒是精细,边边角角都修得极光滑顺手,捏在手中格外舒服。 东寰的视线落在盒面上那薄薄的符纸上,不由一顿。 这符箓,竟是自己亲手所画的封印符! 符纸泛黄,朱砂已显黯淡,看样子颇有些年头了。然而,东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何时画过这么一张符箓? 又为何要封印住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竹盒? 这竹盒里,倒底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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