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查出原因之前,叶鹤衣宁可相信自己真的是灾祸源头,不与人结缘,也好过再次见到怪物出现在身边人的身上。 因此在杜夫人打开门,唤自己进去说话时,她进屋与杜夫人对坐,却保持了沉默,没有过多安抚宽慰,也没有提出想要留下。 杜夫人并不介意叶鹤衣的沉默,她只是想有一个可以分担情绪的倾听者,用哭得喑哑的声音道:“多谢你送小采回来,若没有你,她出现意外,我怕是终一生都只能无望地等待……” 江小采的父亲好歹是受家族指派,有一个确定的目的地。 江小采要去的地方,杜夫人却并不了解,若她独自一人时丧命,杜夫人即便要求助他人寻觅,也道不出女儿埋骨处的具体方位。 红肿了双眼的少妇捂住脸,哀声将过错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小采修仙都是为了让我开怀,她原本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快快乐乐地享受自己的生活,不必这样小的年纪就丧命险境中。” 叶鹤衣交叠落于膝上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忍不住开解道:“小采不会希望您自责的,她最后都还在思念着您,请您万望保全自身。” 她望着杜夫人难过地佝偻下身子,从衣领处显出一条细瘦的脊骨,心中酸涩更甚。 咬咬下唇,她垂下睫羽,诚实道:“小采托我照顾您,可我像是命中带煞,身边人容易遭遇不幸,小采就是受我所累——怕牵连到您,不敢久留在您身边” 杜夫人站起身,走了过来。 叶鹤衣敢于承认江小采的死是自己的缘故,无论杜夫人或打或骂,她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然而杜夫人却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叹息着抚着叶鹤衣的背,道:“可怜的孩子,你的命运这样坎坷吗?” 明明她才是经历丧女之痛,最悲痛欲绝的人,却还提起心气安慰叶鹤衣:“小采那妮子直觉很准,她信任你、喜欢你,愿意救你,就说明你是好孩子。你让我不要自责,你是否放过自己了?” 这个拥抱如春风破冰般瓦解叶鹤衣的心防。 她狼狈地压抑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为避免杜夫人与自己结缘,不许自己产生任何依恋情绪,艰难地轻轻推开杜夫人:“我还有事情需要追究清查,夫人,我会留下我的魂血玉,你若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联络我。” 杜夫人从她态度知自己无法解开她的心结,哀伤地点了头。 叶鹤衣目光移向仿佛安睡在床榻上的江小采,咬住下唇离开了。 她要联系晏予安。
第28章 ߔⲸ ☪ ◎是非问她不可的事◎ 魇术已然解开, 叶鹤衣想起在那段血色记忆的最后,她于昏昏沉沉间听到了晏予安告知她该如何联络他。 他说他要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不久就能查清怪物的来历, 会给她一个交代。 叶鹤衣不知他的线索会是从何而来,但总归他有猜测, 她便要问一问, 否则她连方向都没有。 默念完晏予安告知的联络咒文,她毫不犹豫用剑划破了自己的小臂。 从伤口流出的血瞬间烧成雾态,上次晏予安给予、一直潜藏在她肌肤下的淡红色鳞片被激活, 可血雾仅聚成朦朦胧胧的画面, 看不清他那边的情形。 “鹤衣?” 熟悉的声音犹疑地传来,惹得自以为能保持平静的叶鹤衣心尖发颤。 晏予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想起一切, 怕她是无意间发觉联系的办法, 不敢主动提起真相,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我想起来了那日发生的一切。”叶鹤衣一颗心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不希望同自己可以倾心信赖的人交流时, 还要互相猜测试探,所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去查怪物的来历,查出什么了吗?” “她不承认是她炮制的怪物, 可这世上除她之外, 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与怪物有关的存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晏予安一反常态,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 还语焉不详的用代称指代他怀疑的对象。 叶鹤衣蹙起眉, 问:“你在哪里, 你说的她是谁?” 面对她的询问, 晏予安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肯道明,仍是柔声哄着她说:“你等我查清楚就会告诉你的,好吗?” 然而叶鹤衣已经受够自己无知与无能导致的悲剧,按捺不住倾诉出内心的痛苦:“我不能等下去了,予安,怪物又一次出现在我身边,我的结拜姐妹为救我死了,我亲手了结她的痛苦,不知何时会出现下一个。” “什么,怎么会呢,不应当啊......”晏予安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他以为怪物会出现在叶鹤书身上,应当是与自己有关。 毕竟叶家兄妹二人身上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他之所以会留下叶鹤衣独自一人,不止为查清原委,也是希望在处理干净有关自己的麻烦前,不会二度陷叶鹤衣于险境中。 然而要他告知叶鹤衣现在自己的所在,他又实在内心忐忑。 “你不愿说,我也能猜得到。”叶鹤衣却大致知道他犹豫的原因:“能阻碍你归来,且魂血玉联络不上的地方……” 顿了顿,她以陈述的口气,轻轻道:“是魔渊对吗,” 她同晏予安说好不追究他的来历,可她不是蠢笨之人,这些年朝夕相处间,并非对他的一切都毫无所察。 叶鹤衣不过是觉得再亲密的人都不必弄清楚对方的所有秘密,认为只要两人成亲后,能享受生活安宁过日子就好。 即便晏予安并非凡人,他们也是相伴成长、情谊甚笃的爱人。 可安宁被打破了,她不得不放弃曾经美好的愿景,将晏予安的身份也纳入思考的范围内。 自晏予安坠崖消失后,她已经猜想过太多种可能,其中唯一能够说通的就是他如恶兽身上所萦魔气般消散,回归去往了通常与凡世隔绝的魔渊。 合了合目,叶鹤衣还是不欲强逼着他承认,道:“你若真不想我知道便罢了,有魔渊这个线索也尽够了。恶兽诞自魔渊,怪物与恶兽同源的确很有可能,我可以自行寻办法进入魔渊调查。” “等等,鹤衣,不是我非瞒你不可,我是忧惧你知道我的所有事后会放弃我……” 晏予安本就心疼她再遭不测,听她像是心灰意冷准备放弃他的帮助,单凭她自己进入魔渊查真相,怕她落入险境,连忙松口道: “你来魔渊,不可从裂隙进入。下一次魔渊通道开启会是一个月后,入口在距化玉门不远的荒村,你可自入口前来,较为安全。我暂时脱身不了,无法接你。” “化玉门……”叶鹤衣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宗门名称,想起了兄长被怪物宿身的最初昏迷是化玉门的叶景欢导致的,决定顺道确认这件事是不是与叶景欢有关。 虽然她不认为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有本事召来怪物,但现在的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可能。 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中断联络前,她垂下睫羽,说:“予安,我不会放弃你。我已经失去很多了,你不同凡人是好事,我现在最恐惧的就是我为身边人带来灾祸,你不要被我连累,好好的,我就高兴。” 晏予安闻知她归罪到她自己身上,立刻意识到怕又是她的心魔作祟,想要开解她几句,却断了联系,心中不免气燥。 伴随玄铁锁链被用力挣扎发出的响声,魔渊底渊雾好一阵翻腾,闪烁的雷霆破开渊雾,整个渊底的渊雾都散开不少,附近仍然混沌愚昧的恶兽恐惧地跑散开。 许久,才有被动静惊扰的女子轻笑一声,给渊底添上浓重的雾气:“别闹腾,回是你要回的,还烦我烦得紧,哪里能容你离去得那么容易。不惩罚你,关你一阵,你是记不得少随便进出我地界的教训。” 于是一切重归宁静。 * 持有叶景优给予的化玉门通行证,叶鹤衣想要进入化玉门并不困难。 当值在山门的弟子去请来叶景优,对方见了叶鹤衣很是惊讶,一边领着她往宗门内走,一边问道:“你来化玉门是有事要办吗?” 虽然叶景优当初给出通行证,是抱着说不定晏予安提前回来能救师姐的念头,但时隔半年,早过了可以挽救叶景欢识海的时间。 现在叶鹤衣单独到访,明显不可能是为了来救人。 不过同是叶家人,且上次两人相处得不错,叶景优见到她还是颇为开怀,友好地说道:“若你是好奇仙门,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 叶鹤衣却并不敢承这份友好。 叶景优向她扬起的笑容,令她不自觉回忆起小采明媚的笑靥,连忙迁开视线,尽量简洁地冷淡道:“我来这儿,是有事想要询问叶景欢。” “我师姐?”叶景优在前领路的脚步顿了顿,面露难色,为难道:“她可能不会愿意见你。” 打量着叶鹤衣神态较二人分别时更见消沉,叶景优有些犹豫地确认道:“是非问她不可的事吗?” “对,很重要。” “好吧,我带你去见她。”叶景优到底颔首道:“她因为某种缘故一直不愿出门,还请不要强逼她出来,有话就隔门相问吧。” 叶鹤衣应下了。 二人来到一处宅院,叶景优上前叩门,唤了几声:“师姐,你在吗?” 屋内不知什么东西被砸到了门板上,闷闷一声响。 叶景欢的痛斥声很具穿透性地传出:“滚!你以为你这废物突破到炼气后期,得了宗门几句表彰,就能来向我炫耀吗!我比你不知早了多久到炼气后期!快滚!” 叶景优被她骂得向后退了一步。 侧脸看向叶鹤衣,还是扬声说:“不是的,师姐,你误会了,是之前咱们在蕙县叶家庄见过的那位堂妹叶鹤衣来到宗门,说有事想要问你。” 叶景优很无奈。 她清楚自家师姐脾气差,且叶景欢在叶鹤衣手上吃了苦头,还损坏一件灵器,即便自己尝试说和,叶鹤衣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声好气的答覆,多半是被厉声骂滚。 然而她的预期还是高了。 叶景欢听到叶鹤衣的名字,恼怒到极点,竟不再藏在屋内,猛地将大门打开了,寒声说:“她还敢找上门来,好啊,我这次定要杀了她!” 她露面的那一刻,叶景优没有说破的那个不愿出门的“某种缘故”是什么,就昭然若揭了——她的左边半张脸失去血肉,裸露出白骨,连眼眶中的眼球都失去,看起来十分骇人。 而在完好的右边另半张脸上,则浮现大片类似于红斑的东西,仔细看,能看出那是咒文一类的东西,许是用来保护右脸的。 可它的存在实在有碍观感。 即便遮住叶景欢可怖的左半张脸,只看右边也是丑陋不堪,完全不剩她原本的半分明艳美丽。 始一出现,叶景欢就气势汹汹地要使出杀招对付叶鹤衣。 可惜她识海灵气被清空后,如今重修不过堪堪炼气初期,藤蔓细了一整圈,都不必叶鹤衣防御,如今是炼气后期的叶景优就轻松将她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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