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多线索之中,有两处令人颇为生疑。 其一,事发当日,织炎是因着对搬家的花娘子一家起了兴趣,这才缀在那一家子后面,亦步亦趋地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出了琉璃溪的结界。显见,织炎是临时陡生好奇。那么,花娘子一家的出现,是偶然呢?还是有意为之? 其二,琉璃溪的结界,乃是东寰上神亲设,威力甚大,颇为周全。若要硬闯,无论是进去还是出来,等闲人必然会撞得头破血流,甚至骨断筋折。而若以法力强行冲击结界,必然扰乱与其关联的阵法,进而惊动东寰上神。可就是这样厉害的结界,织炎、朱西溪,以及那一家子花娘子,是如何畅通无阻地离开的呢? 难不成,是身为琉璃溪之主的东寰上神监守自盗,自导自演地搞出了这么一场惊天刺杀? 二郎神君此念一生,随即摇头——开什么玩笑?东寰上神又没发疯,怎么可能做出这等癫狂之事? 不过——他突然忆起前些日子初至琉璃溪受命追查时,希望拜会东寰上神却未果时弢祝老仙的那一番话——倘若那个叫朱西溪的女子之魂魄无法净化挽回,只怕东寰上神真得要发疯也未可知啊! 因着东寰上神将自己封闭在莲居寸步不出,弢祝老仙便担起半个主人的责任,配合二郎神君细细勘察。 对于二郎神君指出的两处疑点,弢祝老仙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发话下去,要那花娘子一家子速速前来,说明当日情形。然,出乎意料的是,花娘子一家居然迟迟不现身,翻遍了琉璃溪内外,居然失踪了。 据花娘子先前的邻居说,这一家子个个都是事儿精,从当娘的,到大郎二郎三郎等等,七八一十郎,都见天儿地惹是生非。所以,正常人家,没谁乐意与这一家子交往的。而半年前,花娘子不知跟谁干了一架,打得头破血流,气咻咻地说琉璃溪的人都欺负她孤儿寡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要搬家。后来,花娘子不见了一阵子,再出现时便是两三个月前,有人问起,她说是回娘家了一趟。再后来,花娘子带着儿子们搬家,却也没跟左邻右舍打声招呼,也是有人家寻上门来才发觉已是人去楼空。 依着这说法,乍听之下似乎并无什么漏洞。可关键的是,搬家而已,何至于全家都失踪了呢?要知道,这一家子,可都是瓢虫精啊,就算长了翅膀,就算生了六条腿,还能在短短数日跑出多远去? 更可况,他们哪来的本事,竟能钻出琉璃溪的结界去? 至于一干人如何会畅通无阻地走出结界,这更是一个难解之谜了。 或许,这结界的设置另有玄机?怎奈东寰上神封闭了莲居,谁也不见,二郎神君一肚子的疑问也只能闷在心里,眼巴巴地瞅着莲居的大门却束手无策。 二郎神君心情郁闷地离开了琉璃溪,径直又往青丘而去。 当日,躲在地穴里的织炎被父亲救出,然后被抱在怀里去追赶东寰。朱西溪被魔刀穿肩钉死在悬崖的那一幕,恰恰被织炎看了个正着。 织炎受此惊吓,彻夜噩梦不已,醒来便嚎啕大哭。蘩倾无奈,只得搂紧憔悴虚弱的女儿返回青丘。临行前,他站在已然封闭的莲居之前,说了许多抱歉的话。只是,莲居终究未开启,东寰也不曾露一面。 当日情形,已从织炎口中得知,并由弢祝老仙告知二郎神君。然而,二郎神君却觉着依然不够详细,有必要当面向织炎证询。 然而,蘩倾上神爱女若命,他会同意二郎神君再度掀开那噩梦般的回忆么?
第93章 第九十二章 究底(七) 无论此事的前因是什么,也不管其结果终究没有糟糕到害得织炎丧命,可单就这件事本身而言,就是对整个青丘的极大挑衅。 一时之间,青丘上下厉兵秣马,摆出一副只消狐君发话,便要立时杀向魔界的姿态。 ——瞅瞅!这便是天界与青丘的区别所在了! 面对群情激奋,蘩倾却是出奇地冷静。 他将各族族长齐聚一处,闭门商议了半日。门开后,族长们鱼贯而出,面上神情各异,却闭口不言商议的结果是什么。 很快,有心人便察觉出青丘的异样。 青丘之中,狐族居多,而天狐一族地位最尊。除了狐族之外,亦有其它族群聚居,熊、狼、狈、虎、鼠。。。。。。。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可以说,青丘就是个各种妖兽仙兽杂居的地方。 然,令人不得不惊叹的,即便妖仙杂居,却少有欺凌现象的发生,诸族之间通婚结亲不在少数。 平素里,各族借着自己擅长之处操持营生,或耕或渔,或为商或做工,俨然一派平静恬和的市井景象。 可到了关键时候,却变得不大一样。 鼠族最擅打洞探听,且族亲甚多,上天入地,哪儿都能找到不消三句话就能续上血脉关系的族亲。于是,追查消息,勘寻线索,便由鼠族遣出最能干的族人来做。 格杀斗勇,组团灭敌,狼族堪称翘楚。魔界危险重重,只有狼族勇士才能无惧生死潜入魔界进行探查。当然,狼族出动,少不了狈族智者的加入。狈族干架不行,可脑子远胜狼族,所以,当狗头军师——啊不,狈头军师,出谋划策,最是合适。 狐族擅伪装,精惑术,因此,经狐族高手一番乔装打扮后,即将潜入魔界的狼狈,竟与魔界妖物一般无二。尤其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堪称以假乱真,非魔界高手不能觉察。 总之,各族都没闲着,纷纷动作起来。 一队队裹着头脸身披斗篷的人马相继离开青丘,去向各异。这在有心人看来,自是理所应当——青丘小公主险些丧命,若是青丘上下还能隐忍不发,那就不是青丘了。 然,在有心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一条条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暗中传递,最后,都送到了青丘,狐君蘩倾上神的案前。 如山堆积的案头上,蘩倾拆开一封密信。 密信中,只寥寥数语,禀报的是司春之神东君上神府邸里的一件事—— 就在上个月,东君将爱女禁闭于府中一处高楼中,不许迈出房门半步。而素洛公主亦下令,严加看守,不得有片刻大意。 密信是由鼠族派出打探消息的族人送回的,据说,那族人在东君府外认了个亲戚,而亲戚的小姨子的小姑子在东君府做使婢。 借着这拐了几道弯的亲戚关系,鼠族族人将触须探进了严守森严滴水不漏的东君府。只是,尽管探查出“禁闭”的消息,却无法进一步查出为何禁闭的缘由来。 这本是人家东君府里的私事——人家想怎么管教女儿,谁管得着?大抵,那个宝桐又惹了什么是非罢? 他冷冷一撇嘴,心下对东君不由生出几分鄙夷——既晓得自己闺女不是省油的灯,早干嘛去了?生了那么个孽障,又不好生管教,前半辈子一昧溺爱,哼哼,到了后半辈子,有你发愁的时候! 蘩倾对东君无原则地纵容宝桐,表示出十分地鄙视,甚至,他不无恶意地暗想,这许多年来东君的修为不见长进,说不得就是整日价替闺女收拾烂摊子给耽误了。 这一刻,他有意无意地遗忘了自己是如何溺爱织炎的。当然,便是他想到了这一点,只怕也不会承认,反而会更加得意洋洋地地认为:咱老天狐家种好,再如何娇惯,孩子都懂事贴心得紧,万不会做出气煞爹娘的事体! 蘩倾暗自嘀咕了一阵东君府的家风,便将那封密信放在一边。 夜色深沉,可送来的密信还有许多未曾细看。蘩倾疲惫地揉揉眉间,伸展了一下手臂,继续拆阅密信。 他早已下定决心,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不然,他真是没脸再见东寰了。 二郎神君的出现,对蘩倾而言,亦好亦坏。 好的一面是,鼠族的探查毕竟有限,无法深入。而到了一定层面上,就需要手持天帝敕令的二郎神君出马。 坏的一面呢,则是二郎神君行事素爱摆排场,一出门必然三吆五喝,气势非凡。如此,必然打草惊蛇,有些需要秘密探查的事,就无法进行下去。就譬如现下,即是奉旨彻查此案,带上他那条细犬也就罢了,再带上三五个得力心腹也说得过去,可那大门外华贵异常的仪仗座驾,以及数以百计的侍婢侍从,玉瓶宝盒云扇金幡这一大堆的,是个啥意思啊?! 对于狐君略带倦怠的招待,二郎神君似乎并不介意——他那张脸万年不变地绷着,介意不介意的,反正,谁也看不出来。 寒暄几句后,二郎神君便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向织炎询问几句。 话一出口,便见蘩倾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小女受惊过度,精神萎靡,委实不好见客。”蘩倾拱拱手,解释道。自打见着朱西溪活活钉在崖壁上那一幕,织炎就再也听不得“西溪”二字。甚至,见着相仿的年轻女子,她也会当做西溪姐姐般紧紧扯着,又是痛哭又是惊叫。 先前,蘩倾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织炎口中拼出了当日发生的情形。眼下,二郎神君还要再问一遍,这不啻于再度掀开织炎的噩梦。 原本,织炎的神魂已有不稳,全赖当初东寰所赠的阴阳宝管镇压,这才略有安稳。倘若二郎神君询问时言语刚硬,刺激到织炎,使得其神魂再度动摇,那还了得? 做父亲的,如何能应? 于蘩倾上神的一口回绝,二郎神君眸光一沉。他乃天帝亲指查案,所到之处可谓畅行无阻,人人奉承,颇令他心生得意,愈发想借着此次查案将自己的威名推向新的高度。 哪承想,先是在琉璃溪时,琉璃溪之主东寰上神连个面都不露,前前后后都是那老鳖精出面应承;而来到青丘之后,狐君又是这副嘴脸,委实令二郎神君好一阵胸闷。 只是,青丘之主非比寻常,在天界中也是少有的几个可以不给天帝面子的上神——对于这一点,二郎神君拎得甚清,绝对不会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虽则蘩倾不欲二郎神君面询女儿,却不惮将女儿当日所见一一复述出来。二郎神君听得倒也认真,细细问了几处疑点,拧眉道:“如上神所言,那魔人原本是冲着令爱而来,只是被朱仙子护着,这方逃过一劫。既如此,可否认为那魔人是为着寻仇而来?不知上神可有什么仇家?”他本来是想问问织炎可有仇家,转念一想,这位青丘小公主芳龄不足千岁,还是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惹下仇家?所以,说不得这可怜娃是为着她爹惹下的是非背锅呢! 二郎神君这一问,如一桶冰水,将蘩倾浇了个透心凉。 这段日子以来,他反反复复思量,为甚那魔人要刺杀织炎?甚至大费周章地对琉璃溪结界暗做手脚——由此可见,必杀之意不言而喻。他设想个无数个理由,却从没没想过这是不是与自己这个当爹的有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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