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十年间,她一日不啜修炼东寰上神所授的吐纳功夫,肉身骨血已在日积月累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而与真正成仙者所差的,不过是经过天雷渡劫一关。 只是,朱西溪并不知,东寰上神始终未能下定决定让她渡劫。 无它——朱西溪的成仙之道太特别,虽则已为仙骨灵体,可到底比起那些一步一个脚印以正宗道法修行的人而言,显然不够深厚。 故而,尽管朱西溪的仙骨灵体能使她容颜不老,却因着缺少必需的淬炼打磨,失于单薄,只怕经不住天雷的轰打。 须知天雷渡劫,是对精神和肉身的双重轰击。自古以来,多少成名的修道者,在这最后一关被天雷轰得肉身成灰,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故而,东寰不想赌,也——不敢赌。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 心之所念 朱西溪恼得恨不能拔了自个儿的头发! 她气咻咻地挠着脑门,想来想去,委实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甭看朱西溪在厨艺上有几分小能耐,然,却在酿酒一道上碰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琉璃溪以盛产仙果寒泉而出名,不过,却并无出色的佳酿。也不知朱西溪听了谁的馊主意,又或者是,半仙小食堂的小小成功激发了她的虚荣心,使得她内心膨胀地以为自个儿在酿酒上说不得也有些天分,故而—— 诸人听闻朱西溪意欲酿酒,倒是支持得很,送果子的送果子,送酒瓮的送酒瓮,就连将来打酒用的玉杓,都有人早八百年地给备好了。 结果呢,霍霍,正应了一句老话——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酿酒一道,看似简单,实则其中玄妙甚多。虽则朱西溪是个理工生,可是,她只擅长物理,却是个生物小白。酿酒过程中,她对着古方一步一步地依方而行,自觉拿出了比物理实验还要认真严谨细致的态度,惜哉,似乎酒仙并不眷顾她,结局便是——屡战屡败。 一次失败,朱西溪以为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二次失败,朱西溪以为原料不够好。 三次、四次,乃至七□□十次失败,朱西溪就觉着自己几要逼疯了。 望着酒窖中大大小小的酒瓮,起初将将打开封口后的缕缕寒白之气已然消散,此刻,取而代之的却是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怪味儿。 朱雀乐不可支,捧腹大笑:“哈哈!旁人酿酒不成,最多是变成酸醋,吃不死人。你朱西溪酿酒不成,会变成毒药啊!” 朱西溪大怒:“再胡说八道,我立时就灌你一口毒药!让你试试这毒药滋味儿如何?” 朱雀见朱西溪直冒真火,只得撇撇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不再说话。 现如今,他可不敢再像当年那般,动不动就对朱西溪冷嘲热讽,气得朱西溪敢怒却不敢言。 如今,朱西溪的大靠山——老祖宗东寰上神,可护着她了,竟比对自家这些凤脉子孙都好。好在朱西溪不是个小气人,尽管当年被朱雀欺负得够呛,而今得势后,却不曾想过报复他找回场子。 不过呢,尽管朱西溪不计较,朱雀却多少有些心虚——有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万一哪天朱西溪不想大度了,翻起旧账到老祖宗跟前狠狠告自己一状,那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他突然后悔自个儿方才干嘛嘴贱,一瞅着朱西溪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说点儿啥—— 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轮流转的风水,啥时候能转回来呢? 东寰拨开水镜,正瞧见朱西溪气呼呼横眉怒目的样子,不由一笑。 “咦?又在偷看西溪啦?”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惊得东寰指尖一抖,水镜顿时化为一片雾气,顷刻消散。 东寰面颊微微一热,转身,却见一个老不正经歪着脑袋,面上满是揶揄的神情。 “偷看什么?莫要胡言乱语!”东寰翻了个白眼,“你老糊涂了么?这等话也能说得出口?!” 弢祝老仙丝毫不受那白眼的影响,笑嘻嘻道:“便是我老糊涂了,却也不能遮掩你方才那鬼鬼祟祟的样儿!哈哈!被我抓个正着,恼羞了罢?” 东寰愈发觉得两颊更热了,生怕弢祝看出点儿什么,赶紧转过头去,装作“懒得睬你”的样子,慢悠悠踱至玉台边,端起茶盅慢慢啜饮。 弢祝老仙是什么人呀?当年名扬三十三天见识过万紫千红千娇百媚却游刃有余的风流人物,一眼就看穿了东寰这幼稚劲儿。不过,他并不说破,只是两个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不晓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听闻西溪又酿砸了一窖酒,这会儿子,指不定多生气了。你不去开解开解?”弢祝老仙曾扬言,生平所好者,唯美色与佳酿。故而,当晓得朱西溪要学着酿酒时,委实小小激动了一下。 可惜,他对朱西溪的期望就如同朱西溪对自己的期望一样,在现实面前,一概跌得稀里哗啦,碎成了一地渣。 只不过呢,朱西溪不服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而弢祝老仙则很快就认清了现实,不再寄托过多的幻想,而保持着一颗平常心来观看朱西溪酿酒。 可是,令东寰恼火的是,弢祝这个老不正经的,每每点评朱西溪酿的酒,都非得拉上自己,不说两句还不行。 其实,对于朱西溪酿酒一事,东寰也不报什么过多的期望。可是,他却不会给朱西溪火上加油,啊不,心上戳刀子——最多,就是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而非弢祝那副气死个人的德性! 对于弢祝的建议,东寰不是没想过。然,他却不晓得如何开解? 是该说“你天生就无酿酒的天分,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还是当说“天底下不会酿酒的人比比皆是,加你一个也不嫌多”? 难道要说“你酿的酒怪是怪了些,不过还算不差啦”——哎呦喂,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万一朱西溪非得要他亲口品尝一下,那他到底是要喝啊?还是要喝啊?会不会一口酒下肚,就此丢掉半条命呐? 当然,就算那酒不是毒药,他思忖良久,觉得还是没脸说这话——违背良心的话,自个儿说出来都心虚呀! 故而,时至今日,他一次又一次地关注朱西溪酿酒,“偷看”到她每每开窖后失望又恼火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面儿上却只能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 哪承想,这次,竟被这老鳖给发现了! 真真——难为情! 。 弢祝似乎没瞧见东寰那发红的面颊,手掌虚虚一展,凌空出现一面水镜。他装作自顾自的样子,光明正大地偷看朱西溪与朱雀斗嘴,心里却偷笑:这老凤也活了一大把年岁了,怎地面皮忒薄? 望着水镜中朱雀摸摸鼻子吃瘪的样子,弢祝哈哈大笑,“想不到小雀儿还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我还当他那张利嘴天下无敌了呢!” 调侃了几句,他方扭头对东寰道:“喂,老凤,倘若这两个不省心的打起来,你帮哪个?” 片刻,见东寰毫无反应,似乎沉醉于茶香中,弢祝撇撇嘴,自言自语道:“一个是血脉传人,一个是心之所念,便是护短如你,只怕也难选择哦!” 面对弢祝三番五次地撩拨,东寰终于忍不住了,扭头怒道:“他们两个为甚要打架?就为了这几句斗嘴?”他嘿嘿冷笑道,“你当他们是你鳌族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么?你要再胡说八道,当心我翻脸哦!” 弢祝冷不防被东寰险些喷一脸,不由一怔,随即便咧大了嘴巴笑得更欢了:“看看!看看!急了不是?我才将将说了一句,就戳中你了?”他拍着巴掌乐得跟什么似的,“果然啊果然!你这老凤,被我一句话就试探出了心思!哼哼,再装!哼哼,假正经!” 东寰这方反应过来,自己对那句“心之所念”毫无反驳,竟当是默认了! 这下,他的脸更红了,只得抖着手指,冲着一脸贼笑兮兮的弢祝气得:“好好好!你个老鳌,竟然下套儿套我的话!” ——老乌龟,想翻脸是不是?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 操碎了心(一) 若问东寰打什么时候起,对朱西溪生出异样情愫的,大抵,他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百八十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了。 或许,是教授剑术时一个不经意的回眸;又或许,是夜雨听荷时一碟人间风味的凉糕;亦或是。。。。。。 就如同春日绵长的雨丝,秋夜悠悠的落叶,时光荏苒,四季流转,情丝如滴水,在不知不觉间穿透了人心,改变了岁月。 东寰不知道朱西溪是怎样以为,他甚至不能肯定,是否朱西溪觉察到了自己的异样。 朱西溪并非名正言顺的门下弟子,自然用不着对东寰上神昏定晨省,见天儿地侍奉在东寰身边。且,东寰又是个冷清性子,凡事自己动手,素来不假于人,身边更是不存一个仆婢,令人敬而远之。如此一来,朱西溪更不会没事儿就往上凑——当然,她也不是那忒会来事儿的人,性子委实不够温顺柔和——多数情况下,只在做出了好吃食后,方去一趟莲池,奉与东寰品尝。 东寰并非讲究口腹之欲之人,甚至于起初,颇有些眼高于顶,不大看得上这些“粗糙”的吃食。 可随着“半仙小食堂”声名渐起,甚至远在青丘的蘩倾上神都晓得了,还巴巴地遣了长子来,给不爱吃奶的幼女桃丫讨了一份鲜乳糕。 据说,素来一吃奶就吐的桃丫,对鲜乳糕却喜爱得紧,两只小手紧抱着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糕渣还不肯停歇。 渐渐地,东寰偶尔也会细品一两块送来的点心。 椰汁冻、葡萄糕、鲜藕冰酿、桂花蜜拌奶渣、花生香豆冰碗、荔枝浆、梨丝白玉糕、奶裹糖莲子。。。。。。大抵,东寰前半辈子吃过的点心,加起来都没这百八十年吃得多。 朱西溪并不嗜甜,故而她做的点心滋味都比较清淡,愈发凸显食材本味。 当香豆的软糯在齿间绵绵化开,当荔枝的清甜萦绕于双颊中,当梨丝的脆爽迸发出愉悦的“咯吱咯吱”声,一抹柔软的笑意,悄悄浮上东寰眼眸。 弢祝眼睛最是犀利,甚至比东寰自个儿觉察都还早几分的时候,便发现了他的异样。 起初,他诧异得很,深深怀疑自己是老眼昏花了,不然,如何能看到一贯严肃正经的东寰,居然视线会虽则朱西溪的行走而转移?甚至,有半刻钟之久! 天呐!他几要惊呼一声“天雷来”,好让自己被雷劈醒这吓死个人的梦! 弢祝上了心,很快,越来越多的痕迹落入他眼中,令他不由多思。 对于这个相交多年的老友,弢祝却并不敢说十分了解东寰。 高傲却不傲慢,冷清却不无情,看似闲散却深藏不露,身份尊崇却不仗势凌人,他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与周遭拉开距离,用冷漠的壳子罩着自己,便是凤血一脉的朱雀等人,在东寰面前都格外谨慎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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