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人都晓得,老祖宗家底丰厚,如何会收朱雀的孝敬呢?朱雀有这份孝心是好滴,只是,这孝心越重,似乎就越给老祖宗没脸呢。。。。。。 百年一次的开坛节,热热闹闹地结束了。大家伙儿意犹未尽,纷纷期盼着下一次开坛会有怎样的乐事。有得了美酒的,有得了“佳药”的,还有得了各式彩头的,总之,似乎除了朱西溪,旁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即便是东寰,也霸占了自家娘子酿出的那些好酒,塞满了他的酒库。 东寰有些心疼朱西溪,可又说不出“不要再酿酒”的话——于公于私,他都愿意这样的情景继续下去。 似乎,就是从西溪来到琉璃溪后,琉璃溪就渐渐多了几分烟火气息。起先,是给凌白他们做吃食,后来,开了“半仙小食堂”,再后来,嫁给了自己,继续做吃食,酿酒,还有这有如过节一般的开坛。。。。。。 当年,东寰圈下琉璃溪这好大一块地方为寄身之所,庇护了此方诸生,又因着身份悬殊而礼别尊卑。诸生仰望着他,他冷清地俯视诸生,彼此之间仿佛有条不可逾越的天壑,天壑的这端是庸庸诸生忙忙碌碌,天壑的那端是冷清莲居里高傲的上神。 西溪的出现,仿佛一道虹桥,架在天壑两端。终于,上神眼中渺小的诸生并不如蝼蚁般无聊乏味,而诸生也惊喜地发现原来高不可攀的上神居然还会说笑话。 自此,仙境琉璃溪便有了世俗一般的热闹景象,红尘烟火原来也有可爱之处。 但愿年年如此,岁岁不移。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猝不及防的涅槃(一) 东寰酒库里的酒坛子方空了一半,他便匆匆离了琉璃溪。 不知什么缘故,自打前年开始,他便觉着气脉流转略有不畅。而近半年来,这种情况愈发严重,竟时有阻滞之态。他心下暗惊,却不动声色,只在无人处显出原身细细勘看。结果比预想得更加糟糕——非但身上几处有了脱毛的迹象,便是凤尾金翎亦有松动。 东寰摊开掌心,一小撮洁白柔软的细绒泛着淡淡的金光——这是他方才自腋羽下随手一摸得来的。没有一丝痛觉,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他掌心,美丽且轻纯得令人不敢呼吸。 然,东寰心里却只有惶惶然的不安,一时间,他甚至不愿相信这撮毛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他成亲还没多久呢,区区几千年,与心爱的人相亲相偎正是情浓时分。天地辽阔,他们才走了一小半,还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去过,许多事情没有做过,可是——难道就要戛然而止了么? 日头穿过浓密的树荫,化作细细碎碎的金色光点,落在东寰脸上。那张玉白清俊的面孔,双眸中却满是惘然和不安。 距离上次浴火涅槃,才不过区区十二万年。依着东寰已有的经验,两次涅槃之间,起码要在二十万年以上,甚至会更久。然而,这一次,却怎地如此急迫?难不成是先前拼着损耗修为对天地大结界动手脚时损伤太重,而后闭关休养又未能彻底恢复,以致伤了根本,导致现有的身体无法再维持下去,不得不提前借助浴火重生以获得新的身躯? 若是以往,东寰必不会如此不安。 可这一次,他却不太笃定——身体恶化来得太突然,他几乎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收集梧桐神木。倘若梧桐神木的数量不够,那么,很有可能在浴火时,他还来不及完成涅槃就会神火熄灭,如此,那就只有一个结局——身消魂散,永归天地。 东寰并不怕死。 他活得委实太久了,远远超过了天地间诸多生灵。 与他同辈的古神,早都陨落殆尽。在他之后涌现的神仙,亦有不少先后消散。而他呢?凭借着绝无仅有的浴火涅槃的本事,一次又一次地重生,一次又一次地凤鸣天际。 或许,这在旁人看来,是足以羡煞诸人的本事,非得天地钟爱者不能如此。然,于东寰而言,这样的幸运,或许是个折磨? 直至,朱西溪的出现。 是的,这个世界,繁花似锦也好,荒芜寂寥也罢,于孤单冷清的东寰而言,只不过是一块遥远的背景板。他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距离,视线可以越过,心却无法越过。 若无爱人携手,这个世界的声香色味,永远隔着千山万水。 有了心爱的人,东寰对于生死之念就不再如昔。 自始以来,他都将生死看得极淡,无情无欲,自觉这是修道之人阖该最正确的想法。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异常,反正,活了那么久,不都一直这样么? 当日盘古大神陨落时,将肩挑苍生的使命交付与他。而当女娲娘娘陨落时,又将庇护万灵的使命交付与他。一直以来,他都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当需要他奉献己身时,他会毫不犹豫。便是面对自小的玩伴烛龙,他也毫不迟疑地一剑斩出——旁人自当他是为维护天界利益,只有他自己清楚斩杀烛龙是为了避免烛龙当道妖族祸乱天下,糟蹋了盘古女娲以一腔热血全副性命换来的这个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世界。 有时候,他会在独处时静静地想,若是他那日突然死了,这个世界会怎样?此念一出,他便哑然失笑——这个世界,既非因他而生,自然不会因他而灭。他的存在,不过是秉承盘古大神女娲娘娘的托付罢了。他若死了,自然还会有其它神仙——即便是为着图那份来自凡间的功德,想必他们也不会放任这个世界被糟蹋罢? 他淡淡一笑,眉宇间却如亘古不融的冰雪,冷得令人不敢靠近。 然而,当西溪的笑靥留在他心里时,他方愕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冰冻着的心,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可怜得紧。 他承认自己贪婪,贪恋着这一分温暖柔软的呵护——他呵护着西溪,西溪又何尝不是在呵护着他?正是有了西溪的呵护,他的心不再冰冷,天地诸生,万物种种,在他的眼中不再是简单的线条与无聊色彩的拼凑,原来这个世界如此活泼有趣。 因着这点贪婪,东寰对生死不再淡然。 西溪酿的酒,他才喝了一半。西溪做的点心,他还没吃够。西溪唇角的融融笑意,他想永远吻下去。西溪眼底的清澈柔光,他想永远看下去。 他想永远握住那双小巧温柔的手,携着她走遍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看日出月落,看紫气绯霞,游星海泛云舟,任岁月如梭,任沧海桑田,他们的脚印始终挨在一起。 或许,这份贪婪是偷来的,所以上天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梦想。如果,他无法成功地完成涅槃,那么,他将永远无法与心爱的人并肩飞翔。 他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怎会甘心俯首认命? 不不不! 他绝不肯就这么断送他的梦想——这一刻,东寰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感觉,热辣辣的,仿佛“蓬”地点燃了一团火,张牙舞爪,熊熊怒燃。 东寰再也坐不住了。 他的视线投向远方,仿佛隔着重重险峰叠叠恶水,望向那暗藏着一株株梧桐神木的险峻隐秘之地。 天地之间,唯有梧桐神木的火,才能助他完成涅槃。神火灼烧着他的羽毛,令他肌肤开裂,皮肉翻滚,血光四溅,骨销脉碎。然而,他也能自神火中汲取力量,正是凭着那一丝丝一缕缕滚烫得令人神魂颤抖的力量,他方能挺过欲生欲死的痛苦煎熬,在神火的噼啪声响中,生出新的骨骼血脉,新的皮肉翎羽,直至一声高亢的凤鸣之后,重翔云端。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猝不及防的涅槃(二) 天地之间,物类繁多,一物总有一物相合,一物也总有一物相克。就如梧桐神木,正是借着神木之火,凤皇方可浴火涅槃,一次又一次地新生,与天地齐寿。而要说凤皇的克星,只怕也要属梧桐神木了,若没了它,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凤皇也就与其它的神仙一般无二了,所谓的“重生”并不存在。 神木本源自梧桐圣木,来自域外神火纯精,落于此方天地后,便在这里扎下根来。无人晓得梧桐圣木来自何方,似乎打天地初分后便有了这棵树。圣木经百年而上生一寸下深三寸三分,经三十万年而分出一支旁枝来。九天雷火轰之,旁枝落地而碎成九节,节节随风飘去,再经三万年后,有梧桐神木问世,共计九株,分别生长于火灵蓬勃的九处荒峻之地。 梧桐神木的神火之力逊于圣木,可生长速度却要快上许多。神木百年上增一尺下长三尺三寸,每三千年落实而繁衍,百万年后,盘根错节可逾万亩之地,树冠连绵无边无际——当然,前提是东寰从不来这里折枝斫干抢大一堆柴火回去。 不知什么缘故,东寰似乎生而知之可以凭借神木之火而重生。盘古大神陨落前,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损伤圣木——须知,圣木乃神木之本,且,为天地间仅有的一株独苗苗,神木砍斫,犹可再发,圣木损伤,如毁根本。故而,这许多年来,东寰都只撅梧桐神木的枝桠,对圣木却敬畏有加——只除了仅有的一次——便是为朱西溪寻找重塑肉身的材料。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没什么道理可讲。 难道东寰不清楚损伤梧桐圣木意味着什么么?他不怕死,却并不意味着会轻易抛掷性命,可损伤梧桐圣木,不啻于自掘坟墓。然而,这世上却有比他性命更要紧的东西,为了这样东西,他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算什么道理? 唯爱至上? 不不不!东寰从未将什么情呀爱呀的,置于如此高的地步。他可不是什么傻得让人酸掉牙的痴情种子,更不是为了美人可以怒发冲冠的多情公子,他素来冷静自持,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清醒人。 然,为甚却肯为了一介女子而对梧桐圣木做出斫干撅枝的举动呢?旁人不晓,只当他用情太深,他却清晰地知道,因为于他而言,朱西溪也是一团温暖的火呀! 她的热度不高,暖融融的,也不明耀万丈,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却已足够吸引他。她的热与光,无声无息地诱惑着他一步步靠近,即便近在咫尺,也不会灼伤他半分。 他贪恋这样的热与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热与光令自己心底的坚冰悄然开融,“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他听着自己的心跳,恍如隔世。 白云苍狗,一顾已是千万年。千万年如流水般,裹挟着如泥沙般的世事沧桑,浑浊而澎湃地向过去咆哮奔去。而他的心,被泥沙冲刷着冲刷着,磨去了柔嫩的血肉,封印于坚固粗糙的坚冰之中,再沧桑的世事,也不能打动他了。 倘若没有这团小小的火,他定然就会如千万年前那般,一如既往地冷眼旁观这个世界,在命运陀螺的轨迹上,完成一轮又一轮的衰老与重生,无聊,乏味,却无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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