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寰猜度着,这老友只怕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只是有他在,委实不好当着他的面收拾那群不争气的族人们。况且,说是“处置妥当”,或许其中还有些内情不好给外人晓得——弢祝素爱面子,族中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不欲东寰晓得太多,也在情理之中。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必须管教(一) 东寰返回琉璃溪后,直至又过了三年,才见弢祝一脸疲惫地姗姗来迟。 弢祝一见东寰就哭丧着脸诉苦:“哎呦喂,可算是还能活着见你一面呐!我原以为只能靠你收尸啦!” 东寰嗤之以鼻:“那正好!你这副龟甲我眼馋很久了,正好给我用来雕组扳指。” 弢祝暴跳如雷:“啊呸!老子的龟甲何其珍贵,只能雕扳指么?你也太狗眼看人低啦!” 东寰针锋相对:“雕扳指都算高抬了你!我警告你,别不知好歹啊!” 弢祝顿时改了口风:“我这万年龟甲只做个扳指么?说出去太丢人!发簪好不好?我瞅你发簪不是雪玉就是墨玉,偶尔也可以换个花样嘛!” ——面对东寰□□裸的威胁,弢祝未免被一脚踢出琉璃溪,只得伏低做小偃旗息鼓。 其实,东寰对弢祝后来是如何摆平鳌族那一大摊子烂糟事儿,颇有几分好奇。不过呢,一来,他不欲显得太八股,有损自个儿形象;二来担心又惹了弢祝伤心,他还得费唾沫安慰这老龟,只得忍着不问。 倒是弢祝自个儿没忍住,憋了五六七八天后,趁着与东寰喝酒的机会,借着酒劲儿将心里的郁闷憋屈悉数吐了出来。 弢祝絮絮叨叨,叨叨絮絮,直说得月落梢头,方抱着酒壶拍在玉案上沉沉睡去。他呼噜声打得震天响,不知睡得有多香甜。然,坐在对面的东寰却接手了弢祝那一肚子闷气,心里憋得委实难受。 “唉,其实,我真个羡慕你!” “你看看你,虽说身边冷清了些,除了朱雀鸾鸟那几个血脉,可到底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偶尔顽皮些,也管教得过来。” “你再看看我——看看我!身后这一大家子,老子认都认不得,怎么管教?有事相求时,一口一个‘老祖仙’,可倘若老子真要出手管教了,你看看——唉——” “所以啊,管教子孙,就要打一开始就不能疏忽,万万松懈不得。一日松,悔一生啊!” “所以,还是你好啊!没这些个糟心事,清静,舒坦!” “鳌族——切——就这样罢!老子再也不管他们啦!生也好,死也罢,老子一概不理!往后呀,凡事见着带壳的,老子一律绕着走!打三百里外就绕着走,成不成?成——不——成?” 想当年,弢祝也是不容小觑的一方人物,上至三十三天,下至江海湖河水族之域,提起“圣天浩明真君”,谁不又敬又畏? 然而,再厉害的人,也禁不住身后那一大家子拖后腿的,生生将个真君拖得一天到晚都在给族人们擦屁股,全然不见昔日的英雄气概。末了,还没落得个好,只能伤心涟涟地卷着小包袱来扣琉璃溪的门。 东寰收留弢祝,自是不忍心看这个当年意气风发的人物被拖累得晚景凄凉,希望他能在琉璃溪过过清静日子。然,哪成想,这老龟还倍儿好面子,非得放话出去是为了躲避漫天飞舞的桃花债——东寰冷笑——屁个桃花哟!就这又虚荣又龟毛的性子,哪个女仙不开眼会看上他? 东寰守着弢祝,直至天光大亮,呼噜声此起彼伏没个消停的时候。他心烦得紧,深觉着再待在这儿必受弢祝的怨气牵连,便抖抖长衫,打算去其它地方溜达溜达。 然,甫出莲池,他却茫然了——偌大的琉璃溪,他该去哪儿溜达呢? 思忖半晌,他方想起来好久没见着朱西溪了,也不晓得这凡人小丫头的五行御运之术修炼得如何了?嗯,去瞅两眼,若是修炼得不成,正好训斥她几句,也好出出心里的闷气。 东寰心念一动,便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端立在小竹屋前。 而这会子,小竹屋一侧的厨房里,朱西溪与朱雀正展开一场口舌之争。 朱西溪一心二用,手下忙个不停,嘴里也不消停。而一旁的朱雀亦是如此,双手叉腰,眼珠子盯着朱西溪的动作眨也不眨眼,嘴皮子忙得一塌糊涂,一会儿与朱西溪斗嘴,一会儿又在大叫“糊啦糊啦”,气得朱西溪恨不能转身给他劈头一锅铲。 ——是的,此刻,朱西溪正在手忙脚乱地做萝卜丝煎饼,可恨屁也不懂的朱雀还在一旁指手画脚,简直能将朱西溪气死! 吃久了蒸煮拌炖的吃食,朱西溪倍加想念煎炒的油香滋味。当然,在琉璃溪,莫说搞一瓶菜籽油,就是最最上等的橄榄油茶油红花油,都不算难事。然,难是难在,如何将煎炒时的油烟气处理妥当。 就朱西溪目前的道行而言,她还做不到将油烟气处理得一干二净。如此,便是嘴巴再馋,朱西溪也得忍着。 幸好,朱雀是个大吃货。前不久,他又来蹭吃蹭喝,不过,不是空着手,而是揣着两个大白萝卜。 这大白萝卜是月宫特产,乃嫦娥仙子在月宫里辟出一块专给玉兔种萝卜的地所产,真真是上品萝卜。 朱西溪手起刀还未落,将将挨在萝卜皮上,便听得“咔嚓”一声,萝卜一分为二。咬一口,水汪汪,甜津津,脆生生,甭提多好吃啦! 朱西溪食指大动,拌了好大一盘糖醋萝卜丝,配着辛辣的腌地瓜叶,与朱雀头对头,合力干光了一大盆小米粥。 心满意足地吃罢,朱西溪意犹未尽地叹气道:“这么好的萝卜,若是做成萝卜丝煎饼,那得多好吃啊!” 朱西溪不过多了这一嘴,结果,就被同样意犹未尽的朱雀软硬兼施,半推半就地答应他隔几日做萝卜丝煎饼。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两人分工合作,朱西溪负责做煎饼,朱雀负责除油烟。偏生朱雀自诩见多识广吃遍四方,对朱西溪的手艺横挑鼻子竖挑眼,然,即便如此,却也毫不耽误他手下对油烟的处置。 唉,若非看在这油烟的份儿上,朱西溪真是烦躁得几要半路撂挑子啦! 东寰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竹屋。 他分明记得,这里只有一间竹屋啊。怎地,许久不来,居然多出两间了? 右侧的这间,还是当初的样子,自窗口看去,视线被一架竹屏风挡住。屏风上,正面写着“心平气和”四个字,不晓得反面写的是什么。 左边的小屋,传来朱雀与朱西溪的争嚷声,夹杂在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滋滋声响中,好不热闹。而居中的小屋,居中摆放着一张竹编的八仙桌,四条长凳依着桌脚,墙上挂着粗糙的竹编花瓶,乱七八糟地插着杂色野花。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东寰不由皱起眉头,抬脚向左边的小屋走去。 隔着敞开的窗户,东寰望着屋里的一切,几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锅碗瓢盆,勺铲箸匙,靠墙立着一座冰质的橱柜,透明的门后清晰可见内里的瓜果菜蔬。土台之上,摆着一排透亮的琉璃瓶,其中盛放着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的黑黑黄黄的东西。 那个凡人小丫头蓬头垢面地弯腰站在土台前,拿着铲小心翼翼地去翻锅里的东西。她手一抬,锅中的煎饼便随着她掌上的风升起,平移,然后稳稳落在一旁的大碟中。而同时,另一张生饼又被她的掌风送到锅中。 一缕青烟冒起,油珠滋滋四溅,只见朱雀一手结印,一手挥起轻风,那油珠瞬时凝炼成团,随即又被裹上一层冰。这严严实实的劲儿,真个是一丝油烟气都飘不出去。之后,他骈指一指,那油团便飘飘忽忽地飞入屋角的大筐里。而此刻,大筐里已然堆积了小半筐这样的油团了。 嘿!甭看朱雀与朱西溪斗嘴斗得不亦忙乎,然,一点儿也不碍着这两位手下配合默契呀! 看着这一幕,东寰的鼻子好悬没给气歪。 合着要你们修炼法术,就是为了摊煎饼啊!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必须管教(二) 也不晓得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啊,还是东寰上神的气势太盛,总之,灶台间正斗嘴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突然间齐齐闭了嘴。尽管朱西溪后脑勺上没长眼睛,可这会儿,竟心有灵犀地感受到了身后朱雀的眼神,不由后背顿生寒意。 朱西溪轻手轻脚地放下手中的铁铲,还装模作样地理了理鬓间乱发,拍了拍衣襟上的面粉,深吸一口气,这方垂眸敛眉地转过身,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上神。” 许久,不闻对面动静。 朱西溪有些吃不准,借着半个身子躲在朱雀身后,偷偷抬眼一瞄,哎呦喂,可太不巧了——正正好与窗外东寰上神的眼神对到了一根线上。 朱西溪吓得就一哆嗦,深觉着上神那眼神冷森森阴恻恻,仿佛一眼就能将人冻成冰棍。她赶紧复低下头,这一下,真是打死也不敢抬头偷看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得东寰上神毫无波澜的声音,“尔等在做甚?” 朱雀赶紧应道:“回上神的话,我们在。。。。。。在。。。。。。在炼丹!” 炼丹? 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东寰先是一怔,随即大怒。 他怒极而笑:“尔等在这乌烟瘴气的,练的是什么丹?又有何功效?” 朱雀眼珠一转,继续乖巧地回答:“朱姑娘说,她家乡有种丹药,唤作‘煎饼’,有强筋壮骨之效。芒琢也是第一次听说,甚为好奇,便请朱姑娘演示一下如何炼制此丹。” 额滴个神呐! 朱西溪顿时傻了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那个数日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我的舌头满意,它就说出劝解老祖宗的好听话儿来”的芒琢上神么?他吃得毫不客气,可一到这关键时刻,怎么就不干人事儿呢? 东寰将视线移至朱西溪面上,冷声道:“你这名唤‘煎饼’的丹药,炼得如何了?” “丹。。。。。。丹。。。。。。丹丹丹丹。。。。。。炼炼炼炼。。。。。。”朱西溪的舌头几要打成了麻花结,完全不知如何回答。 她委实说不出口,只得恶狠狠地盯住朱雀。倘若她眼中能飞小刀子,只怕现时朱雀已是被戳得千疮百孔。 朱雀如何不晓自己这般做事不够厚道,甚至,是有些卑鄙了。 然,在开口之前的一瞬间,他权衡利弊,飞快地做出了这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选择。他心里多少有几分侥幸,觉着东寰上神长年不出琉璃溪,更是少往人界逗留,十有八九并不知晓人族的吃食。 只要他咬定此乃朱西溪推荐的“人界丹方”,说不得东寰上神就信了。届时,他再以无辜者的身份从旁说些好话,定然能打消上神的怒气,那么,朱西溪自然也就无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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