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朱雀这般思量,确有几分道理。倘若东寰真没见过煎饼,说不得还就被他忽悠过去了。 惜哉,朱雀想得挺美,可运道却不大好——偏生东寰上神没他以为的那般少见识——就算不曾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他活了千万年,难不成连个煎饼都没见过? 面对东寰上神冷冰冰的质问,朱西溪无言以对。 她低垂着头,一时间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念头,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合理说辞。 怎么说呢? 老实交代,检举揭发说“芒琢上神撒谎!都是他嘴馋,非要吃煎饼,我这才不得不摊煎饼”?那么,倘若东寰上神追问为甚芒琢非要她摊煎饼,又当如何解释?这就不得不牵扯到小厨房?而牵扯到小厨房,哎呦喂,那就更没完没了啦! 且,这么一来,必然将这只坏鸟得罪死了!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如今,她总算是看清楚这坏鸟是个小人,那就务必要愈发谨慎,否定,得罪了这小人,日后必然要遭殃! 可是,不老实交代,那就势必得顺着这坏鸟的瞎话一路编下去。如此,一条道走到黑,在这位据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东寰上神面前,会不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 朱西溪心乱如麻,七上八下有如潮涌,一时之间便没个动静。而落在东寰眼中,却成了这凡人女子抵死不认错的表现! 东寰的耐性素来不够好,等了这一会子,不见朱西溪有何反应,耐性渐渐耗光,冷笑道:“可笑本君活了这么多年,却头一回见识到丹药不是从丹炉里炼出来的,而是打煎锅里‘炼’出来。哈哈!哈哈!真真好生长了一番见识!” 朱雀一听“煎锅”二字,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上神连“煎锅”都晓得,只怕对“煎饼”也不陌生罢? 他赶紧抬头,讪讪地正欲张口解释,却见东寰一挥手,就将自个儿的口舌给封了。 朱雀用力张大嘴,却徒然地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赶紧瞟一眼身侧的朱西溪,见她同样面露惊惧之色——不用问,肯定也同样被封了口舌。 东寰望着眼前两人,心中恼恨交加。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在听弢祝的诉苦。如今,一句句言犹在耳—— “你再看看我——看看我!身后这一大家子,老子认都认不得,怎么管教?有事相求时,一口一个‘老祖仙’,可倘若老子真要出手管教了,你看看——唉——” “所以啊,管教子孙,就要打一开始就不能疏忽,万万松懈不得。一日松,悔一生啊!” 。 “所以,还是你好啊!没这些个糟心事,清静,舒坦!” 呸!什么清静?什么舒坦? 就这两个糟心的东西,非但当着本君的面撒谎,还死不认错! 撒谎不可原谅,而死不认错更加不可原谅! 东寰越想越生气,深觉着弢祝那句“管教子孙,就要打一开始就不能疏忽,万万松懈不得”委实是字字血泪的至理名言。为了不让自己将来落得个“一日松,悔一生”,东寰觉得务要将这两人好生管教一番! 惹恼了东寰上神的下场,便是朱雀被抽离了三成离火之后,与朱西溪一道被撵出了琉璃溪! 于朱雀,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须知,朱雀乃主掌南方离火的四象神兽之一。忽地失去三成离火,于他而言,不啻于修为跌了一小半。 这简直是要命啊! 而于东寰看来,朱雀会犯今日之错,全都是太闲的缘故。如今,抽他三成离火,看他还会不会整日价闲得发慌东游西荡招猫逗狗惹是生非?若他还不加紧修炼,怎么有脸继续与青龙白虎玄武称兄道弟哟? 而于朱西溪,貌似只是被撵出琉璃溪,并未受其它惩戒。然,相较朱雀,这惩罚并不低。 对于一个无根无基无依无靠的凡人,她离开了仅有的遮身庇护之所,结果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天界,是个讲究门户的地方。师门、道门、宗门,无论是哪个门,都有个说法。便是如东寰上神这等貌似无宗无门之人,可人家是“凤皇”,便是无甚血缘关系的羽族都屁颠屁颠地奉其为“羽族之皇”——有这等势力,纵无宗无门也胜过大半的宗门了。 可朱西溪呢?她只是个流落天界的凡人,要啥没啥,一脚踏出琉璃溪,真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哎呦喂,真真可怜喏!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必须管教(三) 直至站在琉璃溪外,朱西溪依然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撵出来了!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脸蛋,又狠狠咬了下舌头——嘶!痛死啦! 可是,为甚她依然觉着好像在做梦? 朱雀又是同情又是内疚地看着一脸震惊的朱西溪,低声劝道:“甭再折腾自己了。上神真把咱俩给撵出来了” 真的?朱西溪无声地望着朱雀,久久一言不发。 朱雀被她盯得心慌,正待再说些什么,却见朱西溪如发狂般,猛地冲向琉璃溪的禁制,用力撞过去。 然,一层无形的禁制冷冰冰地弹飞了朱西溪。 朱西溪爬起来,又冲过去,结果——依然是被弹出了三丈远。 她不甘心,猛一跺脚,意欲再冲一次,却被朱雀拉住了。 “没用的。”他摇摇头,“上神亲设的禁制,除非是九重紫金霹雳,否则任谁也无法强力攻破。”他怜悯地望着朱西溪,“你便是用尽全身蛮力,也无法动摇禁制半分。” 朱西溪脚一软,似乎一下子就被抽光了力气,软软地坐在地上。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就这样被撵出了琉璃溪。是,私下里偷开小食堂,偷摸着给大家伙做点天界少见的吃食,背着上神做这些事,是不对。可是,为什么不能用其它的惩罚方法,而非要将她撵出去呢? 那个冷酷无情残忍暴力的老神仙到底晓不晓得,将一个凡人撵出琉璃溪,到底意味着什么? 于朱西溪,虽则琉璃溪只是她的暂居之地,然而,她却像一只毫无自卫能力的寄居蟹,早已将琉璃溪视为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如今,被迫离开了这个给她一方安然的天地,难道是要她自生自灭么? 相较朱西溪的欲哭无泪,朱雀的模样就跟纵欲过度似的,面色青白,气息不稳。 他一下子丢了三成离火,修为立马下降了一大截,简直不啻于晴天里遭了不知道多少道雷劈啊! 偏生,当着朱西溪的面,他还不好意思哭,只得强忍着心痛——其实,他也很想大哭一场的好不好! 他蹭了几步,蹭到朱西溪跟前,蹲下身扯了扯她的衣角,“要不,你随我走罢?去我的妃夕岛。我的妃夕岛也是很不错的啦,咳咳,虽然比不上琉璃溪,可是,也是天界一等一的好地方。你看,在妃夕岛,你还可以继续开你的小食堂,做些我没吃过的好东西。。。。。。” 朱雀掰着手指头正待细说落脚妃夕岛的种种好处,突见朱西溪猛地转过头来,对自己怒目而视。 朱雀猛地反应过来,朱西溪被撵出琉璃溪这事儿,与自己脱不开关系。咳咳,那个,虽说当时自己也是一时情急有些口不择言,可到底有失厚道,嗯,那个,有失厚道! 故而,便是此刻朱西溪面色难看得紧,朱雀的态度也忒诚恳,“你一介凡人,出了琉璃溪,还能去哪儿呢?这天界,虽说不似魔界那么杀人不眨眼,可也不是你想待哪儿就待哪儿的地方。我的妃夕岛四面云海萦绕,朝霞夕照,美不胜收。不是我吹牛,寻常仙家是绝无可能闯进去的。” “呸!我又不犯了杀人放火的罪过,为甚要躲去你的妃夕岛见不得人?噢——”朱西溪似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冷笑道:“合着你是想拐了我去妃夕岛,然后囚禁我,迫我没日没夜地给你当厨娘,是也不是?我倘若不从,你是不是还要用离火烧死我?” 朱雀被怼得顿时色变,说话都不顺畅了,“你你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我我我好心收留你,你竟敢含血喷人!” 朱西溪又“呸”了一声,“你好心收留我?倘非你当着上神的面污蔑于我,我会沦落到现今的地步?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全家!” 朱雀自是不大明白朱西溪这句“问候”他全家的话,可也猜出了这必不是什么好话。他心里有气,可转念一想,究竟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心里长叹一声,也只得将气忍下。 费了好些口舌相劝,可不管他怎么说,朱西溪不是冲着他瞪眼,就是回应以“呸”。末了,朱雀只得打消了念头,愁眉苦脸地瞅了朱西溪好一会儿,然后自袖中掏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直至摆了一地,然后也不管朱西溪听没听,将这些个东西的用途细细说了一遭,这方臊眉耷眼地驾云离去。 直至朱雀的云朵消失于天际,朱西溪才抬起头来。 左看看,是安宁又熟悉的琉璃溪,此刻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右看看,是辽阔又陌生的未知世界,她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低下头,望着朱雀留下的一地东西。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合用的法宝,还有几张隐身符箓。不客气地说,怀揣这些个好东西,只要不是刻意冒犯那些修为高深的神仙,她朱西溪也能在天界横着走了。 然,朱西溪并不想离开琉璃溪去闯荡江湖,啊不,天界。 一来,她没那个野心,更没那个胆量。自己的修为是啥水平,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何必不知死活呢? 二来,现如今,她脑子也恢复清醒了,猜出来自己受这惩罚,多少是因着朱雀那番话的缘故。可恨自己当时脑袋瓜里乱哄哄,不知如何作答,便错失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为证自己的清白,为了自己的名誉,她也不能离开琉璃溪——她一定要向东寰上神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让他晓得,自己并非是朱雀口中那样的人! 念及此,朱西溪打定了主意,誓要守在琉璃溪外。不管怎样,一定要受到东寰上神出来。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让东寰上神误会自己! ——哼哼,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呢!我朱西溪的人品,岂是你以为的那般不堪? 既做出了决定,朱西溪便开始思量如何开展在琉璃溪外的蹲守日子。 任谁都晓得,东寰上神等闲不出琉璃溪。要不说他怎么会与弢祝老仙是至交好友呢?臭味相投呀——都是窝里蹲的主儿! 也不晓得东寰上神下次离开琉璃溪是什么时候,只有守株待兔一条路可走了。如此,朱西溪便开始了自力更生白手起家的艰辛创业——非是产业,而是家业! 运起御土之术,朱西溪花费了足足两天,才搭起一间土屋。外观虽不咋滴,可到底有门洞有窗洞,约略算是个房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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