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东寰上神变脸太快,以至于朱西溪深深怀疑先前是自己看花了眼,白白自作多情的一回。 想想也是,她有啥本事,值得东寰上神看重?是貌美如花啊?还是权势逼人哪?是爹贵娘富啊?还是家世显赫? 乡下土财主家还有三间青砖大瓦房呢,她朱西溪有个啥?三间小竹屋! 还是借住哒! 真个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因着及时反省,朱西溪还不及陷入情网,就深刻认识到了现实的差距。她深为自己这种幡然醒悟不做白日梦的自知之明而鼓掌!!! 六月天,艳阳高照。 虽说琉璃溪的四季不过是结界内幻化出来的,可逼真却也逼真得紧。蝉声嘶鸣,高一阵低一阵,仿佛时大时小的风刮过树林,哗啦啦,索罗罗。 大抵,嘴皮子够硬,不肯承认自己也有那么一丢丢动心的朱西溪,其实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沮丧。 她心里有些烦闷,委实静不下心来打坐,想起自制冰箱还有一篮新鲜的嫩槐叶,打算做个槐叶冷面。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古人将冷面称为“冷淘”,取其过冷水清淘之后就会变凉之意。 朱西溪将槐叶淘洗后揉烂,裹上绫布拧出碧绿的汁子,和入面中。又取鲜蕈切碎丁,与茄子、酱瓜丁同炒成拌酱。待面醒好后,便擀成大张,然后切成细面,入滚水锅中煮熟再放入冷水中淘凉。 再取掐根儿焯熟的豆芽儿、胡萝卜丝、黄瓜丝,和切碎的芫荽末,做成菜码,白、红、黄、绿,如彩带般码在碧莹莹的面条上,调和醋、秋油、辣油,及炒香的黑芝麻,便成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槐叶冷面。 朱西溪心里不大舒坦,取面时便失了准头,结果,和出了好大一坨面,连吃三顿都吃不完。 她正对着那一大盆冷面发呆,忽听着有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咦?槐叶冷淘?好东西!哎呦喂,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也真有口福!” 朱西溪扭头一望,果不其然,又是朱雀那个讨人嫌的可恶家伙! 朱雀不请自入,毫不见外地自己动手,捞出一大碗冷面,又熟练地加入鲜蕈酱、菜码,最后浇上味汁。 朱西溪望着他一副“自家人不用客套”的理直气壮样儿,双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什么。眼见着朱雀吃了一碗又一碗,直将面盆里的冷面吃得一根不剩,这方懒洋洋地抚着肚皮,耷拉着眼皮子挑刺—— “盈翠可人的冷淘上,干嘛要放黑芝麻?一粒一粒,黑黢黢的,好像小虫子,叫人怎么吃得下去哦!” 朱西溪冷笑道:“你个鸟人,吃了个肚儿圆,这会子哼哼唧唧矫情什么?先前见天儿地叼虫子,怎么不见你矫情一声‘叫人怎么吃得下去哦’?” 大抵,无论神仙或是凡人,吃饱了反应都会慢一拍,朱雀听了这不客气的奚落,居然是想了一想才反驳道:“我是神鸟,不是鸟人!再说了,我不吃虫子!吃虫子的,那是凡鸟。老子可是吞火精的!” 难得朱雀不曾如以往那般针锋相对,朱西溪却仿佛更生气了,“啪”地用力一拍桌子,便见朱雀面前的空碗晃了晃,一歪,“啪嗒”落在地上,摔了个细碎。 以往,以朱雀的敏捷身手,如何会发生这等状况?老早一把就捞住了。可现下,这只碗就在两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之下,堂而皇之地摔成了渣渣。 一瞬间,两人都傻了眼。 朱雀磨磨牙,正想说两句玩笑话,一抬眼,却正对上朱西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一怔,随即干笑道:“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玉光碗,碎也碎了罢!改日我再送你一套更好的,保准儿怎么摔都不会碎!” 他本想还笑话几句朱西溪“小气”“抠门”,却不妨玩笑话还未出口,便见朱西溪一脚就像摆放餐具的小竹案给踹翻了。竹案上的碟碗盘盏,箸匙盆瓶,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朱西溪脸黑得比锅底还要黑三分,双眸中怒火熊熊,大吼道:“你们都是值钱货,看谁都是不值钱,是么?你们神仙了不起,目下无人,凡人在你们眼里也就是粒灰尘罢?你是神鸟,你厉害,餐风饮露去啊!干嘛吃我做的冷面?我是个没本事没出息的凡人,整天就只晓得一日三餐穿衣吃饭!你高贵!你了不起!你别吃我这个凡人做的腌臜吃食!” 朱西溪越说越生气,说到后来,腔调中不由带上了些许哭腔,径直冲着朱雀冲过去,揪着他那金灿灿华丽丽绣着羽翎纹样的领口,不停地前后左右猛晃。 哎呦喂,那架势,大有要将以往朱雀在她这儿吞进肚里的吃食悉数晃出来的意思! 朱雀一个不妨被朱西溪牢牢揪住。还不及思量到底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得朱西溪大发雷霆,便被这好一阵猛晃,直晃得头晕眼花,乱冒金星。 好不容易挣脱了朱西溪的毒手,他慌不择路地掉头就跑,“咚”,一头就撞在门柱子上。 这间小竹屋是后来搭建的,材料都是竹竿,清雅都够清雅,却不太结实。好在琉璃溪的四季时节,既没有狂风暴雨,也不会有地震泥石流啥的,作为寻常做饭用的厨灶间,却是尽够了。 只是,这样一间已然在琉璃溪屹立了将进两百年的小竹屋,熬过了岁月的消磨,却没能抵挡得住朱雀那当头一撞。 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竹屋先是晃了晃,再是抖了抖,然后——只听得“哗——”,一声巨响之后,从屋顶到四面墙壁,悉数坍塌,如泥委地。 朱雀好悬没吓个半死,方才吃撑着而导致的迟钝,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啦! 他一哆嗦,立刻化出原身。便见一只火红耀眼金翎夺目的大鸟,在一片烟尘中夺路而逃。 逃命之时,他到没忘了朱西溪,伸手就去捞她。可惜朱西溪怒火上头,真就不管不顾了,一抬脚,还要揣朱雀的鸟屁股! ——气得朱雀险没歪了鼻子! 朱西溪坐在一片碎砾之中,任升腾的烟尘落在头发面颊上。她一言不发,双眼通红,不知是因着那烟尘刺激到她的眼睛,还是有什么事勾起了她的伤心?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噬囚迷谷(一) 因着朱雀一时嘴欠,结果导致了 “塌屋事件”,这在安定平和了数千年的琉璃溪,委实算得上是一场不啻于地震般的大事件。 大抵,朱西溪留给诸人的印象并不差,以至于任凭朱雀反复解释当时朱西溪是如何一脚踹翻了小竹案,就差双手向天赌咒发誓了,大家伙儿只做不信。 望着诸人一副“你编你编你再编”的表情,朱雀气得直跺脚:“哎呦喂,你们也太偏心眼儿了罢?!咱们才是一家人,那小丫头不过是个外来户,不过是仗着一手好厨艺,就将你们各个儿都给收买了?你你你,你们可叫我太伤心啦!” 说着,便装模作样地捂着脸,泫然欲泣。 大家伙儿有这般误解,一方面是长久以来,众人眼中的朱西溪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另一方面,也是朱雀言语素来夸张,听他说话,不能全作真。 当然,通情达理并不等同于斯文温柔,大家伙儿的这点误解委实有些偏。而朱雀落得个这般下场,也是他日积月累自作自受的缘故啊! 接下来数日,热心的邻居们纷纷对朱西溪表示:咱们合力给你再搭个更宽敞更漂亮更结实的厨灶间,好不好? 小小个儿的凌白攥紧了白生生的小拳头,努力挥舞着,大声道:“就是芒琢上神生出十个脑袋去撞,也撞不坏!” 众人哄堂大笑,朱西溪轻轻抚着凌白的小脑袋,有些发愁:一晃眼,我来琉璃溪都快两百年了,怎地凌白还是这般天真烂漫(傻蛋一个?),丁点儿长进都不见呐? 众人的热心肠,以及一边倒的偏心眼儿,多多少少消解了些许朱西溪心底的难过。 尽管她死咬着牙不肯承认,可就“踹人”和“被踹”而言,被踹的那个总是受伤得更重些。当然,这本就是一条还未踏上就已到终点的情路。无疾而终,无论是对东寰上神,还是朱西溪,及时退回原点,未尝不是明智的选择。 起码,当两人再度相对时,沉静如昔。那些曾经在眼眸中闪现过的火花,似乎只是阳光不经意的投射,并无丝毫它意。 最近,天界似乎隐隐不大太平。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都胥天的南边似乎有些异样。 都胥天是三十三天的一界,南边正与噬囚迷谷相接。噬囚迷谷曾是天界与魔界之间的一截地段,天魔大战之后,这里便被封闭起来,强行自天界与魔界间剥离,成为一方独立而奇特的所在。 噬囚迷谷的面积并不大,是两界之间的一段谷底。自打被封闭后,便隔绝一方,任其自生自灭。数十万年过去后,偶有神仙进入到噬囚迷谷,却发现里面大变模样。 然,侥幸逃出噬囚迷谷的人,对其中的景象却说法不一。有的说,里面荒芜一片,毫无生机,唯有当年战死的天兵魔卒化作的戾气蔓延弥布。又有人说,迷谷里已是一片繁华世界,市井集镇,鳞次栉比,不啻于又一个红尘滚滚的人世间。 原本,噬囚迷谷变成怎样,并无要紧。屁大点儿的地方,哪里值得日理万机的天帝多关注一眼呢? 近十多年来,与噬囚迷谷接近的都胥天却总有事端发生,且,越来越多。尤其是最近一次,二十八星宿之一的昴日星官,在巡天途经都胥天时,居然遭人暗算。 惹事惹到天庭正神头上,这下,不重视也是不行了。 有人怀疑这事儿与噬囚迷谷有牵扯,然,派去都胥天探查的神仙都好几拨了,回禀的话却都是一昧的含糊,似是而非。 既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天帝就不好颁下处置的明旨,这事儿就办得有些拖拖拉拉。 昴日星君是四象神兽白虎天君的麾下。属下被人下黑手,行凶者却遁无踪影,怎不叫白虎恼火?于是,为了替昴日星君找回场子,白虎天君有意亲往都胥天走一遭。 白虎与朱雀并列四象神兽,那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正巧最近朱雀闲来无事,便勾着白虎的肩膀要陪他同去,打架亲兄弟嘛! 朱雀将此行视为出趟远门,甚至还带着几分游玩的兴头。临行前,他巴巴地跑来琉璃溪,问问朱西溪有没有啥需要的,他可以不远万里地从都胥天带点好吃好玩的回来。 ——好罢,甭看朱雀为人高调张扬,人家身为上神,某些时候却真能弯得下腰来。朱西溪的火气还没彻底打消呢,人家已经能腆着老脸再度登门了。哎呦喂,就冲着这“天真可爱又无邪”的笑兮兮嘴脸,朱西溪都不好一擀面杖将他打出去! 朱雀怀揣着朱西溪列出的足有三尺长的物品清单,殷勤地向东寰上神道别:“都胥天说远不远,可说近也算有些距离。此一去,大概得有些日子不能来给老祖宗请安了,还请您别惦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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